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零號太虛

霜降眼神平靜，三百多年前的回憶在她的腦海中重現，時至今日，她依然不會為此而後悔。

最初，當她得知司馬懿重返人界的計劃時很是不屑，覺得司馬懿完全就是在說胡話，參與越獄只不過是想看看牢籠之外的天界而已。但當司馬懿挑明了「取回神格」這一步后，她的心中有什麼東西被點燃了——那是三百多年前被一道門掐滅的回歸希望。

他真的能破解那道玄密之門么？

要說霜降不懷疑，那是不可能的。但一旦成功，其收穫對她有著莫大的誘惑，有了完整的神格，她才真的有把握在躍遷到人界之後，完成她百年的夙願。

「所以，交給你了，老賊。」

「沒問題啦。」

戰鬥中銷聲匿跡的司馬懿此時冷不丁的現身，面對著用盡最後一絲氣力撲上來的灰發男子，柏靈的身體變得虛幻起來，灰發男子只覺得眼前的世界發生了交錯，神情恍惚了一下，再回神時，已經不見了敵人的身影。

同時，他的腳下浮現出一個複雜的黑色法陣。

「不好意思哦。」

司馬懿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過來，他和灰發男子的位置在之前的一瞬間完成了交換。而在位置交換之前，司馬懿終於完成了腳下的法陣。

深邃的裂隙豁然開口，陰沉的陣陣低吼傳來，仿若地獄里的魔音，無數只黑漆似的魔爪從裂隙里蜂擁而出，纏繞住了沒有力量的灰發男子的身體。之前最後一擊不僅耗盡了他的氣力，更是榨乾了他不完整的神格，一介肉身，顯然不是這些黑爪的對手。

他被黑色力量拖拽著，狠狠的向裂隙中墜去，眼神憤怒而絕望，又飽含無奈和孤獨。霜降和司馬懿知道的是，他作為守衛在這裡駐守了至少三百年；他們不知道的是，上一任在此駐守大門的守衛，也就是被三百三十三年前的霜降結果的天神，是他的哥哥。

「元老已經在趕來......你們無法突破最後這道門......」

他最後的聲音消失在深淵裡，黑影也隨之沉沒下去，裂口癒合，而地面沒有一點被切割過的痕迹。

霜降所在的右眼閃過一絲歉意，也可能是悲憫，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並不抗拒司馬懿的做法，這只是迫於無奈而作出的一種選擇罷了。神也會死，但只有神才能殺死神。剛才的情況他們二者間必然要死一個，不是他，那就是自己。

」他好像真的很恨你哦，你要不對著他消失的地方磕個頭？「

「我需要靜養，希望待會兒醒來的時候，你已經突破那道門了。」

霜降沒有再嘮叨，也沒跟司馬懿打趣，她的語氣很是疲憊，神瑩內斂，柏靈的右眼緩緩閉上。司馬懿笑了笑，也做出了相同了行為，柏靈失去了控制，癱倒在地面上。

大概半分鐘的功夫，他慢慢醒過來。

殘垣斷壁，滿目瘡痍。走廊被破壞的不成樣子，破爛的紅毯上附著變黯的火焰，地板開裂、牆皮脫落，整條路上的雕像幾乎沒有一個還是完整的。

「唉。」

柏靈多麼希望現在睜開眼之後，身邊是一張普通的床，簡單的書桌，窗戶里灑進來暖暖的陽光，空氣中洋溢著新生的味道，而之前的一切遭遇，只不過是個不合時宜的噩夢而已。

但這終究只是希望罷了，現實比他的幻想殘酷許多，雖然現在他所面臨的「現實」反而更像是「幻想」。

內心給自己打了打氣，看樣子之前的敵人已經被清除了，那麼也就是說，自己離回歸又近了一步。

柏靈打量了一下附近的場景，尋找著前行的路口。

「別看啦，轉身，跑！」

司馬懿的聲音讓他安心不少，他馬上起立，轉身疾行。

「霜降呢？」他適應著身體，加快了步伐，遠方出現了一道輪廓，看上去是一扇門。

「在休息，我們要加快速度了哦。」司馬懿也有些斷氣，剛才那一招，對他的損傷也很大。

「怎麼了？守衛不是已經被......」

「哈哈哈哈哈，你好天真哦。」

司馬懿聽到柏靈這樣問，似乎找回了一些活力，柏靈的話在他耳朵里純粹是幫助他放鬆的笑料，「你真以為越獄這麼簡單的咯？『門禁』也好，捷徑也好，哪怕我們之前用的都是投機的手段，沒有引起注意，剛才的戰鬥也絕對暴露了我們的行蹤。我沒猜錯的話，那些老古董怕是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啦。不過，也得益於這裡機關複雜，不走捷徑的話，哪怕是有許可權的人想要進來也要費點力氣，滿打滿算，我們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柏靈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現在顯然不是問問題的時候，那扇門逐漸在視野里放大，他想要停在門前兩米左右的位置，但司馬懿對他說：「不要停下來！」

他一驚，還是照做了，腳下速度不變，整個人撞向那扇門。

門就是普通的木門，棕色、沒有任何布置，在稍顯華麗的走廊里有點格格不入。柏靈還沒有看清更多細節，就一頭沖了進去。

不知道該說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木門好像沒有實體，好像之前穿越光幕時一樣，柏靈輕輕鬆鬆就穿了過去。

這已經他一天之內第三次穿越空間，他差不多已經習慣了這種節奏。且不說心理上的抗拒少了很多，哪怕是生理上的疼痛也沒那麼劇烈了。

但穿過這道門之後，眼前的景象終究還是讓他意想不到。

懸浮於浩瀚的星海之中，柏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方的景象是璀璨的群星、無涯的宇宙，看上去無比龐大的行星各自運轉，沿軌跡奔走循回，整個空間包羅萬象而絲毫不顯得雜亂，一切都是那麼的有規有矩、秩序井然。

處在無際的黑暗之中，卻又暴露在各種奇異的光輝之下，柏靈看的出了神。

一顆星體行經柏靈的面前，他的眉毛狠狠一跳，腦子也清晰起來。

「接下來——怎麼辦？」柏靈捂住嘴，他看到所有的天體突然都放出數倍耀眼於之前的光芒，而在他的常識中，這些東西應該是不會發光的才對。

「哪怕是神，也無法突破宇宙的邊緣。它是一個維度的集合，超越這個集合的事物只能是更高的、未知的另一個集合。神和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人類想用科技科技探求宇宙的極限，神則想用神力創造另一個宇宙，一個試圖挑戰上位，一個試圖製造下位。兩者說不出有什麼高下之別，但現在看來，或許是神的進度更快一些。」

司馬懿沒有回答柏靈的問題，他喃喃自語，並沒有把柏靈的問題聽在心上。

柏靈聽不懂，也不想聽懂，因為這些話與自己的目標無關——他只想回人界。眼看著司馬懿沒有反應、自言自語，他不禁有點生氣，四下掃了掃，柏靈嘗試驅動自己的身體。

他成功了，在這近似宇宙的空間內，他不但能夠正常呼吸，也能以飄動的形式移動。

雖然他失憶了，但或許是出於同樣的本能，他對宇宙有著強烈的好奇心。雖然這可能是陷阱，或是其他什麼危險的機關，但柏靈還是忍不住湊到了一顆緩緩運行的小型行星的前面，想要一探這裡的究竟。

「不要亂動哦......」司馬懿幽幽的說。

「是。」柏靈立刻乖乖站好。

「如你所見——」司馬懿接著說，「每一顆行星，都是一個亡魂；每一顆恆星，都是一個神格。」

「你說什麼？」

霜降跳出來驚訝的說，她此時也稍微恢復了一些，聽到司馬懿的解釋，不僅發出驚呼，「所以，這裡其實就是神格陳列室內部？」

「確切的來說，這裡叫做零號太虛。」

司馬懿突然抽身而出，黑氣從柏靈的體內脫離出來，凝成了與柏靈初遇時顯示的人形。他蒼白的臉龐在星光的映照之下竟也有了幾分神采，枯乾的嘴角輕輕翹起，形成一抹神秘的微笑。

「霜降，出來吧，這裡的神力足以支持我們的人形——不，應該說，以人形態現身的我們是這個空間內最自由的存在。」司馬懿看向柏靈，但話明顯是對著霜降說的。

柏靈一直沒有見過霜降的人形，此時他只覺得一股涼氣從他的體內逃逸出去，藍色的霧氣像結冰一樣聚攏、化為實體，一個全身包裹在淡藍長袍中的女性形象出現在柏靈眼前。

這也是柏靈記憶中第一次出現清晰的、對女性形象的認知。

長長的黑髮飄逸在藍袍之外，卻不像司馬懿那樣雜亂，順滑的發質似乎經過了細緻的保養，又像是渾然天成，沒經過半點修飾與處理。面容精緻，素樸溫潤，整體上氣勢婉約，但眉宇間又有幾分英氣。面頰略微有些蒼白，柏靈猜想，應該是在之前的戰鬥中透支了過多的體力。

他沒必要過問戰鬥經歷，也覺得自己一個凡人去關心神的狀態實是多餘，因此他沒有過多的關注霜降的狀態，而是問司馬懿：「那你們的神格現在在哪裡？這個空間看上去無窮無盡，你真的有辦法確定它們的位置嗎？」

「這個......」司馬懿掐指一算，「你就祈禱，我們能在八分鐘之內找到它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