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蔚藍
何宇剛接上夏晨,正準備跟她久違的來一次燭光晚餐呢。
夏晨親了親何宇與自己十指相扣的那隻手,「去吧,吉果發生這樣的事,胡醫生心裡一定不好受。」
一邊是手足,一邊是心肝,何宇不由分說發拉過夏晨就是一通狂親,直到感覺二人都喘不過氣來,才留戀的離開了那張柔軟的小嘴。
「先送你回家,你乖乖等我回來。」
何宇到了夜色的時候,胡勉已經兩杯酒下肚了。
何宇點了一杯莫吉托,問道:「怎麼了?上午不是還好好的嗎?」
胡勉跟何宇碰了一下,仰頭一口氣喝光,把酒杯哐當一聲扣在了桌子上,「何宇,為什麼我們是在那樣的家庭里出生的?為什麼她們是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的?認識吉果以前,我從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的人生只有『艱難』這一個形容詞。」
這個問題何宇也想過,在夏晨把自己講給他聽的那個時候。
胡勉、何宇和楊清婉三人成長的路上認識的全是跟他們一樣的孩子,家境優越,溫室花朵,最不濟也只是父母不和。
胡勉和何宇很長一段時間以為女孩子都是像楊清婉那樣的,金貴的、嬌滴滴的、被人保護的很好,生氣時可以呼風喚雨,掉眼淚時無數人願意幫她毀天滅地。
吉果和夏晨的出現,無疑是二人生命中最大的變數。
女孩子嘛,走路都該走平地的。可這兩個男人心尖上的女人,一個夏晨,走得是山路,一路被撿回,再被拋棄,再被撿回,再被拋棄。吉果呢,更是在懸崖邊上求生,一個不慎可能就是現在的苗苗。
胡勉又點了一杯,借酒消愁愁更愁,他發出的每一個音節甚至都因為害怕在顫抖,讓人無比心疼。
「吉果拒絕我的時候,她說她只認識黑色和灰色,其他的顏色太晃眼,太不真實,太不適合她。我就是她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其他顏色。」杯子里的酒又見底了,「幸好苗苗不同意,否則我將再也抓不住吉果。她是不是完全不需要我這種顏色?」
病房裡,吉果和苗苗的對話,胡勉不小心聽到了。
在轉動門把手時,胡勉不斷暗示自己以獲得開門的力氣:別在意,她需要你。
打開房門,看到了呆坐在床上的吉果,只是一個臂長的距離,胡勉卻覺得兩人之間隔了千山萬水。
天已近黃昏,胡勉想開燈,手剛伸出去就縮了回來。自己的擅作主張會不會打擾吉果?胡勉不敢想下去,不敢去看吉果,所以偷偷離開了那裡。
何宇的一杯莫吉托還是滿滿一杯,他一直看著自己的好兄弟。
一個男人這一輩子,似乎都是在為一個心愛的人而活。他是,現在他很確定胡勉也是。
「既然吉果不需要,那你何必自己痛苦?這個世界這麼多顏色,總有適合你的。」何宇是故意的。
胡勉苦笑,「夏晨當初也拒絕了你,你捨得放她走嗎?」
痛苦嗎?痛苦極了。
胡勉這樣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為什麼非要執著于吉果?因為捨不得啊,怎麼可能捨得放她離開?童話故事裡的小美人魚,寧願忍受錐心的痛苦也要上岸,遠遠去看一眼根本不喜歡自己的王子。
何宇被胡勉將了一軍,連自己都覺得好笑,明知道答案還要逗他。
「老胡,我比你認識吉果早點。我從沒見她笑過。我甚至壞心眼的猜測,她是不是整容整壞了面部神經。」
胡勉給了何宇一拳,何宇自己也笑了。
「記得我們跟兩個老頭打高爾夫那次嗎?老同志們要去休息,我也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正趕上你將球打到了果嶺。吉果可能不是很明白這項運動,直到球童開始鼓掌,她才反應過來你應該是打了一個好球。你背對著她不知道,但我的角度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笑,為你。」
胡勉沒有說話,也沒喝酒,不知道在想什麼。
何宇繼續說道:「吉果有句話說的對,她是灰色和黑色的。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既然吉果那樣說,就說明她的人生可能確實太沉重了,可能被動的承受了太多我們以為的不應該。要選擇她就意味著要接受她的一切。」
何宇拍了拍胡勉的肩膀,「而你早有答案了,不是嗎?」
何宇穿上外套,像是自言自語,「這良辰美景,就該跟我家晨寶待在被窩裡看電影。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何宇剛走出去幾步又退回來,「老胡,吉果笑起來還蠻好看的,要不是有了晨寶……嘿嘿。」
何宇趁胡勉的拳頭還沒砸過來,趕緊開溜。
吉果笑起來有多好看,胡勉比誰都清楚!想到這兒,胡勉恨不能一下子飛回到吉果身邊。
自從苗苗離開,吉果再沒見過胡勉。她想去胡勉辦公室看看他,可又擔心會影響他工作,吉果搖了搖頭,努力想擺脫腦海中的那個身影。
她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伸手數著天花板上的正方形個數。
突然,吉果握著自己左手的手腕猛地坐起來。
不見了,胡勉送給她的手鏈不見了!
那條手鏈,吉果想爺爺的時候會摸一摸,工作不順利的時候會摸一摸,甚至在乘電梯去那個男人家裡的十幾秒時間裡,吉果一直摩挲著手鏈,好像這樣就能救出苗苗,三人就能脫險。
拒絕了胡勉后,吉果就只剩下那條手鏈了。
現在,連手鏈都沒有了,吉果連大哭的力氣也沒有了,她就那樣靜靜的癱坐在黑暗中掉眼淚。
胡勉開了燈,腳步虛浮的朝吉果走來,看她滿臉淚水,心急如焚地問道:「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胡勉深邃的黑眼睛盯著吉果,吉果用肘彎抹了一把眼淚,「胡勉,我的手鏈不見了。」
胡勉心裡鬆了口氣,喉嚨口卻堵了更大一口氣,他沒好氣地說道:「我這麼久不見,你都沒哭,現在只是區區一條手鏈而已。」
胡勉誤會了,吉果更加著急,吉果抓住胡勉袖口解釋,「是你在山頂送我的那條手鏈,帶上后我就再沒摘下來過。」
你有過被一個眼神澄澈清明,長長翹翹的睫毛上還掛著淚滴的女孩子抓著衣角,急急地告訴你,你送她的那個禮物她很珍視的經歷嗎?
如果有,你大概能體會到胡勉的心情。
胡勉覺得,自己有了一線生機。
「因為是我送的,所以丟了你才難過是嗎?」
胡勉雙手抱緊吉果的肩膀,用男人的力量壓制住她,這一次,胡勉不許吉果逃避。
「你說我是其他顏色,你其實很喜歡其他顏色不是嗎?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是會笑,會主動尋求幫助,這些都是因為你喜歡我,你想依靠我對不對?你只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得到幸福對別人來說太殘忍,所以才拒絕我是不是?吉果啊,你知道我因為你,有多痛苦嗎?給你處理傷口的時候,看著你拽著床單小臉疼的煞白,我也同樣被疼痛包圍了,甚至我覺得我的骨骼上都有淤青。」
胡勉抱著的人低下腦袋又開始掉眼淚了。
但還不夠!
今晚,胡勉一定要讓吉果直面自己。
胡勉狠了狠心,繼續說道:「果果,我對你,從來都不是同情,是愛情啊。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願意也變成黑色只求你別再推開我了。」
吉果急切地抬起頭,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胡勉說:「不,你不需要改變自己,你不知道你現在這樣有多好。」
我就是被這樣你的吸引的,一點一點,一步一步,無法自拔。
胡勉以為都到了這一步了,吉果應該可以勇敢說出想說的話。但胡勉依然沒有聽到想聽的話,苦澀的滋味從嘴裡一直蔓延到了心裡。
胡勉沒了力氣,鬆開了吉果的肩膀,他想今晚自己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
「嗯,我很好。這樣好的我卻不被你喜歡。你好好休息吧。」胡勉落寞的起身,朝門外走去。
沒有胡勉的雙手,吉果覺得好冷,這份冷意讓她清醒。
胡勉是吉果貪戀的光和溫暖,如果這次不拉住他,吉果將永遠失去太陽。
哐當一聲,是吉果跌在地上的聲音。
吉果顧不得全身的酸痛,光著腳撲向了她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