第47章 馴馬

南崗，人越聚越多，像這種看熱鬧的事情，百姓們是聞風而動啊！何況，這還是看周家的是非，那更要男女老少齊上前，唯恐錯過了什麼好戲。

仲信身居高台之上，左右兩側分別站著惜春和惜月兩堂姐妹，最是引人矚目，不過，他已經習慣被人矚目了，也不在意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他所器重的幾員猛將是否能夠降服神駒。

仲信目光轉動，環視眾人，見到張成龍、李天虎、周潤、祁生員、王不猛等人悉數到場了，便不願再等了，向前跨出一步，抬手下壓，待眾人安靜下來了，道：

「今有晉中大商降臨白沙，獻上神駒烏龍，又言：烈馬難馴服，我道：白沙人才濟濟，降服烈馬當不在話下。現在，我與眾人做一個約定，凡我周家奴臣猛將，皆可上前試馬，但有能力降神駒者，我便將神駒賞賜於他了。」

仲信俯視眾人，微微一笑，又道：「開始吧。」

仲信的話點燃了眾人的激情，他們頓時沸騰了，交頭接耳地議論紛紛，伸頭探腦地相互觀望，想看看，誰是第一個跳出來的，誰又是真正能降服神駒的英雄。

「我來試試。」

王不猛身材高大威猛，手持大刀，聲若洪鐘，一聲猛喝，惹得眾人紛紛側目。此時，他將刀柄猛地戳向地面，刀身震動而鳴，極為刺耳，遂跨步走向了神駒。

仲信亦是心生好奇，凝神望去。

但見，不猛極為自傲，從馬倌奪過韁繩，無視神駒躁動不安地走動，毅然翻身上馬，雙腿夾腹，死拽韁繩，那馬匹更是受驚，又是吃痛，嘶鳴著揚起了前蹄，聲震雲霄，身子幾乎就要直立起來了，勢必要將不猛摔下去。

仲信看著都感覺驚心動魄，左右兩女更加驚嚇的，一人捂住了嘴巴，一人遮住了眼睛，圍觀百姓也更是不濟，居然有人被嚇得放聲大哭起來了。

不猛雙腿用力，拉緊韁繩，不曾被神駒摔了下去，這讓眾人提起來的心稍稍下放了一些，然而，神駒更是吃痛，開始圍著場地慢慢奔跑了起來，時快時慢，暫時沒有了出人意料之舉了。

仲信微微一笑，對左右二女說道：「不猛雙腿固若磐石，雙臂有千斤之力，以蠻力降服神駒，正是他所擅長的。」

二女都是心悅誠服，正要誇讚幾句，場中又起了變化。

只見，神駒改慢跑為跳躍，猶如羚羊一般，初始離地一尺，不猛不以為意，陡然間，神駒前肢微屈，後肢屈半，身軀微仰，蓄勢一跳，竟然離地一丈，不猛措不及防，被拋到了半空中。

圍觀百姓被嚇哭的更多了，仲信也是驚得說不出來了，然而，他眼神里期望更濃了，心中也更加喜悅了，隨隨便便就能跳一丈之高，這真是一匹當之無愧的「神駒」啊！

不猛至少從一丈高的空中摔落下來的，幸賴有韁繩牽絆，不至於被拋得更高，不過，他也是皮糙肉厚，自個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照樣走路，只是，不知是真的無礙，還是在強撐著。

仲信著人過去詢問一番，不猛出身草莽，被叔智降服，是他手下第一猛將，仲信可是不願他廢在了訓馬之上。

片刻之後，侍者回報：不猛無礙。

這時，場中又起了變化，祁生員一襲長袍，正伸手撫摸神駒鬃毛，驚奇地，神駒被他安撫了下來，不再躁動不安了，生員大喜，立刻翻身上馬，可是，神駒受驚，前蹄騰空，生員還未在馬背上坐穩，就從上面摔倒地上了，神駒躁動奔走，險些踩傷生員，幸而，生員遇事不慌，就地一滾，輕鬆地躲開了馬蹄。

時至晌午，烈日當頭，仲信先後看著自己的愛將一個個從馬背上摔下來，心中暗呼：可惜了。

仲信見已不再有人上前試馬了，嘆了口氣，心道：這神駒終不屬於白沙，殊為可惜。但是，他絕不肯讓場中外人試馬的，因為，試馬，只是周家奴臣猛將的特權。

「信哥兒不必嘆息。這好馬進了白沙，是走是留，還不是我們家說了算，晉中商賈也不敢不聽，是不是這個道理？」

惜春望著仲信，眼珠轉動，心生一計，說道。

仲信不由得心中一動，隨即心花怒放，轉目看著惜春，讚歎道：「這還真是一個好主意啊。」

「不可如此，」惜月制止道，她瞪了惜春一眼，轉目看著仲信，勸道：「我聽說晉中大商都是有百年傳承的，根深蒂固，以誠信立世，有百萬家資。今日，他們獻出神駒，提出不可為之事，這未嘗不是在試探周家，信哥兒，切勿因此而失了周家的大計。」

仲信聽罷，不禁有些恍然，遂息了強奪神駒的打算。

「這神駒不是馴服不了，而是他們膽子太小了。」

忽然，站在仲信身旁的小二，傲慢地說道。

仲信微微皺眉，轉目對其說道：「不要譏笑比你年長的人，因為你也馴服不了。」

「我去試試。」

仲信正想阻止，但是，小二身法矯捷，已經跳下了看台，向著神駒跑去了。

仲信知道小二也是一名不錯的騎手，可是，他畢竟也才一十四歲，力氣不夠不說，過去大半年，他還在學堂里讀書，也當是疏於騎射了。

而且，小二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是仲信想要強奪而不能時，方才想起上去，這意圖實在是過於明顯了。仲信同樣視小二為手足，真擔心他貿貿然上去，可不要出了岔子才好啊！

小二來到場中，一手牽著韁繩，一手輕輕地撫摸著馬背，然而，神駒仍舊躁動不安，時不時地踏著地面，小二仔細觀察，發現神駒正踏著自己的影子。於是，小二又試著慢慢地將馬頭轉過來，朝向太陽，繼續撫摸著馬背。這一下，神駒慢慢地安靜下來了。

「原來神駒害怕自己的影子，是以才躁動不安！」

小二微微一笑，心中已經十分篤定了。因為，他也觀察到之前，眾人安撫手法相同，然而，有人能夠安撫神駒，得以騎上馬背；有人不能安撫神駒，連馬背都上不去的。這顯然與人無關的！

突然，小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躍而起，跳上了馬背，受驚的神駒人立而起，仰天長嘶，企圖將小二掀下馬背，但是，小二牢牢地抓住了韁繩，雙腿緊緊地夾著馬腹，穩如泰山。

神駒又開始慢跑起來了，眾人彷彿已經預感到將要發生的事情了，大多用手遮擋著眼睛，還有的背過身去，不忍去看了。

仲信也是萬分擔心，但是，當他看到小二毫無懼色，心中莫名地有了信心。

場中，神駒跳走了一陣兒，突然，前肢微屈，後肢屈半，身軀微仰，騰空而起，離地兩米。其高大雄壯的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形，又穩穩地站在了地面上，而小二身子前俯，一手持拿韁繩，一手緊摟馬頸，仍舊穩穩地地坐在馬背上。

「好，」

「好樣的，」

「厲害了，」

「真男兒，」

......

場中，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喝彩聲，群情高漲，勢若衝天，就連仲信也跟著叫喊了兩聲，惜春和惜月略顯矜持，也都是喜不自禁的。

場中，還未有結束。

神駒見不能衰落小二，更是發瘋一樣的劇烈跳動，又人立而起，使盡了手段，最終，神駒猶自不甘心地長嘶一聲，風馳電閃地向外衝去，人群正聚精會神地觀望，見此情景，轟然散開，神駒便馱著小二急速遠去，眨眼間就在人群的視野中消失了。

「長生，趕緊去追，」

仲信心中焦慮，這神駒真是十分地不上道，既然已經使盡了手段，就該誠心屈服才是，現在，竟然妄圖要逃跑了。

「信哥兒不必過分擔憂，小二是有大智大勇的人。我觀那神駒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你看他折騰了一上午了，水草未進，連跳躍都不如之前了，小二勢必能平安地帶它回來的。」

惜月見仲信緊緊地盯著遠方，那是神駒最後離去的方向，雖然他仍是一臉的平靜，卻難掩焦慮之情，便勸慰道。

果然，過了一會兒，滿身大汗的小二騎著神駒回來了，他圍著場地跑了一圈，指揮著神駒又蹦又跳的，而神駒也是十分馴服地聽從他的指揮，全場的人都驚呆了，繼而，又爆發出強烈的喝彩聲。

「公子，我回來了。」

小二喜氣洋洋地來到看台之旁，跳下神駒，將韁繩交給馬倌，走上了看台，眾人心生敬畏，紛紛讓道。

「做的好，不虧是我家的麒麟兒。」

仲信十分歡喜，上前輕拍著小二，大加誇獎了一番，隨即，眾人也都跟著附和，就連晉中三名商賈也不吝溢美之詞。

仲信感覺與榮有焉，十分開懷，又看著小二，豪爽道：「既然你降服了神駒，遵照諾言，我便做主將他賜給你了。」

「謝公子恩賜。」小二喜形於色，趕緊俯身一禮。

仲信微微一笑，又轉而對三位晉中商賈說道：「三位這份大禮，我周家就笑納了，以後，還望三位多多為白沙尋覓良駒，我周家既有勇士足以降服，又有萬金足以花銷，必不讓三位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