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隔日一早,簡小丫照常來給那人彙報夏憶悠每日的吃食情況,聽聞她雖然沒吐卻只嘗了兩塊糕點,沈君藺不禁蹙了眉。那丫頭素來喜歡趁他不注意時將自己吃的糕點塞入他嘴中,難道是他記錯口味了么……
簡小丫攔住要起身下榻的那人,焦急道「師父去製藥前特地交代了,讓王爺務必倚在榻上休息」這段時間新來的幾個穩婆將陛下照顧的妥當,師父也給難得配合治療的王爺好好診治了番,這要有個什麼差錯,又得勞煩她師父了。
「本王記得,上次你替陛下診脈……」
話未說完,就見簡小丫狗腿的跑上前攙扶住他道「王爺您身子不好,還是讓民女扶您去吧」
沈君藺不悅的輕蹙了眉,拂開她的手,淡聲道「不必了」
簡小丫卻是對著他消瘦的背影暗暗鬆了口氣,這冷麵心狠的哪裡好了,動輒就嚇得人一身冷汗!
推開門,見穩婆起身朝自己打招呼,沈君藺忙抬手示意其不必出聲,看了眼面朝里側休息的人兒,揮手讓穩婆退出去。按了按有些不適的胸口,緩緩坐到榻旁,伸手撫上她的肚腹,正想著如何開口,目光卻徒然一冷。掀了薄被就將人拎起來,冷聲道「人在哪?」
「皇…皇叔在說什麼…悠兒…聽不懂」她自是不會知曉夏憶悠與那人置氣時都是已朕自居的。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慘叫,女子被他鉗住的肩骨已然碎裂。
憤恨的舉起匕首朝他刺去,卻被他振開從榻上摔下來。捂著疼痛的肚腹,女子抬頭哀求道「王爺,求您放過我腹中的孩子吧,陛下也懷有身孕,就當為孩子積德……」
沈君藺撐住榻沿身形微晃,眼前陣陣發黑,捂著胸口激烈的咳喘。
許是看出他狀態不好,女子撿起地上的匕首試圖將他刺傷好從密道逃離,卻不想被聽到動靜飛身入內的影衛給壓制住。
元寶睡得正香呢就被影衛拎起來給帶到王爺面前,心虛地朝撫胸激咳的那人看去,莫非自己給陛下尋的畫冊被發現了?!
見身側跪著的那幾個穩婆瑟瑟發抖,元寶心下一驚,該不是主子出什麼事了吧,焦急起身往外跑,卻被影衛拉回來狠狠按到地上,一番折騰,才聽影衛朝那人稟道「主子,不是換臉術,也並非易容」
元寶被鬆開后,不顧按得生疼的的胳膊,抬頭朝那人焦急問道「王爺,發生何事了」
那聲「王爺」一出口,跪在地上的穩婆們立馬顫抖著伏了身子。
蹙眉掃了她們眼,撫胸低喘道「帶下去」
「王爺饒命啊」不知是誰先開了口,另兩個穩婆皆跟著哭叫求饒。
哭叫聲令那人本就不適的胸口越發絞痛,肖神醫見狀忙朝影衛使了眼色,示意其速將人帶下去。又轉身朝那人勸道「王爺,您切不可焦急激動……」
正勸著,就見肖彬疾步走了進來,早在王爺受傷那日,他便被其從鶩邑寒山的呈裕庵調至此處,當初盧澤尋琰縉未果施了蹤信,祁楓領命前去,竟也沒了消息。肖彬本以為主子會派他或旁人去一探究竟,不成想主子再未提及這個任務。
「主子,查到了,陛下在珒國皇宮」
那人緊按胸口閉眸急喘,良久,才喘息道「替…本王…封住心脈…咳咳咳」
……
珒國的乹勤殿內,宮女匆匆跑來稟道「國君,貴人不見了」她口中的貴人自是被擄入宮中的夏憶悠。
珒瑾瑜猛地拍桌朝身後侍衛問道「不是讓你們嚴加看守,怎麼還能讓人將她救出去!」
侍衛垂首稟道「國君,宮中各處守衛並無被攻入的跡象」
話音剛落就被國君甩了巴掌,只聽他怒道「怎麼,你還要他們敲鑼打鼓來救人嗎!還不給本君追出去!」
侍衛忙退下召集隊伍朝著宮外追去。
珒國宮中那一排幽閉的殿苑,裡邊原先住著上一任國君的一眾男寵,只不過自國君身亡,新國君上任后,這裡便被遣散了,也有些想留在宮裡試圖繼續魅惑新國君的,但下場都不怎麼樣,所以如今這些殿苑倒是空寂無人,衰敗的很。
只是此刻,一高壯的身影疾步走入殿內后苑的密室里。
「主子,眼下可好些?」
夏憶悠托著肚腹忍痛道「走吧」
那高壯的身影忙上前扶住她,白胖的臉上滿是擔憂神色,仔細一看,這人竟是夏憶悠當初讓使節帶回送予國君的男寵。
她本是要其潛在此處,還讓之前派來尋密圖的一干黑影趁機了結咯那個成日要禍害她夏朝的老傢伙。她自是不知曉那老傢伙如何慘死,只當他命薄又被自己兒子篡了位。
「陛下,要不還是等侍衛跑遠了,屬下再出宮糾集黑影將帶您出去吧」黑影自新國君上任后便退去宮外等候主子指令,眼下宮中只剩了他一人。
夏憶悠搖頭朝密道走去,本就因不適緩了良久,再耽誤下去,怕是難以逃脫,她的孩子,絕不可成為別國的質子,哪怕只是些許可能,也不行……
看著幽深的密道,白胖的黑影深深皺了眉。此密道通往宮外的不歸林,是上一任國君用來懲罰不聽話的男寵而設,被丟入密道的人,要麼哭喊著扒住入口,直到疲憊身亡,要麼就走進不歸林,再無音訊。若非偶然,他也不會知曉,只是……
「主子,不歸林出口怕是要尋些時日,您如今身子重……」見她疲憊的擺手,黑影忙禁了聲,生怕擾到她。
良久,才聽她低喘道「朕會星宿識別之術」
沈氏的星宿識別術!?是了,主子是王爺一手帶出來的,這麼想著,倒是放心了不少。
……
「師父,您不給王爺治病了么,我們為什麼要走?」簡小丫不解的朝駕駛馬車的肖神醫問道。
「為師…有些事要處理……」肖神醫低嘆了聲,臉上滿是憂愁。王爺該是知曉了,他后肩上的傷至今未好,只因那暗器上的毒出自忘悠谷,否則自己怎會解不了,想來定是谷主親自配製。所以,他會才讓他們走吧…自古忠義兩難全……
「師父不是說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么,王爺當初救了您和姑姑的命,我們怎麼可以一走了之,他又封了心脈,指不定就撐不到尋著陛下的那一日呢……」
簡小丫還在認真地碎碎念,那邊肖神醫卻是調轉車頭往回疾馳而去。
珒國皇宮此刻一片壓抑,珒瑾瑜看著負手而站的那人,略顯緊張道「她本就不在宮中」
見他靜默不語,周身卻散發著陰冷的氣息,珒瑾瑜結巴道「本…本君…確實不知她在哪」
肖彬飛身入殿,朝那人稟道「主子,我等並未尋著陛下」
沈君藺眸光一沉,轉身看著珒瑾瑜,冷聲道「人在哪」
珒瑾瑜搖頭顫巍道「本君…不知……」
話音剛落,就見那人抬手震碎了珒國玉璽,不待他反映,已然被吸到那人身前,冰冷的手狠狠掐住他頸脖。
「你可知…本王的底線…」
眼前瞬間浮現父皇慘死的模樣,珒瑾瑜驚恐地搖頭求饒。
「再問一遍,人在哪」
見他又要搖頭,沈君藺未再給他出聲的機會,施出內力震碎他體內脈絡,若非胸口突然絞痛,怕是連個全屍都不給他留。
將那七竅流血的屍身丟至地上,沈君藺緊緊按住胸口,良久才冷冷朝影衛帶入殿內的人看去,沉聲道「世上再無珒國」說罷,抬腿朝殿外走去。
珒陵君伏在地上朝他背影表明立場道「臣願效忠夏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那人卻未停下腳步,珒陵君暗暗鬆了口氣,卻猛地想起一處地方,忙開口將他叫住。
……
夏憶悠他們方一走出密道,便有濃霧朝他們襲來,擔心黑影被濃霧衝散,夏憶悠用絲帶系在他膀臂上,朝著自己辨出的方向走去。
眼見她走的越發吃力,黑影擔憂道「主子,還撐得住嗎」
夏憶悠托著肚腹倚在樹榦上,抬手抹掉額上的冷汗,忍痛喘息道「恐怕…撐不住了……」
黑影詫異地盯著她的肚腹結巴道「小…小主子要出來了!?」
夏憶悠痛得說不出話來,小傢伙怕是等不及要提前出來了。
「唔…」忍不住痛呼出聲,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黑影心下焦急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低呼了聲「主子,得罪了」說罷上前欲攬著腰扶她坐下,卻突然有勁風襲來,濃霧皆散開,自己也被振開了去,連帶著膀臂上的絲帶也斷了。
抬頭就見那消瘦的身影朝他們飛身而來。
……
沈君藺抱起懷中的人兒就要帶她出去,卻被她扯住衣襟。
垂眸低喚了聲「悠兒…」只那微顫的聲線和那拽緊發白的手尖透露著他的恐懼與不安。
夏憶悠緊緊扯住他的衣襟,痛呼道「來…來不及…要…要生了…呃…」
沈君藺心頭一跳,眼前陣陣發黑,小心地將她抱放到地面的枯葉上,施了內力揮出去,林里肆行的急風皆被振退消散,連黑影都被振退回了密道里。
夏憶悠頓覺周身的風皆退去,連絲微風都沒有,她想,這應該比書中說的產室里密不透風的屏風還要好。抬眸朝那人看去,眼角不禁濕潤開來…只是下一刻,腹中的巨痛卻惹得她痛呼出聲。
沈君藺俯身輕輕將她抱住,就聽她斷續的喘息道「皇叔…我…不會生……」
聞言,沈君藺煞白的臉上隱隱透著無措,穩了穩心神想著前段時日讓肖神醫尋來的照顧有孕之人的書籍里那些內容,良久,才聽他心疼道「先別用力,好好休息會」說罷便要起身。
夏憶悠忙扯住他的衣擺,緊張問「你去哪」
沈君藺俯身吻上她的額,低嘆道「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夏憶悠這才鬆了手,又抱著肚子粗重的喘著。
沈君藺走到她身下,退下她的褻褲往那處仔細看去,宮口還未開全,只差不多兩指,還有得痛……
眼看他離開,夏憶悠焦急地撐起身子,卻又摔了回去。
聽到聲響,沈君藺轉身朝她柔聲道「悠兒,莫要亂動,我很快回來」林中有他內力罩著,任何人都入不了內,就連動物怕是也難近她身,也正因如此,他才放心離開去找可以替代的物什。
夏憶悠痛得頭暈目眩,恍惚中看到那人抱著一堆柴火和石頭走來,想要開口喚他,卻疲憊的發不出聲音。
模糊的看他用火石將柴火點燃,又見他劈開石頭磨見,好奇地想問,卻不想被那人抱入懷中。
「皇叔…」終於有了些力氣,低低喚出聲。
「我在…」
替她抹去額上的汗,低哄道「睡會可好?」
懷裡的腦袋微搖了搖,就聽她低弱道「疼……」
撫上她微微發硬的肚腹輕輕揉按,心疼道「聽話,閉上眼睛睡會」
夏憶悠依言閉上眼睛,只那腹中的疼痛根本攪得她毫無睡意……
「呃…」
聽到痛呼聲,覆在她肚上的手微微一顫,緊緊握住她的手,啞聲道「悠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