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肖神醫取下銀針,見那人仍是喘息困難,焦急低勸道「王爺,您還是趁早隨草民回去讓谷主診治吧,再拖下去怕是……」
「還是…不行么…咳咳咳」
肖神醫慚愧的低了頭,王爺讓他行險術診治,不過是希望心疾得以控制,能陪伴陛下與小太子更長久些。哪知診治過程中,因肖彬外出辦事,影衛只得將邊城消息直接傳了進來,那人聽了,竟氣急攻心導致險術失敗,險些失了呼吸。
思忖間,那人低喘著交代道「莫要……」
話未說完,就聽一道怒聲傳來「莫要讓朕知道,是么」
肖神醫慌忙轉身看去,見自家徒兒縮在陛下身後心虛的不敢朝自己看,心下暗道不好,忙俯身行禮。
夏憶悠揮袖讓他退下,簡小丫忙上前拉走兀自發愣的師父。
見那人撐起身子又無力的摔了回去,夏憶悠疾步上前,將他攬進自己懷裡,雖沉著臉,動作卻是輕柔。
「悠兒…」不過是低喚了聲,那人竟已氣促的捂住胸口費力低喘。
「我若裝不知曉,你待如何,又要封住心脈強撐么」夏憶悠說著抬手施了內力替他揉按。
那人咳了陣,低嘆道「應了你…便不會…」
低涼的手覆到她手上,試圖阻止她耗費內力,夏憶悠反握住那隻手,低斥道「別動,耗不了多少力,都恢復差不多了」
「還未出月子…咳咳咳」
聽他這般說,夏憶悠來火道「那你還將我一人丟屋裡!」
明明是怒話,可沈君藺硬是從中聽出了委屈,撫著胸口緩了緩撐起身子將她擁入懷中,低嘆道「下次不會了…」
「你總這麼說!」
懷裡的身影微微發著顫,沈君藺輕輕拍撫她的後背,低喘道「莫要哭…咳咳…傷身…咳咳咳」
夏憶悠伏在他胸前,悶聲道「身子不好慢慢養著便是,怎可冒這番風險」
「好,日後便慢慢養著」沈君藺有些氣力不濟的將下巴抵在她腦袋上。
覺出他的低弱,夏憶悠忙退出他懷裡將他輕輕扶倚到榻上,加大了些內力替他按壓胸口。
「無妨…緩緩便好…」
夏憶悠並未停下動作,默了默,開口道「邊城的事,我聽說了」
話音剛落,便見那人輕蹙了眉抬手抵住心口咳喘,想來氣得不輕。他特地削弱邊城防衛致使國門大開,無非是要逼父皇留給她的那支軍隊現身,卻不想非但沒將人逼出,還險些錯失疆土。
又施了些力度揉按,待他喘息稍緩些,低嘆道「朝堂之上有丞相坐陣,各分院皆有你安排的人手,出不了岔子。邊城雖削弱防衛,可佘忱毅的部下還在境內未撤,隨時都可補上缺口,更何況胤墨珏的驍麒營一直在暗處護住各邊城境域,周遭那些小國掀不起什麼大浪」夏憶悠說著撫上他蒼白的俊顏,心疼道「日後不許再為這些不相干的人動氣!」
說罷,似是怕他不理解何為相干不相干,又補了句「除了我和君兒,旁的事與你都不相干」
沈君藺低喘著蹙眉道「君兒…」
夏憶悠湊上去吻著他臉頰,柔聲道「我給小崽兒取的名,已經交由禮官送回去了」見他沉了臉,忙解釋道「沒跟你姓」
沈君藺低低應了聲,有些疲憊的閉眸低喘,又聽她繼續道「日後再有崽兒可要入你沈氏族譜啊」
「悠兒…咳咳咳」他怎麼捨得再讓她受那份罪。
夏憶悠撫著他胸口替他順氣,皺眉道「瞎著什麼急嘛」又沒說馬上生,雖然她也挺后怕的,是真疼呢,可想到是他的孩子,便沒那麼懼怕了。
「可好些?要不要喚庸醫」
沈君藺微搖了搖頭,輕輕握住她不太溫熱的小手,暗怪自己粗心。想要俯身抱她,卻發現自己根本毫無力氣,低咳了陣,輕喘道「上來」
夏憶悠眼前一亮,忙扯了身上包裹嚴實的夾襖刺溜一下爬上榻窩進他懷裡,果然還是他的懷抱最舒服。
「夫君……」
柔聲的低喚令沈君藺心頭一顫,不似發病般難受,卻又怦然心動。
垂眸朝她望去,還未開口,就見她對自己心虛道「那個…邊城的事應該已經解決了」
見他頷首示意自己繼續,夏憶悠咽了咽口水,繼續道「我讓影衛散了消息出去…」
沈君藺微微挑眉,看著懷裡越埋越低的腦袋,好笑道「散了什麼消息」
夏憶悠悶在他懷裡,小聲道「讓他們散播夏朝女帝產後不慎出血而亡」反正月子里她一直窩在屋內,除了幾個近身之人,就連影衛也探不到她。
空氣死一般的沉寂,而後便是那人越發急促的咳喘聲。焦急的替他揉按胸口,夏憶悠懊惱的皺了眉,早知道就等那支軍隊現身後再告知他原因了。邊城布防削弱,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不會那麼容易被人攻破,那支軍隊自是不會上當,與其這般互相猜忌,不若來劑猛的,他們若真的忠心不二,自會前往此處一探虛實,若是連她生死都不顧了,便也不指望這破軍隊能怎麼地了。只是這些,那人如何不知,他不過是,連言語都捨不得傷她分毫,哪怕是虛假捏造,也不願她有絲毫的不妥。
見他咳得越發激烈,夏憶悠焦急哄道「我這不好好在你身邊么,莫要動氣」
沈君藺咳了良久才稍稍換過勁來,低喘著朝她啞聲道「還有什麼」
看著他一副不要磨磨唧唧直接來個痛快的模樣,夏憶悠眉眼彎彎的笑道「這回真沒事兒了,要說的都說了,就剩抱抱了」說著往他懷裡蹭了蹭。
沈君藺額角微跳,卻是沒捨得推開她,半響才沉聲低喘道「日後不許這般咒說自己」
明明從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偏的待她這般謹慎,夏憶悠斂了眸中的動容,朝他委屈道「你也不許再躲著我獨自承受病痛」
良久,才聽他低嘆道「為夫知錯了」
……
縱使解毒后傷口癒合,沈君藺夜裡還是起了高熱。
伸手取下覆在他額上的濕帕,轉身欲下榻換塊濕帕,卻被難得炙熱的大手給拉住。垂眸就見他滿臉疲憊的低喘道「悠兒…睡吧…我沒事…」
「非要高熱不退引發心疾才叫有事么」夏憶悠不悅的瞥了他一眼,轉身去取濕帕。
還未將其覆到他額上,就聽屋外響起黑影的暗號。自她入月以來未免她憂神,黑影便被那人的影衛隔擋在外,連暗號都不曾傳過,眼下這般,莫非…他們要等的人來了?可是,周遭傳來的殺氣又是何緣由。
夏憶悠微微皺了眉,正要抬手去點那人的睡穴,就對上那深邃的眸,見他勉力撐坐起來,忙心虛地收了動作,將其扶靠到自己身上。
「起來做甚…」夏憶悠嗔怪道,手卻施了內力替他揉按緊捂的胸口。
「君兒…」
見他這般焦急喚那小崽兒,夏憶悠臉色一變,取過一旁的夾襖胡亂套上,吩咐屋外候著的影衛進去照看那人後,便匆匆朝那小崽兒屋裡跑去。
遠遠就聽到打鬥聲,只見一道身影從中閃過,抱著襁褓便往後苑飛去。
他們如今所居的山莊,后苑緊臨瀑泉,夏憶悠心下一慌,急忙飛身跟上。
有道身影從她身旁而過,比她還要快些,竟是因看守鬆懈溜出來的元寶!
夏憶悠知他輕功雖好,可功夫卻是極差,沉聲命令道「給朕停下!」
元寶一心念著小主子,自是不曾在意身後的動靜。
夏憶悠漸漸跟不上他的速度,黑衣人竟是比他們都要快。
眼見元寶追上那人,試圖從他手中奪回小主子,不料有暗器射來,竟是連那黑衣人都不放過。擔心小主子安危的元寶,不顧擊來的厲掌,任暗器刺入體內,執意伸手將小主子奪回,奈何那黑衣人本身也中了暗器,身形不穩,竟是甩手將襁褓中的嬰兒朝瀑泉丟去。
「不要!」夏憶悠猛地朝瀑泉方向飛去,還未到跟前,就見元寶縱身躍下。正欲飛身而下,卻聽到熟悉的嘶吼聲,而後便見小老虎含著元寶從瀑泉下跳了上來,身後的小白虎含著襁褓中的嬰兒歡快地跟著它。
夏憶悠接過孩子抱入懷中探了探他的溫度,這才放心的走去元寶身旁查看他的傷勢。
馬蹄聲由遠及近,運功於掌警惕的朝身後看去,卻隱隱聽到來人不滿的嘀咕聲「帶的什麼路!還虎將軍,影都竄沒了」
小老虎低吼了聲,那隊人馬很快尋到他們的方向。
來人見著夏憶悠,忙跑上前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可算尋到您了,沒傷著吧」
夏憶悠搖頭皺眉道「元寶怕是傷得不輕」
安公公恍若未聞的看著她懷裡的孩子,抬手抹了把老淚,激動道「這便是…小太子嗎」
見他這般神態,夏憶悠將孩子遞去他懷裡,卻見他身形微顫的抖著手,哽咽道「老奴抱著小太子…怕是不妥吧……」
夏憶悠搖頭不耐道「有何不妥」說罷忙讓人將元寶抬回去。
兩隻老虎也跟他們回到山莊內。
一入山莊,夏憶悠忙用熱水給孩子泡澡驅驅寒,換了乾淨衣裳仍不放心的讓人去喚庸醫,聽聞他在那人屋裡便將孩子抱了去。
走進屋裡,見那人衣襟打開,胸前布滿了針,險些腿軟摔下去。
「他怎麼了」聲音有些發顫。
「王爺一時情急發作的猛了些……」
話未說完,就見那人緩緩睜開眼,朝她低喘道「無妨…吃過葯了……」
本還再欲說什麼的肖神醫只得悻悻閉了嘴。
夏憶悠將孩子遞去庸醫眼前說道「勞先生探個脈」
「小太子無事,只是瀑泉畢竟寒涼,仔細將養些時日,驅驅寒便好」說罷開了方子,讓人給他徒兒送去。
夏憶悠點頭應下,朝他問道「先生可否移駕去前邊廂房,替朕的侍衛診個脈,他受傷了」
她的黑影皆分散在外,如今她口中受了傷的侍衛想來應是元寶。沈君藺輕蹙了眉,朝他低喘道「本王…已好些了……」
肖神醫不贊成的喚了聲「王爺」他眼下哪裡趕離了這人半步。
「去吧…你今日說的…本王記下了…咳咳咳」一時氣息不順竟有咳了起來。
夏憶悠想替他揉撫胸口,又怕碰著上邊的銀針,只得揉按他手腕上的內關穴試圖緩解他的不適。
肖神醫卻暗暗鬆了口氣,王爺這是聽從他的建議,準備隨他去忘悠谷讓谷主替他診治了啊。
夏憶悠不知其中緣由,眼見庸醫去看元寶倒讓她放心不少。輕輕握住那低涼的大手,吻了吻手背,柔聲道「寶寶沒事」
那人低低應了聲,竟是疲乏的閉眸休息。
夏憶悠抱著同他爹爹一般睏乏的小崽兒偎在他身旁,忍不住想,這般相依相伴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