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馮崇

第103章 馮崇

秦九黎跟在蕭翎身後進去裡邊兒的時候,馮崇已經從屋子裡邊兒出來了,正抱著謝景的大腿喊冤,哭得是稀里嘩啦,肝腸寸斷,全然沒看到一旁戶部侍郎驚恐的,拚命想給他使眼色的目光。

李延雖然具體不知道這次的稅案馮崇在裡邊兒做了什麼,但從尚書大人特別關照他這件事上來看,馮崇定然是沒幹好事的。

然而,這人不幹好事露了馬腳也就算了,他此刻竟當著鐵面無私最恨結黨營私的大理寺卿的面抱著本身沒有一官半職卻是權臣之子的謝景的大腿喊冤?

這這這……這不是公然指認謝侯爺同他的事脫不了關係嗎?

腦子缺根筋啊這是!

他僵硬著脖子看過去,果然,謝景的臉色極其難看,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露出了濃濃的厭惡。

李延心中大呼要完。

不說這次能不能保得住馮崇,即便是保住了,這人以後也是在謝侯爺那裡掛了名號的人了,遲早要完蛋!

他暗暗搖了搖頭,心道自己要趕緊修書一封給尚書大人,問問他的意思了。

馮崇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謝景哭訴自己絕對沒有中飽私囊貪墨朝廷稅銀,他完全是被冤枉的,請求謝侯爺明查。

陳昂站在一旁,鼻子都要氣歪了,然而氣憤之後,他卻不由得朝著謝景看去。謝

如晦說是讓謝景跟著學習,但哪裡都可以學,怎麼就偏偏選了這件事?

陳昂本就不喜謝如晦壓了皇帝一頭,此時心中存了疑惑,自然是本能地朝著壞的方向想過去,於是看向謝景的眼神便多了幾分懷疑。

謝景看在眼中,不由暗恨馮崇此人草包,忍著想要一腳將此人踹開的衝動,溫和道:「馮大人,你怕是哭錯對象了!大理寺卿陳大人和戶部侍郎李大人才是此次陛下欽定的審查上癸兩稅案的主審,謝景不過是跟隨著前來看看罷了。」

馮崇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放開了扒拉著謝景褲腿的手,扯開嗓子乾嚎了一聲「陳大人」,就朝著陳昂撲了過去。

陳昂沒閃躲得急,被他撲了個正著,本來就已經發黑的臉色頓時黑成了鍋底,「你幹什麼!這副模樣,成何體統!」

馮崇抓住他的衣裳下擺就是「嗚哇」一聲嚎:「陳大人,您可得明察秋毫啊,下官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干過!」

陳昂厭惡地把自己的衣裳從馮崇手中抽回來,憤憤地拍了拍被他扯皺了的地方,冷聲道:「你沒有干過,意思就是指控是閑王乾的了?」

「這個……」馮崇訕訕道,「下官可沒有這麼說。」

「你沒這麼說但你就是這麼個意思!」陳昂怒喝一聲,目光如炬,緊緊盯住馮崇的眼睛。「閑王給陛下的奏報中說,是你要求的封地今年秋稅要收五成,可有此事?」

「絕無此事啊陳大人!」馮崇驚恐地嚎道,「這律令上明文規定的各封地繳納中央的稅收是收三成,下官熟讀稅律,怎麼敢做那種事情出來?!」

陳昂的眉頭皺了起來,按照常理,馮崇確實不敢做這種殺頭之罪的事,可是……

他看了閑王一眼。

蕭翎頓時瞪大了眼睛怒道:「陳老頭兒,你看本王做什麼?本王又沒有毛病,去哪兒惹事不行,非要在自己的地盤兒上作妖?!」

陳昂接著之前的「可是……」心想:按照常理,馮崇確實不敢做這種殺頭之罪的事,可是!就閑王這副樣兒,更不可能!

直覺上,他是更加偏向閑王的。

倒不是說因為閑王身份尊貴根本不需要搞這種事情,實在是因為,那人太蠢!蠢得恐怕都不知道還要搞事情!

可是馮崇就不同了,馮崇這人雖然也蠢,但是,他懂得趨炎附勢,是個有慾望的人。從他們幾人進來,他直接上來就抱謝世子的腿的行徑就完全可以看出來。

就這一點,他多年的經驗形成的直覺便可以告訴他,馮崇,多半是在說謊。而且,他認得謝景。這事……說不準和那位位高權重的寧國侯也有關。

馮崇看著陳昂一點一點沉下去的表情,驚愕道:「陳大人,你該不會就這樣就判定是下官在說謊吧?這這這!斷案可要憑證據的!」

陳昂黑著臉道:「本官何時說過你是說謊了?你心虛什麼?」

馮崇呵呵乾笑一聲,「我提醒你一下萬事都要講證據罷了,哪裡就心虛了?」

陳昂的直覺越來越指定馮崇,只是,他說得沒錯,萬事都要講究證據。而這個案子,最苦莫過於,閑王根本拿不出證據證明,朝廷的五成稅收是馮崇讓的。

如此想著,他便又懊惱地瞪了蕭翎一眼。

蕭翎無辜地摸了摸鼻子,「本王也是受害者,陳老……陳大人你別瞪本王呀!」

陳昂冷笑:「王爺若是拿不出證據來證明那五成的稅收是兩稅使讓你徵收的,到時候陛下要求結案,本官就只好判定是王爺的過錯了。」

蕭翎撇嘴,「他當時就是口頭說的,你讓本王怎麼拿證據?人證你又說沒有用。」

「王爺提出的人證,是你的侍衛,聽你的命令,你說是他絕不敢說不是,根本不具作證的資格。」

蕭翎氣道:「你這麼說,那豈不是要是馮崇他自己不承認的話,本王說什麼都不管用嘛!那還問個什麼?你還不如直接現在就定了本王的罪!」

他憤憤說完,深吸了兩口氣,突然又想起來什麼,氣勢弱了幾分,猶豫問:「那個……你能告訴本王這苛捐重稅是個什麼罪名來著嗎?」

陳昂:「……」

蕭翎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不禁心頭髮虛,急道:「陳老頭兒,你倒是說句話嘛,也讓本王心裡有個準備嘛!要是罪過輕的話,這罪本王就頂了,免得一直鬧騰,浪費本王時間。」

陳昂:「……」

蕭翎還在接著說:「這封地是本王自己的,就算是收的稅重了,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吧?本王讓人把多的退給他們就是了。」

陳昂簡直恨鐵不成鋼到了極點,一點兒都不想跟他說話。

眾人:「……」

閑王這是……這就準備頂罪了呀?

就連謝景的心中都在此刻生出了這樣的認知。然而下一刻,他的心口就是狠狠地一跳,徒然心驚。

頂罪?

他方才竟然覺得閑王是在頂罪?!

儘管閑王確實是在頂罪,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竟讓所有的都這麼覺得……

是無意的,還是……他們所有人,都在被這個人牽著走?

謝景越想越是心驚,微眯起眼睛打量著蕭翎。

蕭翎仿若不覺,陳昂不想同他說話,他就轉向了另外一位副審問:「陳老頭兒不說話,李大人,你同本王說說,本王要是真的擔下這罪名,是個什麼後果啊?要是後果挺嚴重的話,那本王就再考慮考慮。」

眾人:「……」

你後果都不知道你還想著擔?是覺得死得太晚了渾身不好受嗎?!

李延抹了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虛汗,諾諾道:「這個……下官只經手戶部的事情,對大理寺和刑部如何斷定……這個……罪行?」

他猶豫著說了這兩個字,見閑王並沒有發怒怪罪,這才安了安心,把話說完:「下官實在是……不通哇。」

蕭翎給了他一個白眼,又去磨陳昂。

謝景看了半晌,實在沒能從他的身上看到任何假裝的痕迹,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只是幫著查明這個案子,好有個入仕的名頭,便也不再多關注閑王,側頭朝秦九黎看了一眼。

秦九黎面色清冷,什麼神情也沒有,完全不知她心中所想。

秦九黎心中想的是:閑王神思敏捷,聰明絕頂。

……

由於馮崇不鬆口,堅決表示自己絕對沒有說過此季的秋稅朝廷要收五成的話,閑王又自甘墮落,生出了想要頂罪的想法,陳昂只好無功而返,憤憤的離開驛館,鑽進了自己的馬車中。

蕭翎被中途而來的大夫包好了大腳趾,此刻正瘸著腿惋惜地拍了拍自己的高頭大馬,然後由玄鷹扶著,屁顛屁顛兒的往秦九黎那邊的馬車拐了去,可憐兮兮道:「阿昭,本王的腳受傷了不能騎馬,你能不能載本王一程?」

秦九黎的額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正要拒絕,前頭謝景的聲音已經傳了來:「男女授受不親,王爺的腳不過是破了點兒皮,完全不影響騎馬。」

「什麼只破了點皮?」蕭翎神情誇張道,「本王是腳趾殼受了內傷,景兄你剛才沒看到都出血了嗎?那可是血啊!」

他情緒激動地說了兩遍血,臉都白了,眼皮往上一翻,竟是一副又要暈過去的模樣。

玄鷹忙用力扶了扶,緊張道:「王爺別要再想了。」

閑王白著臉重重地撫了幾下胸口,口中連連道:「不想了,不想了,再想本王又要嚇暈過去了。」

眾人:「……」

謝景甚是無語,吞了一口氣好脾氣道:「那也只是一根腳趾,不影響的。」

蕭翎瞪眼道:「一根腳趾也是傷啊,你沒見本王都已經痛的昏過去了嗎?」

眾人:「……」

您確定您是痛暈過去的,而不是對自己的一丟丟血給嚇暈過去的?剛剛那個說「又要嚇暈過去了」的人難道不是您?

蕭翎當然確定自己是痛暈過去的,也完全回想不起來自己說過什麼「又要嚇暈過去了」的話,面對眾人無聲的質疑,擺出了一副信誓旦旦的他之前是「痛暈過去的」的模樣。

謝景眼中閃過幾分不耐煩,大庭廣眾之下,尤其是陳昂的面前,他也不能拒絕過甚,正心懷怨氣,卻聽秦九黎道:「世子說得沒錯,男女授受不親,王爺還是另外尋人載您一程吧。」

謝景心中的怨氣消了兩分。

蕭翎被毫不留情的拒絕,頓時露出了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凄慘道:「除了你,本王實在找不到還有其他什麼人能幫本王一把了,阿昭你就幫幫我吧,求求你了!」

堂堂一個王爺,把個「求」字這麼輕易的掛在嘴上,眾人都露出了一副不忍直視的嘆息神情。陳昂更是「刷」地一下掀開了馬車的帘子,咬著后牙槽道:「王爺若是不棄,就到本官的馬車裡來吧。」

突然收到邀請,邀請他的人還是每天都要給他甩好幾個臉色,罵他好幾十句的老頑固陳老頭兒,蕭翎頓時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去。

陳昂被他那樣一副神情看得心口直發堵得,憤憤道:「此處人多眼雜,叫人看了去成何體統!」

原來只是怕他大庭廣眾之下丟了皇家的面子。

蕭翎鬆了口氣,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才正常的嘛!」

他這小聲的嘀咕其實並不怎麼小聲,不僅他身旁的一圈人都聽到了,陳昂也聽到了,頓時面色一黑,冷道一聲:「既然王爺嫌棄,那就當本官沒有說過吧!」

說罷,他撩開帘子的手直接憤憤的甩開,將帘子放了下來。

要不是為了皇家的顏面,真當他願意跟他這麼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同坐一輛馬車啊!

蕭翎沖著被放下來的馬車帘子做了個鬼臉,小小聲道:「沒說過就沒說過,本王還真不稀罕呢!」

周適面色有些不自然,小心翼翼的提議:「不如……王爺還是去陳大人的車上吧?再不然的話,王爺在此稍微等一等,我讓人去尋輛馬車來?」

「你讓本王坐這些平民百姓的馬車呀?」蕭翎毫不掩飾的表露了自己的嫌棄。

周適又為難了,「可是縣府也只有這兩輛稍微好點的馬車呀……」

蕭翎皺著臉道:「你說你這上癸也不小啊,怎麼就只準備了兩輛好點兒的馬車?本王也就算了,要是多來一個重要的人物,你讓人家怎麼辦?」

「是是是!」周適摸著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連連點頭道,「下官回頭就吩咐多備一輛馬車。」

蕭翎瞪眼,「你是癩蛤蟆嗎?戳一下你動一下!本王說多來一個重要人物,你就準備一輛馬車,那要是多來了兩個重要人物怎麼辦?」

周適:「……那……兩輛?」

蕭翎簡直要被他給氣死了,手指顫抖的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人也齊齊被這一對君臣給弄得翻了白眼。

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有什麼樣的主君,就有什麼樣的臣子。

這位上癸縣令,同這位閑王殿下,當真是絕配!

扶著蕭翎的玄鷹捂了捂臉,有一種想要把靠在自己身上的這人給丟出去的衝動。

這人絕對不是自家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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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門醫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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