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替那人揉按內關穴,想著庸醫這麼久沒來回話不禁有些擔憂元寶的情況。夏憶悠抬頭朝屋外看去,稍一挪動身子,就見榻上那人緩緩睜開眼,朝她低喘道「若不放心…便去看看吧…」
夏憶悠握住他的手,輕撫了撫解釋道「他…你別誤會…」
元寶二人與她自小一般長大,那番情誼他自是不會誤解。沈君藺反握住她的手,略顯氣促的應了聲。
低頭吻了吻乖巧熟睡的小崽兒,想著那人今日定是發作的猛了些,施針這麼久也未將喘症緩下。夏憶悠朝仍氣促不止的那人問道「可還難受著?」
沈君藺微搖了搖頭,竟暈眩的險些將之前飲下的葯汁吐出。
見他臉色煞白的扶額低喘,夏憶悠忙將手覆到他額上輕按,良久,輕問道「還暈嗎」
「沒事…莫要按了…歇會…」
正說著,就見肖神醫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元寶如何?」夏憶悠開口問道。
肖神醫搖了搖頭,低稟道「元侍衛與影衛所中之毒不同,較為棘手」
「你醫治不得?」夏憶悠冷了聲音。
只有那人聽出了她聲音中的慌亂,低涼的手寬慰般的拍了拍她手背。
見他一臉疲色的閉眸低喘,未免擾他休息,夏憶悠朝庸醫使了眼色令其隨她去屋外談話。
剛起身要走,就聽他低喘著啞聲道「可會傷及性命…」
肖神醫猶豫一番,搖頭低嘆道「再耽誤下去…怕是……」
「朕要聽的不是這個!」
突然的低吼使得那人本就不適的胸口一陣刺痛,胸前的銀針險些錯位。
肖神醫見狀忙上前取下銀針,用力揉按他心口的穴位,朝緊張呆立在一旁的夏憶悠焦急道「勞陛下護住王爺的身子,他的腰…使不上勁…」
那人本就有腰傷,近來更是時常卧病在床平躺不得,全靠腰部吃力倚在榻上,不然就提不上氣喘息困難。眼下這般怕是連倚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輕輕將他攬入懷裡,伸手覆到他腰側揉按,不想那人竟痛得悶哼了聲,以為自己動作不夠輕柔弄疼了他,夏憶悠沒敢再替他揉按,只施了內力替他暖著腰處。她自是不會知曉那人在她生產之時耗盡內力,日日骨痛硬撐得心疾也越發嚴重,稍大點聲響都會引得心悸不止,本想行險術診治控制心疾,卻不想還是……
知她心悠元寶,緩過這陣的沈君藺朝她低喘道「老毛病了…不礙事…去…看看他吧…」
夏憶悠抬眸詢問的朝庸醫看去,後者知道王爺有話要同他說,便順了他意願稟道「王爺發作已緩,好生歇息便無大礙」
既如此,夏憶悠扶他倚到軟枕上,替他理好腰下的軟枕,柔聲道「我看過元寶便回來」
那人低低應了聲,止不住的輕喘。
伸手要替他撫胸順氣,卻被庸醫搶了先。
「王爺這裡有草民守著,陛下放心」
聞言,夏憶悠未再堅持,又囑咐了句自己會很快回來便匆匆朝前邊廂房跑去。
……
夏憶悠浦一入內,便疾步走到榻旁看著臉色灰敗的元寶朝簡小丫問道「若將毒逼出可否保他無恙?」
簡小丫知她是說可祛百毒的沈氏心法,思索一番,搖頭道「這毒附於腎臟,就算祛除體內,也敗了腎臟活不了太久」
心法…也不行么……夏憶悠暗暗握緊拳頭,又聽簡小丫繼續說道「不過這毒既是我爹爹制的,自然也只有我爹爹可解」
夏憶悠微眯了眯眼,沉聲道「你爹爹?」
「對呀,我爹爹是忘憂穀穀主,世上沒有什麼毒是他解不了的」簡小丫自豪地昂著脖子說道。
忘憂谷……擄走崽兒的應是善毒和輕功磲闌國士兵,雖不明白他們因何不順勢毒傷崽兒而是將毒下在了元寶身上,可她勢必不會放任不管的…這是要將她引去忘憂谷么……
「你可識回谷的路?」
簡小丫想了想,認真道「給我一份地圖就能標出」
夏憶悠喚人送來地圖,待簡小丫描繪一番后指著標出的路線問道「需要幾日能到」
「少說也要六日」
「他還能撐多久」
「三日」簡小丫說著,補充道「已經按最好的情況說了」
「受得住顛簸嗎」
簡小丫搖頭「馬車都坐不得」
「替他封住心脈」
簡小丫猛地瞪大眼睛,詫異道「你要幹嘛」
「給你半個時辰」夏憶悠說完拿過一旁標註好的地圖塞入懷中離開。
剛推門走了出去,就有黑影上前低稟「主子,擄走小太子的與後來放暗器的不是同一波」
兩路人?是了,擄走崽兒的黑衣人不欲傷及他,就連之後中了暗器將他丟住瀑泉也是權衡利弊為了避免其受此暗器中毒才做的動作。這些人到底是誰…目的真的只是為了將她引去忘憂谷嗎……
「小老虎在哪?」
未料到主子這般發問,黑影愣了下才回稟道「兔公主腿上有些擦傷,虎將軍在旁護著,安公公也近不了身,葯都上不了」
兔公主?夏憶悠沉吟半晌才記起自己之前給小白虎賜了這麼個封號。
匆匆朝小老虎那屋走去,老遠就見著安公公捧著草藥苦口婆心地對那低吼的小老虎勸著。
見她過來,安公公恨鐵不成鋼地嘆道「都是不省心的祖宗」
看著那蒼老的臉上滿是疲憊,夏憶悠接過他手中的草藥,軟聲道「朕來吧,你去休息」
「這一聲聲吼的,老奴如何睡得著」
聽他突然孩童般的鬧了脾氣,夏憶悠不禁覺得好笑,他這是把對自己的心疼不滿一併迸發在小老虎身上了。
「朕保管它之後安靜乖巧不鬧騰了」
安公公何嘗不知她這是在向自己保證啊,囑咐了聲「陛下也早些歇息」便輕嘆著回屋去了。
看著那蒼老蹣跚的背影,夏憶悠心疼的垂了眸。
小白虎見到她蹦躂著跑她腿邊蹭了蹭,撒嬌的嗚嗚著。
蹲下身子撫了撫它的腦袋,夏憶悠側頭去看它腿上的傷處,只一些擦傷,倒不嚴重。
將草藥輕輕敷到那傷處,小白虎痛得嗚嗚著往她懷裡鑽。突聽一聲巨吼,將夏憶悠懷裡的小白虎都唬懵了。
「你吼什麼!」夏憶悠不悅的朝它怒道。明明擔心的要命,偏的還嚇著人家。揉了揉小白虎的腦袋安撫一陣才見它不那麼呆愣。
似是意識到自己嚇著它了,小老虎撇頭鬱悶的伏在一旁趴著。
夏憶悠本還想說它兩句,但想到自己還有求於它便忍著未吱聲了。
待把小白虎安撫好,夏憶悠走到守在邊上的那龐大虎身旁,俯身低問道「帶我出去一趟可好?」
小老虎抬頭朝她看去,卻是不放心的用餘光掃了眼身後捉自己尾巴玩的小白虎。
夏憶悠見狀忙將小白虎引去裡屋安頓了番,出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朝小老虎說道「你的兔公主安頓好啦,我們即刻就能出發」
小老虎擔憂的朝裡屋看去,隱隱能聽到小白虎歡快地嗚嗚聲。撐起身子微微頗著後腿朝外走去,見它這是應了自己,夏憶悠忙跟了上去。
小老虎突然停了腳步,扭頭朝身後看去,見沒有那時常黏在身側的虎影,有些失落的垂了腦袋繼續走。
不怪它這般失落,要知道往常它稍離個幾步,那小白虎便巴巴地跟上來,眼下竟不曾跟來。
夏憶悠好笑的跟在身後,自它們來到山莊,她便吩咐侍衛備了許多胡蘿蔔,知道小白虎雖然愛吃胡蘿蔔,但平日里被小老虎管著吃不著便讓人放到它們那屋的裡屋中,想著之後偷偷給它吃的。
裡屋中的小白虎自是沒有在意那一人一虎的離開,它如同兔子般蹲坐在那裡,捧著胡蘿蔔歡快的啃著,再也不用被逼吃生肉了……
夏憶悠進屋時,沈君藺腰下又多了兩個軟枕,想來是難受的緊了。
朝一旁的庸醫看去,見他微搖了搖頭便知那人此刻並不好受。上前輕輕攬著他扶靠到自己身上,一手施了內力替他揉按腰部,另只手輕撫他胸口。
許是暈眩的厲害,那人還未開口便不適的閉了眸。
「別說話,好好休息」
那人卻是強撐著睜開眼,抬眸朝她看去。
夏憶悠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地垂了眸,同他小聲商量道「我出去幾日,很快便回來」
話音剛落,就見他緊捂心口,急喘道「不可…」
「朕…要去的」
聽她變了稱呼便知她去意已決,揪緊心口的衣襟悶咳著,竟是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
夏憶悠忙替他揉按心口,焦急道「莫要動氣,你身子…氣不得…」
「你…還知…我身子…氣不得…咳咳咳咳」終是咳了出來,他卻脫力的軟了身子摔向一旁,好在夏憶悠及時將他護住。
見他氣竭的提不上氣,肖神醫忙上前在他膻中穴用力按壓,待他緩過這陣便將銀針刺入他心口處的幾個穴位之中。
不忍他這般動氣傷身,夏憶悠朝他軟聲道「我…不想他有事……」
且不說元宵是否在磲帝手中,倘若她讓旁人護送元寶去忘憂谷求醫,怕是剛出這山莊便要遭遇不測,任誰會留著無用的棋子。唯有她步入這圈套之中,元寶才有一線生機。
將他輕輕扶靠到軟枕上,夏憶悠低聲道「我…很快便回來」說罷便起身朝外跑去,卻被叫住。
「悠兒…」
低弱的聲音險些讓她失了前行的力氣,生怕他下一句就阻止自己前行,夏憶悠掐住手心,等他繼續說下去。
身後良久沒有聲音,稍轉過身抬眸看去,就見那人咳喘著費力從懷裡摸出一枚玉諜朝她遞來。
不知他何意,卻還是上前接了過來。
「王爺!」肖神醫驚詫地呼出聲來。
夏憶悠不解地看著手中玉諜,正要開口詢問,就聽那人疲憊低喘道「此物…」剛說兩字便喘得不行,良久,才勉力繼續道「帶著…谷主…會…救他的…咳咳咳咳」說罷竟止不住的咳。
「夫君……」
「莫要…咳咳…入谷…咳咳咳」
簡小丫跑進來衝到欲俯身替那人揉撫胸口的夏憶悠身前,朝她說道「封好了」
夏憶悠不再遲疑,疾步跑去元寶屋裡,喚來小老虎抱著他伏到虎身上,在虎背上畫了方向便讓它出發了。她未看到在她轉身的一剎,那人唇上泛起的絳紫,以及越發低弱的喘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