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最深的傷疤

黑色的濃雲與白色的閃電交相輝映，一條條焦躁的電蛇不斷掙脫濃雲的束縛，向著支離破碎的大地傾瀉而去。.

「怎麼做呢？怎麼做呢？」男孩在閃電的世界中徘徊，白色火焰此時已經像實質一樣將他包裹起來，甚至，還分化出了一團團的旋轉著的火焰球體，不停吞噬靠近的閃電。

「那是什麼？」就如看見了光的夜蟲，男孩在這樣的末日世界中看到了唯一一處「什麼都沒有」的地方，一個，奇異的，似乎與這個世界分離的空間，在那裡，除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什麼都沒有。

被這異狀引導，男孩緩緩向前，倒不是說他不想更快，而是，就算是他，在這樣的末日之境里，也有舉步維艱的感覺，不過，此時的男孩，當然是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嗚嗚，咳，嗚嗚……」低沉的啜泣聲，猶如來自遙遠之地的悲咽聲，哀傷的情緒塗滿了整個聲音可布及的範圍，愈加靠近那個「無」的空間，愈加靠近那個模糊的聲音，悲咽聲愈是清晰，就像是在耳邊嘶鳴一般。

「你是誰？」男孩佇立在「無」的邊緣，沒有靠近，即使失去了理智，但是，本能卻告訴他，絕對不可以靠近那裡。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蹲在「無」之中，低垂著頭，肩膀聳動，應該是在哭泣的樣子。一點點黑色的煙霧從她身體里冒出，煙霧觸及「無」的邊緣，瞬間就消失，接著，又有無數的閃電冒了出來，同時，那附近的黑雲也更加深沉。

「原來這些閃電是你的東西嗎？」男孩完全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多名奇怪，他歪著頭，「快把它停止吧，如果這個城市再壞掉，六月會傷心的，她最喜歡這個城市了，所以我也最喜歡了，所以，你不可以再破壞它啊！」男孩伸出手，只是，才一觸碰「無」，一道道火花就從接觸點冒了出來，溫度高到甚至連空間都在顫抖。

小女孩停止了啜泣，她彷彿想起了什麼，站起身來，用著空洞的語氣說著，「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想見到哥哥，可是出不去呢，怎麼都出不去啊，該怎麼辦，對了，破壞掉就好了，把這裡也破壞掉，把什麼都破壞掉，那麼，我就可以出去了，可是，出去了卻找不到哥哥呢，你，有見過他嗎？」

轉過頭來的小女孩，一張白皙的臉卻滿是被一抹抹的黑色煙霧籠罩，模糊了面目，彷彿那張臉就是不存在一般，只是，偶爾卻有著白色的電弧從她臉上竄過。一個嬌小的小女孩，單一張臉，竟是如遠古的邪惡亡靈。

「進不去，好奇怪？」大約真的撕裂了空間，男孩居然伸進去了一隻手，但是，身體卻還卡在外面，寸步都進不去，「吶，讓我進去！」

小女孩走了過來，看著伸進來的男孩的手，摸了摸，大約想起了什麼，臉上的霧氣居然減少了很多，「奇怪，好像，忘記了什麼東西？」小女孩將手放在上面，完全無視了附著在男孩身上的白色火焰，不，該說是，就連男孩那可以改變天象，無視任何狂猛災害攻擊的火焰都被小女孩給驅逐到了一邊。

「有點熟悉的感覺。」小女孩湊上鼻子，如小狗般嗅了嗅，「這是？」黑色的霧氣瞬間消退，「無」的空間砰然碎裂，一道道閃電，一團團墨雲瞬時覆蓋了這片空間，但卻都奇異的繞過了小女孩，而攻向男孩的則全部被白焰擋住。

「哥哥的味道，五月哥哥，終於見到你了，我終於見到你了！好開心，終於，終於！」小女孩的神色頓時變得猶如一個普通的小女孩，那種詭異的恐怖氣息一散而空，此時的她，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幼女而已。

小女孩歡快的撲向了男孩，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的不和諧，完全沒注意到男孩的冷漠神情，就連男孩手上多出的一把揮向自己的白色利刃都完全沒注意到。

是哥哥，是哥哥。

想見到你，每天，每天，一直，一直！

小女孩伸出的手，小女孩喜悅的臉。

「咦？」

就像一部突然顛倒的影片，小女孩看見一個與自己十分相像的身體撲向了自己最為喜愛的哥哥，但是，那個身體，那雙伸出的雙手，卻在即將碰到男孩的一刻，倒了下去。

紅色的血幕，渲染著這最後一刻。

「為什麼，五月哥哥？」小女孩吐出最後一句話，睜著無法相信的大眼睛，永遠的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溫熱的液體從臉上劃過，男孩伸出手，粘稠的感覺，放到嘴中，奇異的甜腥味。

「這是什麼？」男孩一把把的摸著自己的臉，舔舐著唇邊，滑膩的觸感，甜腥的味道。

「啊咧？」

看著拿在手上的一把完全成型的單刃長刀，看著面前的一具無頭屍體以及旁邊的一個極其熟悉的小腦袋。

「嗯？」

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的樣子，男孩蹲下身子，對著死去的女孩那充滿不解的雙眼，左看右看，彷彿在努力回想什麼的樣子。

「六月？六月，六月。六月！！！」

由懷疑，到肯定，再到驚叫，男孩突然一把捧起女孩的腦袋，手忙腳亂的爬到倒在血泊中的屍體邊，慌慌張張的將腦袋按上去。

「裝不上去，裝不上去，裝不上去，裝不上…………」

不停的重複，不停的重複……

天空中的陰雲早已消退，暴雨也停歇，風柱也消失了，大地也不在裂開，然而，整個中都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廢墟，一個擁著著全球最多的人口的城市，此刻，已經幾乎成為了一個死城，有多少人，可以活下來？

中都附近最高的一座山上，一個男孩抱著一個女孩的腦袋，在喃喃自語，「對不起，六月，對不起，六月，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對了，不是我，對了，不是我，對不起，六月，可是，不是我呢，對了，不是我呢。」男孩咧開嘴，笑了笑，「對了，一切都消失的話，記憶也不要，這裡也不要，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要！」

「消失吧！」

一道巨大的流炎從天邊劃過，代表著真正的「中都末日」的隕石從天邊降下，堪比最強的核爆武器的巨大爆炸，以中都為中心，擴散到了周邊的廣域地區。

全球最大的隕石坑，即使在外太空依然可以看見的巨大的孔洞，誰會相信，那曾是全球最大的人口都市？

但現在，那不過是星球「最痛最深的一道傷疤」。

而一切的源頭，就算是想要毀滅一切的男孩，也無法消滅自己的生存本能，就算是記憶，而那種深刻於身體每一個細胞的記憶，哪怕是在腦海里消亡了，也會在每一天不經意的出來吧。

畢竟，這也是銘刻於身的最深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