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眉目
霍蘅心安了，秦九黎也心安了，只是看君默寧，眉眼間似還有一縷愁緒。
「怎麼了？」她心頭存疑，待上了回程的馬車，當即便問了出來，「賀夫人都已經答應了，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的嗎？」
君默寧搖頭，隔了一會兒才道：「你覺得，霍蘅，能拿到賀錦的親筆供狀嗎？」
秦九黎挑了下眉，「這個問題怎麼問我？你不是已經排算過自有定論了嗎？」
君默寧又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原先算著是沒什麼問題，不過現在……有些懷疑。」
「不必懷疑。不論過程為何，總之結果是賀夫人答應了不是嗎？這說明你的預算並沒有問題。他二人情意……」秦九黎頓了下聲，見君默寧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這才接著說下去，「他二人情意深長，看得出來賀錦很重視他夫人。賀夫人既已給出來了期限，應當是能成的。我們不妨等她五日。」
她越說聲音越輕，只怕君默寧冷臉，好在那人臉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道：「若是不成呢？」
秦九黎堅定道：「不會不成。」
君默寧抬了下眉，「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不成呢？」
秦九黎擰眉。她從未想過「不成」的情況，在她心中，君默寧從未令人失望過，此次也理所當然認定不會失敗，只是……要是真的……
秦九黎擰眉半晌，終於深吸一口氣，咬牙道：「要是不成功，那我們就只好再推遲一些時候了。」
君默寧眉睫一顫，「我們？」
秦九黎面頰微微泛紅，撇開臉去。
君默寧追問：「你是指秦氏的案子和長平軍的案子一起推后？」
秦九黎脖子有些僵硬，半晌才在君默寧的目光下艱難地點了點頭。
君默寧笑了。
剛開始還只是嘴角上彎，而後便有一陣自胸膛發出的笑聲傾瀉出來，雪白的面頰都似染上了兩分陀紅，可見人開懷。
秦九黎被他笑得心慌，額角抽搐兩下，好半晌，見人完全沒有要收斂的意思，臉不禁黑了。
「你有完沒完？」
君默寧道：「有完。」
秦九黎一窒，當即被堵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須臾，君默寧收斂了笑聲，一本正緊道：「方才在裡頭，我情緒有些不好，若非有你，今日之事還不知能不能成。我還未曾同你說謝。」
秦九黎乾咳一聲，便聽耳邊傳來一聲鄭重的：「多謝。」
心念一動，秦九黎抬眸同君默寧對視片刻，輕聲道：「我家裡的案子，你也幫了我很多。就連這次去隴西……如果沒有你的話，也不會這麼順利。」
君默寧搖頭，「跟我沒多少關係，關鍵在你。」
秦九黎的面色沉了一沉。
君默寧道：「你可知，你的樣貌，很像一個人……只要見到你，蘇偃就一定會相助。」
秦九黎知他的意思，訕笑一聲，不再言語。
蘇偃那邊的事情，待秦氏平反之後，再處理吧。
……
如此耐心等了兩日後，夜裡君羽忽面色焦急來報：霍蘅在去天牢看過賀錦出來的時候，遭遇刺殺。
秦九黎心口不由一緊，「人怎麼樣？」
問完才見君默寧並未有太大的動作，當即明白過來這人是早就算到了這種情況，恐怕早就做好了準備的。
果然，君羽搖頭道：「沒事。只不過，沿路都有刺客，賀府之外也被圍了，我擔心賀府也會不安全，就只好……先把人帶我們這邊來了。」
他說完看向君默寧，略有些忐忑問：「公子，可以嗎？」
君默寧道：「可以。」
君羽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那公司現在要見一見她嗎？」
君默寧搖頭，「現在天色已晚，她又受了如此驚嚇，還是明日再見吧。你先安排她住一下。」
君羽領命下去。
君默寧和秦九黎互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隔了一會兒，君默寧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秦九黎嗤笑一聲，「還能怎麼看？此時此刻，這樣的手段，除了謝氏，還能有誰？看來他們是已經發現了。」
君默寧道：「倒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上一些。」
秦九黎側眸，「怎麼？」
君默寧笑了一下，「我原本以為，我們去天牢的那一日，謝如晦就應該有所察覺，卻沒想竟等到了今日。可見，謝氏也並非是隻手遮天。至少刑部，便不是他能掌控得了的。左舜欽此人，倒是不錯。」
他看起來似乎並不煩惱，秦九黎卻是眉頭深蹙，「謝如晦既然動手了，賀夫人這邊遭了刺殺，只怕天牢里賀錦那邊，也不會平靜。」
「放心，」君默寧道：「我已經讓凌寒守在那邊了。若是那刑部尚書沒有守好，凌寒也會護住賀錦性命。不怕人來，就怕沒人來。」
不出二人意料，凌晨的時候，刑部天牢發生了一場暴亂。不過因為早有準備，這場暴亂很快就被平息了。
霍蘅第二早知曉此事時，賀錦已經安然無恙。
她吊起的一顆心才落下去，就聽君默寧冷冷道了一句：「你放心，賀錦的命，只能拿來祭奠長平軍的亡靈。別的人想要，還沒有這個資格。」
霍蘅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愣了好半天才白著臉深吸了一口氣。
她雖然已經接受了賀錦的命運，可被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到底還是有些不能接受。緩了一緩，才道：「如今刑部戒嚴，左尚書恐怕不會再放我進去，不知君侯可有辦法？」
君默寧自是有辦法的，讓等到夜間再安排她進去。
霍蘅才離開，天牢那邊凌寒卻派人回來稟報說賀錦向左舜欽提出要見君默寧，左舜欽已懷疑他尚在人世，並跟秦九黎有關，現已匆匆入宮去了！
秦九黎眉心一蹙，當下也入了宮。
左舜欽此時入宮，自然是為稟報君默寧的事。此前秦九黎向帝王提請重審長平軍案，他只當這女子有幾分血性，而案子有疑點，他作為刑部尚書自然也是希望重審的，可若是秦九黎跟君默寧有私，這件事便無論如何也要報無陛下知曉了。
然而，他入宮的這一路走得並不順暢，才走了一條街，就有人當街鬧事，彷彿是個賊偷了東西，被失主追得滿街跑，情急之下掀翻了大道兩側的攤子，將大道弄得一團糟。
左舜欽坐著馬車，只好等那些攤主將東西收拾了，清理出了道路來，這才重新動身。
這一耽擱，便耽擱了近一個時辰，秦九黎早已見到了蕭湛。
蕭湛剛見到秦九黎的第一眼心情是愉悅又激動的，然而，等秦九黎一句「前幾日說的長平軍一案不知道陛下考慮得如何了」砸下來，蕭湛心頭的喜悅一下就沒了，撇了下嘴角，不悅道：「阿昭對這件事這麼上心，難不成是與長平軍有故？」
他這話本來是隨便一說，哪知秦九黎的面色卻僵了一下，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蕭湛見她竟是這般反應，心下不由「咯噔」一下，錯愕道：「難道真的有故？」
秦九黎抿唇，片刻后才艱難道：「確實有一些淵源。」
蕭湛神色不悅，「什麼淵源？」
秦九黎道：「救命之恩。不止一次。」
蕭湛鬆了口氣，「這樣的話……」
他話還沒說完，內侍便進來稟告道：「刑部尚書左大人求見陛下。」
手下重臣請見，蕭湛完全沒猶豫的一個「見」字就出了口。秦九黎輕輕吐出一口氣道：「陛下要見朝臣，秦昭先行告退。」
蕭湛點了點頭，同內侍道：「先帶秦姑娘去偏殿，待朕和左卿說完了就過來。」
內侍領命，秦九黎抬了步子正要走，卻被剛進殿的左舜欽伸手一攔。
「秦姑娘且慢。」
蕭湛詫道：「左卿這是何意？」
左舜欽這才同蕭湛見了禮，隨即道：「臣想要向陛下稟告的事情，剛好與秦姑娘有些牽連，還望秦姑娘稍待片刻，助本官一解疑慮。」
他語氣用得重，面上也是一絲不苟，活像秦九黎犯了什麼罪。
蕭湛的面色不由得變了一變，詢問的目光朝秦九黎看了過去。
「這是……怎麼了？」
左舜欽道：「今日凌晨，有賊寇闖入刑部大牢。」
蕭湛點頭，「這件事左卿今日早朝十分已經說過了，朕也給你加派了人手。是人手不夠嗎？」
「不是。」左舜欽道，「是臣下朝之後不太放心又去看了賀錦一遍，卻沒想到竟從賀錦哪裡知道了一個驚天大秘！」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犀利地盯著秦九黎，見她的面色還沒什麼變化，心裡不禁一陣氣苦，語氣更加嚴肅了兩分，冷冷道：「秦姑娘不猜猜賀錦跟我說了什麼嗎？」
秦九黎搖頭，「尚書大人請直言。」
左舜欽目光沉了沉，回頭看向蕭湛，鄭重道：「那賀錦竟與微臣說，長平軍首領，從前的君侯君默寧，尚在人世！」
「這怎麼可能？」蕭湛大驚失色，「君默寧當年不是已經伏誅了嗎？怎麼可能還活著？這件案子當初謝如晦也在曾參與，若君默寧活著，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這麼多年來，不可能完全銷聲匿跡，一點兒行蹤也沒有暴！？若、若說他沒死，那他現今人又在何處？」
蕭湛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問的還都是左舜欽不知道的。於是，左舜欽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秦九黎身上。
「這些問題，恐怕得要問秦姑娘了。幾日前，與你一道來天牢的那個侍衛，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