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供述(2)
「沒有證據,楊局不會同意監控她,我也不同意,不過,和你去看看她倒行。」郭小成和黃俊松來到梁剛柯的別墅找馮美月,郭小成摁了門鈴,沒有聽到門鈴聲,黃俊松說她把門鈴卸下了。於是改用手敲門,但沒有人回應,黃俊松說她習慣睡懶睡,便又加大敲門聲,還是沒有人來開門。
黃俊松叫郭小成打電話給她,他知道她對他印象不好,郭小成曖昧地笑笑,似乎在說:誰叫你平時詢問她的語氣那麼強硬。
黃俊松假裝糊塗,不理他的假笑。
現在辦案越來越人性化了,別說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馮美月有罪,即使有確鑿的證據,郭小成也會對嫌疑人禮貌有加,很多嫌疑人都是一時衝動而犯罪,「王候將相寧有種乎?」犯罪也是一樣沒有種的,「人之初,性本善」,不是生來就喜歡暴力和犯罪,都是要經過漫長的教化。
黃俊松離開警隊已經好多年了,他當然不會感受到大氣候的變化。所以,他倆的辦案風格常有衝突。
郭小成掏出電話打給馮美月,很快就通了:「你好,馮老闆,請問你在哪裡?」
「我在城市大廈的公司里,郭隊,有事嗎?」
「是啊,想找你聊聊,不知你是否有時間?」
「既然如此,我應該擠出點時間,你在哪裡?我去你那裡吧。」
「我在你別墅門口呢,你如果不方便,我們去那兒吧。」
「不,還是我回家,我不想讓新員工看到有警察找我。」
「好的,我們在門口等你哦。」
馮美月打的回家了,她下的士后,遠遠地向他倆揮手致意,風兒捲起她薄如蟬翼的白色連衣裙,她純真的笑靨宛如桃花一樣綻放在風中,像天使一般動人。
她走近他們,說:「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黃俊松想不通:為什麼她面對她討厭的人,卻能大度有禮呢?這是何等胸懷?不應該說何等狡詐更恰當。而他總是喜怒哀樂形於色,雖然他比她大十幾歲,卻遠遠無法達到她的境界。
馮美月掀開門楣邊的一個金屬片,把食指壓在指紋鎖上,走進大廳,一進門,立即飄來了一陣沁人心脾的芬香,不是香水和香精的香味,是君子蘭的香氣。
大廳空曠而冷清,裝修明快而簡約,十足的美式鄉村風格,這是美國西部鄉村的生活方式演變到今日的一種形式,它在古典中帶有一點隨意,摒棄了過多的繁瑣與奢華,兼具古典主義的優美造型與新古典主義的功能配備,既簡潔明快,又溫暖舒適。
表明梁剛柯有點品位。
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馮美月給他倆端來香噴噴的麝香貓咖啡,此咖啡味道獨特,口感與眾不同,但習慣這種味道的人會終生難忘,由於現在野生環境的逐步惡劣,麝香貓的數量也在慢慢減少,導致這種咖啡的產量也相當有限,能品到此咖啡的人是相當的有幸。
馮美月對她討厭的人如此大方,到底想幹嗎?難道僅僅是出於待客的禮貌嗎?
「兩位警官,請問吧。」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聽說羅峰死前一個月左右,你和他吵架過?」
馮美月把頭稍稍低下,似乎在思考著是否應該實話實說,但這過程不到兩秒,她就說:「是的。」
「什麼原因?」
「這是我們之間隱私,我不想說。」
「我們都是成年人,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既然你們那麼執著,我就說了,那天我來大姨媽,羅峰卻要強行和我做愛,我生氣極了,踢他一腳,沒承想踢到了他的要害處,他狂叫著摑了我幾耳光,我氣極了,拿起把桌上的玻璃杯向他扔去,他眼疾手快,把杯子接住,又扔到我臉上,正好打中我眼睛,我瞬間看不見任何東西,他罵咧咧地走了,留下我獨自哭了一晚上。」
她的眼眶紅了,聲音也顫抖著。
停了一會兒,她接著說:「後來他打電話給我,一直向我道歉,我不理他,他每天都叫人送花來和好吃的東西來,慢慢地我原諒了他,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好嘛,我不可能和他較真一輩子。」她把她和羅峰的感情說得很真摯,甚至讓人動容。
「還有一件事想問你,據說你佳人餐廳的大門曾經被砸碎過?」
「是啊,半夜三更的時候被砸碎的,搞得我和我老公一晚沒睡。」
「你怎麼不報警?」
「報警有什麼用?砸門的人早就跑了。」
「你估計會是誰?」
「不知道,應該是哪個醉鬼吧。」
黃俊松接過郭小成的話:「根據我們調查,佳人餐廳安裝有監控器,24小時在工作,你怎麼會不知道是誰幹的呢?」
馮美月怔了一下,沉默了幾秒鐘,說:「我是查看了,可是燈光太暗了,只看到一個人影,閃一下就不見了,不過,就算能清楚地看見他,我也不會報警的,和氣生財嘛。」
黃俊松覺得擊中了她的要害處,要不,她不會一怔。和她談話那麼多次,她從來沒有過這種狀況。
「你們拍下的錄像還保存著嗎?」
「沒有,我每過一個星期就清除一次,那些東西留著沒有用,又占空間。」
黃俊松點點頭,他示意郭小成繼續問,郭小成覺得兩件事已經問完了,不知要再問什麼。
他想了想問她的影視公司辦得怎麼樣了?到了哪個程序?是否需要他們幫忙?馮美月知道郭小成是客氣話,也客氣地說:「謝謝郭隊關心,目前還不需要,不過,公司開業那天,我想請兩位警官來捧場哦,不是能否賞光?」
「一定會的,什麼時候會開業?」
「沒那麼快,大概要半年以後吧。」
郭小成覺得差不多了,便向她告辭,她說歡迎他們今後常來作客,其實她的弦外之音是向黃俊松挑戰,告訴他:我不怕你們有三天兩頭來找我!而郭小成卻沒聽出她話的含義。
黃俊松已經下決心要跟她死纏爛打,他要看她的心理素質到底有多麼強大。
4
不管馮美月出現在哪裡,黃俊松如影隨形地跟著,不了解內情的人,還以為她雇傭了一個協警當保鏢呢。
馮美月到租車行租賃了一輛廣本,黃俊松看見她走進去,把證件和押金交給車行老闆,辦完手續后,她把車開出來,駛上大街,向市區駛去。
黃俊松感到奇怪:她怎麼會開車?她那麼有錢,既然會開車,為什麼不買車?
黃俊鬆開車跟在她身後,有時和她并行,有時超過她,在她前面,他故意要讓她看見,造成她心理壓力,他要讓她明白,他是她一輩子的噩夢!除非她向警方坦白她的罪行。
當他的車超過她時,她笑著向他翹起大姆指,似乎很輕鬆的樣子,黃俊松知道她故作姿態,其實她心裡很煩他。
從她的眼中,他已經看出了從來沒有過的淡淡的陰鬱。
黃俊松知道整天這樣跟蹤她有危險,萬一她惱羞成怒,要對他痛下殺戮時,他可能在劫難逃,因為她出的錢足夠讓一個高級殺手發瘋,但他從來不是膽小鼠輩,以前當刑警時,有幾次他都在鬼門關里徘徊,差點走上黃泉路,他依然為正義挺身而出,不知什麼叫害怕與膽怯。
假如自己死於馮美月之手,全國190萬警察都會為他報仇!還有國際刑警組織也會參與,她不管世界的任何角落都無法隱身。
正想著時,他手機響了,原來是馮美月打來的,他問:「馮老闆,有何指教?」
「哪敢談指教?聽說黃總的車技很好,我們去濱海路飈車好嗎?今天風和日麗,海邊碧波萬頃,是難得的良辰美景哦。」她的嘴角微微翹起,挑戰的意味很濃。
「這個……沒問題,但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黃俊松擔心她會耍什麼花招,也許他可能會發生交通事故而亡,但是,他是嫉惡如仇的警察,他必須接受挑戰。
「願意洗耳恭聽。」
「你那麼有錢,為什麼不自己買車?一輛車只是你財產中的九牛一毛。」
「有錢不能省一點嗎?不開車環保啊,這樣說能讓你滿意嗎?」
「還行,不過,我想這恐怕不是你的真心話吧?」
「那你認為真心話是什麼?」
「不好說,你是我所有認識的女人中最難捉摸的一個,像天使一樣美麗,像鬼魂一樣神秘。」
「你是在誇我,還是咒我呢?」
黃俊松沒有回答她。
他們來到了濱海路國道,這條路黃俊松已經開了幾百次了,路況非常好,車子開到200碼,車身都不會呈波浪狀飄搖,而且60公里內沒有急轉彎,黃俊松對戰勝馮美月十分自信。
在馮美月的示意下,他們在同一起跑線上開始起跑,各自踩油門加速,兩台車子箭一般地向前射去,兩台車子穿插各有前後,黃俊松不得不佩服她的膽量和車技,誰都不會想到她車技如此深藏不露。
開了5公里后,在一個轉彎處,黃俊松把馮美月的車子遠遠地甩在了後面,但是,繞過一座小山後,馮美月從他的視野里消失了。
他擔心她出車禍,打電話給她,結果移動公司系統傳來了禮貌的女音:「你所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馮美月耍了,她是為了甩開他,才要和他賽車的,黃俊松直罵自己真是個大傻瓜。
他把車停在路邊,想:馮美月甩開他,一定有重要的事要辦,要不,何必如此用心良苦呢?
她會去哪裡?
去幹嗎?
去見重要的人物嗎?
或者是殺手?
今天一定要找到她,弄清她去幹嗎!
他把車開到馮美月的租車行,和老闆交涉,要求老闆查出她的車在哪個位置。老闆打開電腦上的GPS定位系統,很快查到了車子在海山大廈的停車場里。
海山大廈是四星級賓館,那裡是文藝界名流聚會的首選,能在那裡看到許多全國著名的大腕,海山大廈因此而揚名。
黃俊松向海山大廈駛去,通過大廈的保安查詢到有個影視界的酒會在二樓大廳召開,黃俊松一下樂了,馮美月十有八九是去參加酒會,因為她要在影視圈生存,必須認識一些同行。
黃俊松在組織酒會的負責人那裡看到了馮美月的名單,可是他沒有邀請書,不能進入酒會,他打電話找關係,差不多打了一小時,才找到文聯副主席說情,負責人終於允許他進去。
大廳里燈火璀璨,流光溢彩,三台鋼琴呈三角形擺在大廳中央,同時在演奏著各種世界名曲,流水般的音樂在四處流淌,竭力渲染著酒會的美妙與奢華,來賓都是南江影視圈的名流,有的是全國著名的演員,100多男男女女或輕歌曼舞,或含笑細語,或杯盞交錯,氣氛熱烈而浪漫。
穿著協警制服的黃俊松走進衣香鬢影的女人堆里,顯得格格不入,他可不管那麼多,他在四處尋找馮美月,向貴賓們打聽是否看見她,問了十幾個人之後,有人說馮美月在洗手間里,他從柔軟的地毯上疾步走過,站在洗手間門口守候著。
但是,遲遲不見馮美月出來,難道是馮美月先看見他進入大廳,她趕緊躲進洗手間,不敢出來?要不就是看見他來,馬上離開了?
這時,有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要上洗手間,他笑著走上前去說:「你好,我女朋友上洗手間很久沒出來,她平時有心臟病,我怕她暈倒在裡面,我又不敢貿然闖進去,請你幫我叫她出來好嗎?她叫馮美月。」
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一會兒,馮美月從洗手間里出來了,心情沉重地看他一眼,走進了人群中,黃俊松跟在她後面,就像她小時候永遠甩不掉的鼻涕一樣令人討厭,她開始生氣了,問他:「你到底要跟蹤我到幾時?」
「也許一輩子吧。」他故意用嘲弄的口氣說。
「我什麼都沒做,你再這樣下去,我告你騷擾。」
「我又沒騷擾你,我只是出現在有你的地方,而且都是公共場所,難道只許你來,我就不能來嗎?」
馮美月惱怒地看他一眼,邁開大步走出酒會,去停車場去取車。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像子彈般地打在堅硬的水泥地上,濺起點點水珠,霓虹燈在霧氣蒸騰的雨夜是變得迷濛恍惚,秋季的南江是颱風的多發期,而這場風雨沒有任何預兆突然降臨,讓人有些猝不及防,可能是颱風突然拐了一個彎,向南江襲來吧。
馮美月的車在滿街的雨水中緩慢前行,她好像在思考著什麼,黃俊松慢慢地跟在她背後,猜想著她此時要去哪裡?應該是回家吧?
但是,馮美月卻拐了一個方向,和她回家的路相去甚遠。
黃俊松有點困了,想回家睡覺,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大吃一驚:馮美月竟然把車開進了江北公安分局……
5
難道馮美月要上公安局投訴他?領導都已經下班了,只有幾個民警在局裡值班,她向那些民警投訴沒有什麼作用。
黃俊松把車開進去,停在馮美月車子後面,離她車尾只有10厘米。他的潛意識裡,怕她隨時會逃走。
他走進刑警隊,會議室的一片燈火輝煌,他想可能有人在開會,如果這樣,是不是臨時有案子?
他走上前去,從窗口往裡望,會議室里只有郭小成坐在那裡,他的對面坐著馮美月,難道她真的是約郭小成來投訴他嗎?
他推開門,走進去,郭小成叫他坐在他身邊,桌面放著一本筆錄本,已經在上面記了幾行字,他看了一下,上面寫著訊問時間、地點、被訊問人、記錄人等。
馮美月落寞地坐在他倆對面,神情憔悴而焦急,不時地回頭望著門口,似乎在等著什麼人,難道是在等楊局嗎?
果然黃俊松不出所料,郭小成說:「楊局馬上就到了,現在有兩個民警在場,按規定你可以把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正說著,楊局開門進來了,雖然已經下班了,楊局依然穿上了警服,這使本來就高大的楊局更加威嚴了。黃俊松立即讓開位子,讓楊局坐在中間,他坐和郭小成一左一右坐旁邊。
「楊局,郭隊,我有罪,我請求你們懲罰我。」她說罷低聲抽泣起來。
黃俊松已經看慣了她常用的伎倆,不覺得可憐。楊局同樣了解馮美月是個什麼樣的人,也不說話,等她自己恢復正常狀態,楊局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她接下去說。
「你有什麼罪?不要擔心,我們會秉公執法。」郭小成鼓勵她說下去。
馮美月抬起淚水漣漣的臉,說:「我犯了包庇罪,知道是誰謀殺了羅峰和我老公梁剛柯,可是我沒有向警方說出真相。」
「是誰?」楊局問。
「是我的老鄉王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