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直封住心脈未解!」
肖神醫在陛下震怒的眼神下默默抹了把額上的冷汗,解釋道「不過王爺每日都會來此將其解了接受診治」
竟是如此!夏憶悠看著榻上昏睡那人,止不住的心疼。撫上他下意識緊按的胸口輕輕揉按,抬眸朝肖神醫厲聲道「再替他封心脈,朕便要了你那徒兒的腦袋!」
肖神醫渾身一顫,忙跪下求道「還望陛下莫要遷怒草民徒兒」
「你大可以試試」
這個…真不敢試……
沈君藺夜間醒來,看到伏在榻旁的身影,輕輕蹙了眉,正要起身將她抱到榻上,胸口處一陣絞痛,抬手按住胸口急喘,后肩也陣陣刺痛。
聽到喘聲,夏憶悠驚醒過來,見他捂著胸口費力急喘,忙將外間候著的庸醫喚來。本想攬過他替他揉按,可擔心會觸碰到他傷口,只得坐到榻旁微微彎腰替他揉按。
低涼的大手將那素手緊緊握住,沈君藺喘了陣,費力開口道「回…去…休息……」
之前為了方便治療,他們是將他安置在肖神醫屋裡。后肩不斷撕扯著疼,想必傷口不淺,擔憂自己換藥會擾著她,只得先讓她回屋休息,待自己好些便封了心脈回去照顧她。
擔心自己睡夢中沒個輕重萬一動著他傷口,夏憶悠也沒賴在這裡與他同榻,這也是之前一直未上榻而伏在榻旁守著的原因。
未免他擔憂,夏憶悠應聲道「安心診治,莫要逞強,我明日再來看你」說罷湊上去輕輕啄了他的唇。
肖神醫尷尬的將眼神瞄往旁出,卻聽她朝自己說道「朕近日路走的頗多,腿腳酸痛,便讓你那徒兒近身侍奉吧」
沈君藺自是知曉簡小丫的女子身份,也沒覺不妥,倒是肖神醫,像是要把他徒兒往火坑裡推似的,臉色實在難看的很,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病人呢。
簡小丫一進屋便恪盡職守的擼起袖口要替她捏腿。
夏憶悠避開她的碰觸,轉身朝內淡聲道「裡間給你配了榻,朕乏的很,沒事莫要出來晃蕩」
額?不是說腿腳酸痛讓她來給捏捏么…自己本就是睡夢中被叫醒了來的,眼下這般正好能接著睡,簡小丫未作他想,美滋滋地跑進裡屋的榻上倒頭就睡。
隔日一早,夏憶悠撫著肚腹緩緩撐坐起來,想著往日都是那人照顧她梳洗,竟一時忍不住惆悵起來,果然有孕后總愛胡思亂想,洗漱一番正要去往肖神醫屋裡看望那人,就見簡小丫蓬頭垢面的從裡屋跑出來攔在門前認真道「你得用了早膳才能出門,不然對他不好」說著還指了指她肚腹。
偏的肚裡那小傢伙還附和似的踢了她一腳,夏憶悠吃痛的揉著肚腹,慢慢坐到桌案旁,歇了好一會才緩過來,面前已放上了膳食,垂眸看了眼隆起的肚子,小傢伙力氣那麼大,等他出來定要好好揍他一頓,這般想著,稍稍解氣了些,抬手拿起碗勺吃起來。
影衛有急報要稟,肖神醫交代一番只得放其進去。
沈君藺倚靠在榻上閉眸低喘,聽到動靜,緩緩睜開眼,按住胸口坐直了些,低喘道「何事」
影衛朝他稟道「侍君他…受不住暗營的苦訓,試圖咬舌自盡」
聞言,沈君藺猛咳一陣,怒道「這般沒出息,日後如何能夠護住她與孩兒,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做孩子的父親…唔」
似是氣急,沈君藺緊捂胸口痛得說不出話來,門猛地被人推開,進來的卻不是肖神醫,而是一臉怒容的夏憶悠。
「沈君藺!你把說清楚,誰要做孩子的父親!」
那人眼下心疾發作的厲害,根本說不出話。夏憶悠冷冷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影衛,沉聲道「你們在說誰?說!」
最後那一聲近乎是吼出來的,影衛一慌,忙回道「是…侍君…」
剛說完,就見陛下指著門外朝他與跑進來的肖神醫怒道「滾出去!」
影衛應聲退了下去,肖神醫擔憂王爺的身子不敢走遠,只得緊張的候在門外。
夏憶悠按住絞痛的腹部緩了緩,慢慢走到榻前,冷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這樣的人么」
沈君藺見她臉色不好,心下著急,奈何自己喘不上氣,連句話都說出來。
本還冷笑自嘲的人兒笑著笑著就哭了,夏憶悠抹了淚朝他怒吼道「沈君藺!你怎麼可以這樣想我!我那麼愛你,你怎麼可以認為我懷了別人的孩子!」
「悠…」來不及拉住跑出去的身影,他已陷入無邊的黑暗,血不斷從唇角湧出。
……
緊跟而來的簡小丫自是聽到屋內的話語,見夏憶悠跑出來便撐住牆壁緊緊按著腹部,忙上前將其扶住。她想她大概闖禍了,當初陛下冊立侍君翌日,她奉師父的命令端了補身的湯藥送去承乾殿,正巧見著侍君躺在榻上揉著身體一副被折騰得渾身酸疼的模樣,而後她便在陛下喝下湯藥後去給師父回話了,那會師父正給王爺診治,她還特好心的問要不要給侍君也送份補藥,記得她當時說侍君被陛下折騰得不輕時,王爺剛止住的心疾便又犯了,連師父臉色也不好看,幸好她溜得快,不然定要受罰了。
現在想來,當日侍君雖躺在龍榻上,可他並未退去外裳,陛下很有可能並未臨幸於他,再加上剛剛不小心聽到陛下動怒的話語,陛下立侍君那會可不就日日宿在王爺的寢殿么,孩子若不是侍君的,那隻能是王爺的啊!這麼想,她頓時心虛的偷偷朝自家師父瞄了眼,卻見他急急跑入屋內。
簡小丫自是不會知曉卞祺以侍君身份被迎入宮的那晚,整整跪了個銅板一夜。
夏憶悠低喘著揉撫肚腹,扶著牆壁緩緩走回自己屋裡。待她進屋回了榻上,便轉身朝內躺著,手卻不住的揉撫絞痛腹部。
「你…是肚子不舒服嗎…讓我給你診個脈吧」
夏憶悠抬起有些微顫的手,朝裡屋指了指,卻是未開口理她。
簡小丫知她現在情緒不穩,沒敢再出聲惹她動怒,卻也沒去裡屋待著,而是坐在榻旁的椅上關注著,謹防突髮狀況。
影衛照著肖神醫的吩咐,施了內力不斷朝那人胸口按下,良久才見他稍稍恢復些氣息,又用力按了一個時辰,肖神醫才讓停手,取了銀針朝那人胸前幾處大穴扎入。
見那人意識清醒了些唇間微動,肖神醫忙俯身去聽,就聽他費力喘息道「悠…兒…快…快去…看…她…呃」胸口又是一陣劇痛,喉間出了粗重的喘息,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肖神醫將銀針往內又深入幾分,待他急喘稍緩了些,才低勸道「草民替您施針結束,便去陛下那裡診脈,王爺莫要憂心」他再不敢對那人說自己徒兒的醫術尚可了。
沈君藺剛要搖頭,卻暈眩的動彈不得,只得扶額急喘。
知他放心不下,肖神醫嘆息道「草民這便去陛下那裡診脈」
聞言,沈君藺才勉強點了點頭,卻險些抑不住湧上的腥甜。
簡小丫聽著榻上的喘息越發急促,猶豫著是否要去叫師父過來,正起身往外走,就見師父疾步朝這走來。
肖神醫走到榻旁,躬身稟道「陛下,請容草民替您診脈」
片刻,素手抬起朝他不耐的揮了揮。
肖神醫正欲再勸,就聽自己徒兒跳出來急道「你這人,明明不舒服還不讓診脈,孩子若是不好你也不管了么」
榻上撫著肚腹的手一頓,夏憶悠緩緩轉身撐坐起來,疲憊的將手伸了去。
肖神醫忙搭上她的手腕,眉卻越蹙越緊。良久才鬆了手,低問道「陛下可是腹痛不止」
夏憶悠咬牙忍痛道「有些」
見他神情嚴肅寫了方子讓簡小丫去熬藥,夏憶悠撫著腹部擔憂問「孩子…沒事吧…」
肖神醫皺眉低嘆道「陛下此番動了胎氣,怕是要卧榻休養些時日才可恢復」
言下之意便是孩子沒事,夏憶悠放心的閉眸忍痛,卻又聽他勸道「陛下莫再與王爺置氣了,他…也不好受……」
不想榻上那人聽了,徑自躺下身去,沉聲道「朕乏了,先生請回吧」
那邊硬撐的等肖神醫回話的沈君藺在聽聞那丫頭與孩子無事後便疲憊的睡了去。
……
連續幾日,夏憶悠除了安胎藥,旁的膳食皆是聞到味兒就作嘔,勉強吃下也都吐了出來。雖然她為了孩子一直努力逼自己吃東西……
簡小丫連葯膳都試了,結果她還是吐得一塌糊塗,險些又動了胎氣,嚇得簡小丫跑去找師父。結果肖神醫也沒辦法,孕吐本就因人而異,好在陛下能喝下安胎藥,情況倒不至於太糟糕。
沈君藺日日都需內力強勁的影衛替他按壓胸口才可勉強喘得上氣。肖神醫執意不替他封住心脈,聽聞她吐得厲害吃不了膳食,急得日日飲不下藥,心疾越發嚴重,稍一動作便急喘暈厥。
肖神醫無奈只得用銀針扎入他手腕上的內關穴,使得他有力氣下榻去看望陛下。
夏憶悠伏在榻旁嘔著酸水,腦中嗡嗡直響,突然那低涼大手輕輕拍撫她後背,撐起身子回眸就見那人臉色煞白的朝自己喚了聲「悠兒…」眸里滿是心疼。
抬手拂開背後拍撫的手臂,無視他另一隻手腕上深扎的銀針,皺眉不耐道「皇叔來此作甚」
沈君藺偏頭低咳了陣,輕喘道「我…不放心你…咳咳咳」
「有何不放心,朕好得很」
那人卻是伸手輕輕覆上她的肚腹,啞聲道「孩子…」
夏憶悠推開他的手臂,冷笑道「不是你的孩子還管他作甚!是了,朕也是皇叔一手帶大的,這麼愛給別人當爹,朕回宮便下令,讓夏朝的孩童都喚你一聲爹!」
沈君藺抖著手緊緊按在心口,激烈的咳喘著,良久,才低喘道「悠兒…你明知我…不是這意思…又…何故這般…氣我……」
見他按在心口的手幾近痙攣,夏憶悠別開眼未再看他。那人素來犯病皆是胸口不適,唯有被氣著了,才會心口疼得厲害。
沈君藺垂眸緩了良久,才勉力起身由影衛扶著,朝她費力喘道「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夏憶悠朝他背影冷聲道「不必了,朕的孩兒既與皇叔無關,我們便不勞你操心了」
話音剛落,就見那人身影起伏的厲害,而後是止不住的激烈咳聲,他幾乎是被影衛架著扶出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