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公公聽侍衛傳話說虎將軍叼了個人丟山莊外,忙匆匆走了出來。沒見著陛下,倒見著一灰頭土臉的女子,當下便皺眉朝她尖聲道「你是何人!」
簡芸忻揉著身上的傷處,心裡將那粗魯叼了她一路的虎獸罵了個遍,她不過是沒抱緊掉下來罷了,至於把她當沙袋含著拖么!
不待那女子回答,就聽身後傳來一聲「姑姑!」
安公公轉身就見被師父打發出來的簡小丫朝那女子奔去。
簡芸忻吃痛的推開她,朝她問道「沈君藺呢?」
「放肆!王爺的名諱豈是爾等隨意叫喚的」安公公低吼道。那女子模樣周正,也不知與那人是何關係,瞧著就不順眼。
聽聞姑姑問起王爺,簡小丫難過的低了頭,自那日斷了呼吸,師父全力醫治才勉強護住那人微弱的脈搏…只是仍舊出氣多進氣少……
見她臉色有異,簡芸忻也不在意渾身的酸痛,扯了她衣袖就往莊園內走去。
肖亦然取下銀針為那人探脈,神色越發凝重,沉思間就見一沾滿灰塵的手臂從他手中奪了那人的手腕診治起來,抬頭就見簡芸忻灰黑的臉上滿是嚴肅。
「怎會病重至此!」當時說予夏憶悠聽的,多半是為了嚇她,好讓她答應自己的要求,卻不想…竟是真的……
肖亦然擋下她欲診治的手,低嘆道「他如今內力全無,怕是受不住」
簡芸忻只得換了輕柔些的手法替那人診治,半晌才稍稍探出那人心脈。
「去備車馬,儘早帶他回谷醫治」
「可是…谷主那裡……」
「我自會想辦法」
肖亦然如何不知她雖替他暫緩了病勢,但怕是也撐不了多久,當下便讓肖彬安排下去。
安公公不滿得朝守在榻旁的倩影哼了聲,正要出聲嘲諷,就見榻上那蒼白俊顏幽幽轉醒。
沈君藺緩緩朝榻旁看去,未見到惦念的身影,有些不適的閉眸輕喘。
勉力拿開覆在胸前替他揉按的手,沈君藺忍著暈眩低喘道「有勞…你醫治了……」
簡芸忻握住他的手,激動道「君藺…你竟還記得我…」
這一聲稱呼把安公公氣得啊,冷冷看著被握住的手,諷刺道「陛下如今了無音訊,王爺倒安心的很吶」
沈君藺撫胸緩了陣,費力抽出被緊握的手,低喘道「喚…肖彬…」
安公公雖不滿他與旁的女子這般親近,卻還是轉身命人去喚肖彬。只是還未出門,就見肖彬行色匆匆跑進來。
「冒冒失失成何體統!」安公公本就一肚子火沒處撒,這會瞧著肖彬也橫豎不順眼。
「主子…」肖彬行至榻旁,朝他低稟道「琰縉求見」
沈君藺蹙眉沉吟半晌,費力地撐起身子喘息道「替…本王…更衣…」
簡芸忻欲阻攔,就聽他朝自己低喘道「可否…替本王…封住心脈……」
簡芸忻「不」字還未說出口,便對上了那深邃的眼眸,竟不忍拒絕。
百般尋找的人自己送上門來,莫不是有什麼異動?安公公見那人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也不再同他置氣,上前用身體將簡芸忻從榻旁隔開,低嘆道「老奴去會會他吧」
沈君藺垂眸撫了撫不適的胸口,低喘道「不必,本王親自去會」
……
自那人步入廳內,琰縉便以審視的目光看去,見他不似密信上那般病弱,壓下疑惑朝他微微福身行禮「末將參見王爺」
沈君藺執起杯盞抿了口,朝他沉聲道「不敢當」
琰縉不再作恭敬姿態,徑自走到一邊的椅旁坐下,勾唇冷笑道「末將來此是為接回太子殿下,還望王爺配合」
沈君藺放下執杯的手,抬眸朝他看去,淡聲道「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列黑衣人跑進來朝琰縉稟到「將軍,人未尋到」
「各處都找了嗎!?」
黑衣人點頭稟道「與太子一同無蹤的還有陛下那兩隻寵獸」
只聽「嘭」的一聲,琰縉拍案而起,朝上座那人怒道「太子在哪!」
見那人淡定從容地飲著茶,琰縉怒意更甚「沈君藺!」
飛身上前,只是手未觸及他的衣袖就被一陣勁風擊退。竟然…不是廢了內力嗎!
見琰縉愣在當下,沈君藺淡聲道「怎麼,要本王教你規矩么…」
琰縉還欲襲去,卻在聽到屋外響起的信號聲時默默停了手,轉身領著眾多黑衣人飛了出去。
他們一離開,隱在內室中的肖彬忙現身出來,剛剛他雖在暗處施力擊退琰縉,可掌風無疑也傷到了那人。
「主子…」
沈君藺抬手止住肖彬欲攙扶的動作,緊捂胸口低喘著輕輕搖頭。
雖不明白主子的意圖,肖彬卻不敢妄動,只得擔憂的候在一旁。
安公公疾步入內,焦急道「琰縉他…莫不是要弒君擁太子上位……」不對,倘若他真有二心,大可與八王爺聯手,何必等到小太子出生,難道……
沈君藺按住胸口急喘著,眼卻緊緊盯著門口,直到有侍衛來稟,說是已尋不到虎將軍的蹤跡,他才微微閉眸急喘,氣息漸弱。
「王爺…」安公公擔憂的要將人扶住,卻見他顫抖著手從袖中掏出一物,低弱道「本王…若未…撐過去…便將此物…交由丞相……」說罷,似是氣力不濟,撫胸緩了良久,才繼續道「軍隊那裡…佘忱毅他們…知道…怎麼做…唔……」
這般模樣,竟似交待後事一般,偏偏那人什麼都想到了,獨獨漏了陛下,他是知道沒有他,世上再無人能護住陛下了么,還是說,他早料到陛下絕不獨活的念頭!安公公慌張的上前將人扶住,卻見那瘦弱的身影無聲歪倒下去。
……
幽深的林道上,一行輕騎被圍在中間。琰縉抬頭朝圍困自己的人看去,冷聲道「安公公,看來你忘了,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安公公斜了他一眼,不屑道「老奴自是效忠陛下」說罷朝身後吩咐道「拿下」
黑衣人飛身下馬將琰縉護在身後,正要揮劍迎上去,就見一軍符自身後飛出。
安公公伸手將其接住,掃了眼上邊的符令,猛的瞪大了眼,當真是如此!
「安公公,你也是老臣了,本將不欲與你廝殺,眼下看了此物,你還要攔路嗎」
暗營侍衛停下動作等候施令,半晌才聽那蒼老的聲音命令道「退下」
似是很滿意他的反應,琰縉揚起嘴角冷冷一笑,揮鞭疾馳而去。
待他們行遠,安公公才朝身後吩咐道「跟仔細些,莫要被發現了」
領命的侍衛已悄悄跟了上去,剩餘一些留在原地聽候差遣,良久,才聽得一聲輕嘆。
虎毒尚不食子……
遠處夏朝的神壇頂部,大神官朝那迎風眺望的單薄身影說道「他怕是猜出你了」
從那背影看去應是風華儒雅,只那一頭銀絲顯得極不協調。
那人毫不遮掩眸中的殺意,冷聲道「那又如何」
大神官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太子名諱傳來,他便知曉眼前之人又要按耐不住動手了。
慕君…哎……
夏憶悠突然被人摘了眼罩,有些不適應的抬手擋了擋光,良久才眯眼朝上座者看去。
見對方陰沉著臉朝自己冷笑,夏憶悠皺眉撫了撫手臂豎起的雞皮疙瘩。
「早就聽聞陛下美若天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可那雙眼裡分明沒有溫度,隱隱的還透著恨意。
夏憶悠本就有些站立不住,乾脆直接盤腿坐下歇息,一路上未免自己著了道,始終未食他們遞來的水和吃食,此刻當真是饑渴疲憊的很。
緩了片刻,才有力氣說道「朕也聽聞磲帝素來愛美人,怎麼,磲帝如今連孩子娘也不放過么」
闌梓旻仰頭笑了一陣,走到她身前捏住她下巴,冷笑道「寡人近日改了胃口,偏就喜好做了娘親的女人」
夏憶悠無力推開他,試圖運功將其振開,卻發現自己竟提不起內力。
「你以為,寡人會放任你施出沈氏心法么,放心,寡人會很溫柔的」
臉剛湊上去就被甩了一耳光,雖力度不強,可夏憶悠卻用指甲將他的臉劃出一道血絲。
闌梓旻震怒的揪住她的衣襟將其拎起來,只一瞬間,那素手竟趁機扣住了他腕上的死穴。
「夏憶悠!你要做什麼!」
「自然是迎合磲帝的喜好」說罷,冷臉道「朕雖施不出內力,但若竭力釋放心法,怕也不難要你命,最多不過同歸於盡罷了」
「說!你到底要怎樣!」
「原來磲帝這般珍愛生命啊,朕可得給你個忠告,若想活得久,離女人遠些」
「什麼意思?」
「因為…你未必惹得起」說罷又朝他死穴上加重力度,冷聲道「元宵在哪裡!」
「寡人還當你多忠貞呢,不也這般惦著小白臉么」
話音剛落,就見腕上那手又往下扣了扣,忙開口吩咐手下將人帶來。
知自己餓狠了撐不了多久,夏憶悠暗暗咬了咬舌尖試圖驅走暈眩。
遠遠看到有侍衛拖著人影走來,眯眼想要看清是否是元宵,卻不想被闌梓旻掙開手臂甩到地上去。
夏憶悠無力爬起,伏在地上朝被拖來的人影看去,是元宵,只是自己如今連到他身邊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把他怎麼了」
闌梓旻俯身朝她看去,冷笑道「這小白臉倒是硬氣,竟然自殘抵抗寡人的藥物控制」
自殘!殘哪了!夏憶悠欲爬去他身旁查看,卻被闌梓旻踩住膝蓋。
「死不了,就這麼讓他死了多沒意思,寡人…還沒玩夠呢」
夏憶悠握緊拳頭,沉聲道「我不會放過你的」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朕」,這筆賬,她夏憶悠記下了。
闌梓旻毫不在意地踩著她,陰狠道「那也得等你活著出去再說」
俯身欲在眾目睽睽之下扒開她的衣襟,卻不想一道勁風襲來,生生將他擊退到階上。
佘忱毅扶起地上的人,自責道「末將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夏憶悠搖頭指著元宵的方向,朝他說道「快去看他傷哪了」
那邊胤墨珏早將那些侍衛擊倒把元宵奪回抱至她身前,低嘆道「怕是要讓肖神醫診治後方才知曉傷勢」
聞言,夏憶悠點了點頭,朝跌倒在階上的闌梓旻指去,吩咐道「殺」
佘忱毅與胤墨珏對視了眼,猶豫不決,那人早前令他們二人趕至磲闌國察探皇宮密室,本以為沒什麼要緊,他們也鬆懈下來,眼見那人一直未傳消息讓他們回去,佘忱毅便待不住,擅自離開欲向那人問清緣由,卻不想胤墨珏留下的暗線傳來消息,這才匆匆趕了回來,原來那人不過是要他們在此為防陛下不測罷了。可是若要殺了磲帝,想必又少不了一堆麻煩。
見佘忱毅不動彈,夏憶悠朝一旁的胤墨珏命令道「你去」
胤墨珏低嘆道「陛下固然有氣,可也要念及王爺的身子,莫要惹他煩憂」
搬出那人果然有效,夏憶悠不再執意要殺他,而是就著佘忱毅的攙扶走到闌梓旻身前,冷聲道「哪只手傷的他」
見他不語,又繼續道「那便兩隻一起廢了吧」
「你敢!」
「有何不敢」
佘忱毅抬手欲揮劍砍斷那手臂的經絡,劍身突被一石子擊落。轉身就見一灰衫之人負手站在他們身前說道「小兒頑劣,給諸位增添煩擾實屬抱歉」
磲帝他爹?說書的怎麼講來著,是死了還是出家了,眼下既沒死又沒禿著腦袋當和尚,可見說書之人的話語不可信。
「朕若不依呢」剛剛這人分明早就隱在此處,他故意任磲帝欺負她甚至一度要殺了她,可他嵬然不動,直到他們要廢了磲帝的手臂才現身,可見不是什麼好人。
「沈君藺正在本人的谷中醫治,陛下若想他有事,大可隨心所欲」
「忘悠谷!?」
「正是」
這下,連佘忱毅與胤墨珏也一臉驚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