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冷靜啊

婧虞在家裡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佟爾佳回來，打了好幾遍電話都只有冰冷的語音提示：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卻意外的等來交警大隊的電話，「請問是姚婧虞小姐嗎？登記在你名下的車牌號為峽的保時捷911在十字路口車禍，請問你認識駕駛員嗎？」

「認識，認識，她怎麼樣？她怎麼樣？」

婧虞握著電話的手再發抖，聲音也在發抖，樂靖晟一直站在她身邊，很快就聽出異樣，立刻把自己的車開過來，「要去哪兒？我送你。」

這次婧虞沒有拒絕，因為她根本沒時間拒絕，最重要的是，她不覺得現在的自己還有獨自開車的力量。

看她掛掉電話，報了醫院的地址，然後一言不發，淚水一直在眼睛里打轉。樂靖晟心裡也跟著七上八下，但又不敢貿然開口，只好暗自揣測：難道是樂瑤舊病複發？

「醫生，我姐姐怎麼樣？我姐姐怎麼樣？」婧虞衝到搶救室的門口，正好看到醫生從裡面出來。

醫生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對不起，我們已經儘力，請節哀！」

「不，不可能，不可能！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她還沒結婚，她還沒……」

婧虞忍了很久的眼淚洶湧而出，顫抖的嘴唇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身子也搖搖欲墜。樂靖晟連忙上前扶住她，「婧虞，你冷靜點，冷靜點！」

冷靜？怎麼冷靜？死的那個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可以說冷靜！婧虞還沒來得及破口大罵，就看見有護士推著車出來，一層白布蓋著佟爾佳年輕但已經冰冷的生命。

「姐姐，姐姐……」

婧虞幾乎要撲上去，樂靖晟只能將她拉進懷裡，緊緊的抱住她，「婧虞，你要冷靜，冷靜啊！」

車禍致死的人，往往樣子很慘，樂靖晟不願婧虞看見那駭人的樣子，直到推車完全離開，樂靖晟放開婧虞。

沒能第一時間看見佟爾佳，婧虞氣急，反手給樂靖晟一個耳光。因為這一轉身，她這才注意到等在搶救室門口的還有警察和帶著手銬的肇事司機。肇事司機也受了傷，不過應該是外傷，頭上纏著繃帶，胳臂也是吊著的。

婧虞踉蹌著撲上去，抓住那個肇事司機的衣襟搖晃，「是你，是你！你這個兇手，你為什麼要撞我姐姐？為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紅綠燈，我沒看見，衝出來就撞上了。」

肇事司機忙不迭的低頭道歉，樂靖晟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到震驚和閃爍，他似乎是認識婧虞的。

「我叫你撞，我叫你撞……」婧虞發瘋的撕扯踢打著他，最後被警察強行拉開，「你是姚婧虞小姐吧？人死不能復生，請你冷靜一點。麻煩你跟我們回去錄份口供，為我們提供死者的資料，協助調查。」

婧虞從鬧哄哄的警局出局，已經是中午，可她卻覺得今天的天格外的灰濛濛。翻開手機，十幾個未接，有很多人打來，最多的一個號碼是岑家棟的。

她想撥過去，可猶豫很久最終打消這個念頭，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在他生日的這一天，告訴他這個噩耗。

樂靖晟大概是被婧虞那一巴掌打生氣，早已經不知道去向，等在門口接婧虞的是蔡曉雲。

「阿姨，你怎麼來了？」婧虞本想給她一個微笑，可臉一動就感覺眼淚要流出來，只好作罷。

「我跟這邊的人比較熟，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蔡曉雲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一陣難受，看面對蒼白的婧虞，她不得不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一點，「怎麼樣？沒為難你吧？」

婧虞搖搖頭，本來裡面排了很多人，她被破例優先處理，她以為是因為佟爾佳的死，原來還是因為那張人情網。

「阿姨，麻煩你送我去醫院。」十字路口，左轉醫院，直走回家，蔡曉雲選擇了直走。

「你精神不太好，該回去休息一下。」

這本是好意，婧虞的眉頭卻皺起來，急切的拉蔡曉雲的胳臂，「不，不，我不要回家，我要去醫院，爾佳一個人留在醫院，那裡很冷，她會害怕的。」

「婧虞，婧虞，你冷靜點！」樂靖晟通知蔡曉雲來的時候，跟她說過婧虞的情緒很激動，可她沒想到竟然激動成這個樣子。只好把車停在應急停車道，「你別著急，我來接你的時候，爹地媽咪已經跟靖晟去醫院辦手續，說不定她已經回家了。」

「是嗎？」婧虞的表情立刻緩和下來，立刻放開蔡曉雲的胳臂，「那阿姨，麻煩你，麻煩你開車，我們趕緊回家，趕緊回家。」

蔡曉雲偏過頭，發動車子暗地裡嘆了口氣：這兩個孩子的感情那麼深，怎麼受得了啊？

「媽，我聽說婧虞進局子了，什麼情況？」剛送婧虞到樂宅，石謙新的電話就追到蔡曉雲手機上，他打過婧虞的電話，但是無人接聽。

不用等蔡曉雲說話，車子一停，婧虞就飛奔進家門。蔡曉雲看著她的背影，只能無奈的搖頭，「她沒事，是爾佳出事了。」

「兒子，你得空就回來看看她，她這個時候很脆弱。」蔡曉雲把三言兩語跟石謙新說了一下，又看見婧虞從別墅里跑出來，「婧虞，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阿姨，他們還沒回來，麻煩你送我去醫院，我要去接爾佳。」她的表情急切而莊重，好像要去做一件極為神聖的事情。

「是嗎？那你給他們打電話了嗎？萬一他們已經在路上，萬一錯過了怎麼辦？」

蔡曉雲的表情有些不安，還好婧虞今天基本沒有什麼觀察能力，「對，那我給媽咪打給電話。」

她埋頭去背包里翻手機，可因為太著急，左翻右翻都翻不到，看的蔡曉雲都跟著著急，「我來打吧！」

車禍發生在十字路口，都是直行，佟爾佳被一輛大卡車從左側直撞過來，就算是保時捷那樣安全係數較高的車，也沒能保住她的命，甚至連身體也被變形的車廂擠壓得傷痕纍纍。

樂靖晟不想婧虞見到那個樣子的佟爾佳，所以請了遺容化妝師幫她整理，這樣就需要耽誤一些時間。

「他們已經在辦最後一個流程，很快就能回來，你媽咪讓你在家安心等著。」蔡曉雲又把婧虞從車裡拽出來，將她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你先坐一會兒，我讓柳媽弄點吃的。」

「阿姨，我不餓，你讓柳媽弄點你喜歡吃的吧！」

婧虞的眼神很消沉，抱著沙發上的抱枕，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蔡曉雲覺得心疼，也不跟她爭辯，想著到廚房看看柳媽能做點什麼讓婧虞喜歡的食物。

等她端著熱氣騰騰的紫薯卷從廚房出來，婧虞已經歪在沙發上睡了。仔細看看才發現不是睡著，婧虞雖然閉著眼睛，卻在不停的流眼淚，時不時的緊蹙眉頭，好像內心在進行痛苦的掙扎。

在蔡曉雲看來，這是一種自我折磨。她不能讓婧虞長時間陷在這種痛苦的情緒中，「婧虞，熱騰騰的紫薯卷，你最喜歡的，快起來吃點。」

蔡曉雲連喊帶推，婧虞才沉默的睜眼起身，獃獃的看了那黃燦燦的紫薯卷好一會兒，又無力的倒下去，「阿姨，你吃吧，我想睡一會兒。」

「婧虞，死者已矣，你別為難自己好嗎？」蔡曉雲知道婧虞根本睡不著，在車上的時候，她就希望婧虞能睡一會兒，故意用安神的香薰和舒緩的音樂，可婧虞從頭到尾都睜著無神的雙眼，面無表情。

「如果爾佳看到你這個樣子，她會不安心的。」

婧虞側身將臉埋進抱枕里，「阿姨，她看不見了，她再也看不見了。我們好不容易才熬過來，看到一切都解決的時候，她為什麼就丟下我走了？如果今天開車的人是我，她就不會死。你知道嗎？她就不會死！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婧虞，婧虞，你別這樣！」蔡曉雲被嚇了一跳，連忙拍著婧虞的肩膀安撫，「這不是你的錯，不是。是那個司機的錯，都是那個司機的錯。」

「對，都是那個司機的錯。」婧虞受了刺激，一下子坐直身子，「我要告他，我要告他。」

婧虞轉頭看著蔡曉雲，眼裡露出凶光，「阿姨，我要他死，我要他給爾佳償命！」

仇恨總是會讓人蒙蔽眼睛，蔡曉雲去了解過，從種種跡象來看，那是交通意外，那個肇事司機需要負責，但不需要償命。但這個時候，蔡曉雲不想激起婧虞的情緒波動，只是順著她的意思，「放心，放心，不管你想做什麼？阿姨都會幫你的，謙新也會幫你，我們都會幫你的。」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來，乖，聽阿姨的話，我們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幫爾佳辦後面的事，才好幫她報仇。」

「對，幫爾佳報仇。」蔡曉雲將紫薯卷遞到面前，婧虞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就往嘴裡塞，她不知道燙，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報仇。

可她最終沒能讓肇事者償命，佟爾佳的葬禮結束不久，判決就下來，那個人只是按照交通意外被判罪。

接連十來天婧虞的狀態都不好，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氣暈過去，

「謙少，你看這件事怎麼辦？」

樂靖晟和石謙新齊刷刷的守在她床邊，這個時候他們都知道婧虞很脆弱，這個時候他們都不希望對方趁虛而入。

「除了陪著她，我還能怎麼辦？」石謙新皺著眉，他能怎麼辦？他是個軍人，難道要他知法犯法，幫婧虞公報私仇嗎？如果死的那個是婧虞，他也許會失去理智這樣做，但那個人是佟爾佳。

樂靖晟的目光一直不偏不倚的看著自己，石謙新知道他不甘心，「那，還是你有更好的辦法？」

「我那天陪婧虞去醫院，我發現那個肇事者看見婧虞的目光很奇怪，我覺得他可能隱瞞了什麼。」

「哼，能不奇怪嗎？那是人命啊！」在婧虞最需要的時候，沒能陪在她身邊，石謙新覺得很鬱悶。

「不是因為害怕，是一種帶著失望、帶著挫敗的恐懼。」樂靖晟努力的回憶那一刻的情景，但那種眼神真的很難形容，很複雜。

「失望？難道他覺得婧虞應該禮貌的對待他嗎？吳儂軟語的跟他說話？」

「又或者，他以為自己撞死的是婧虞，而婧虞卻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樂靖晟的猜測，讓兩個人的臉色都黑下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一定要一查到底，否則婧虞的處境將很危險。

但是是誰要害婧虞呢？她溫和寬容，以前會對她下手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楊子嬌，一個是孔夢琳。楊子嬌已經死了，不具威脅；孔夢琳也已經被婧虞的寬容感化，而且她知道當年的事情真相，跟樂家已經沒有仇怨。

婧虞醒來已經是半夜，她在床上嘆了口氣，房間的燈就亮了。石謙新已經離開，樂靖晟還守在這裡，「你感覺怎麼樣？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我想吃飯。」婧虞不是真的餓，她只是不想對著人，更不想讓樂靖晟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

可她錯了，這麼多天，這是樂靖晟第一次聽到她說想吃東西，立刻到廚房給她端來溫熱的白粥和開胃的小菜。

她根本沒有胃口，看著粘稠的白粥和翠綠的青菜，她想起佟爾佳那張因為失血而慘白的臉和滿身青瘀的傷痕，胃裡一陣痙攣，她吐了樂靖晟一身。

安撫婧虞再次睡下，樂靖晟一身狼狽的到客廳給自己倒了一杯。

「真是為難你了！」樂瑤踩著輕巧的步子，打開客廳的燈。她只是口渴，想下來喝杯水，卻看見樂靖晟的一身狼狽。

樂靖晟看看自己衣服上的污漬，自嘲的笑笑，「這不是為難，這是我應得的。」

「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抱怨嗎？」石謙新已經回來，坦白說樂瑤並不是太願意樂靖晟一直在婧虞身邊，畢竟他的不良記錄有一沓。

「不，是懺悔。」樂靖晟給自己倒了一杯，「我知道這個時候要你們接受我很難，但我會讓你們看到我的誠意。」

「我十分樂意看見你的誠意，」樂瑤嘲諷的揚起嘴角，目光緊盯著樂靖晟身上的污漬，「不過，我怕婧虞不喜歡，否則她不會吐在你身上。」

樂靖晟當即愣在那裡，他以為婧虞只是不舒服，沒想到她是不喜歡看見自己。

「我已經給過你機會，所以，從明天起，還是由我在家照顧她，你去公司幫忙吧！」

婧虞的精神狀態不好，需要有人陪著，雖然家裡有足夠的傭人。樂世在麟州的項目剛剛上馬，高層的人事一直又不穩定，所以公司也需要人照看。

樂靖晟求樂瑤看在糰子的份上，給自己一個近水樓台的機會，所以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他在陪著婧虞，可結果顯而易見，「你不說，我明天也想跟你商量，希望這段時間可以由你們照顧婧虞和兼顧公司，我想幫婧虞和做點事情。我覺得那個肇事司機，有點古怪。」

「爾佳都已經入土，警方已經定案，你覺得自己是福爾摩斯？還是在你這種工於心計的人眼裡，別人都是另有所圖？」樂瑤雖然不認同他，但也沒有完全反對，「既然你是南子鳴的兒子，跟我們樂家沒有關係，我沒理由要求你為樂世貢獻終身。去不去公司，隨你便！」

難聽的話像針一樣扎在樂靖晟心上，可他不能放在心上，因為他的確是個讓這家人深深失望的人。他希望這一次，可以用事實可以證明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又或者可以證明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確保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事實證明，樂靖晟的判斷並不是多餘的，首先他在肇事者的履歷中發現大量的不良記錄；緊接著他查到那個人跟楊家曾經有著密切的來往。

「婧虞，你認不認識這個人？」在樂瑤的陪伴中，在時間的治癒下，婧虞的精神稍微好了一點，樂靖晟才敢把那個肇事者的照片給婧虞看，當然是背著樂瑤。

婧虞先看了他一眼，才看照片，「這個人，不止我見過，你也見過。」

「你認出來了？」樂靖晟一愣，這是肇事者的照片，出庭的時候，那個人頭上還纏著紗布，根本認不出來臉來。但是看到他的照片又覺得眼熟，所以才來問婧虞。

婧虞的表情變得更加冷淡，「你是貴人多忘事，還是熱衷於在我的傷口上撒鹽？這是幫楊子嬌綁架我的那個人，有警察畫過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