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接踵而來的線索(1)
在向尋走進自己的獨立辦公室后,向揚的聲音才悠悠響起,【你,還好吧?】
說實話,向揚不太相信向尋真的不生氣或者不氣餒,這已經不能用意外來形容,而是意外之外的打擊接踵而來。先是勞而無功,把自己拼來的功勞上交;再是同伴受傷,明明是為群眾辦案,拼在第一線,但反過來作為同伴的女法醫卻差點被未開化的所謂群眾強姦,甚至兩人拼得一身傷;才回來又得知關係不錯的小交警犧牲了,還是因為協助他們辦案的原因;緊接著又是幾年前拼死拼活抓住的重案要案死刑犯居然被放了出來;隊里的一堆人也不省心,不能相互鼓舞士氣也就罷了,一個個還竟拖後腿,就連他的副隊都不能做比肩作戰的後盾,還得讓他勞心勞力、拖著拽著地別掉隊……別說是作為正常人的向尋,就是身為有情感障礙的向揚都有股撂挑子不幹了的衝動,這還是在他知道當年的真相,背負著對已經死亡的刑警大隊長巨大恩情和承諾的情況下,而向尋卻對此一無所知,或者確切地應該說是毫無記憶。
【嗯?你指什麼?】向尋卻一臉懵,不知道向揚問的是哪件事?
【指這些天所有的事。】向揚也不拖泥帶水,直接問。
【這些天啊……】向尋一屁股坐進自己的辦公椅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是有點生氣。】
【只是有點生氣?】向揚窮追不捨。
【好吧!一度很生氣。】尤其在葛強都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
【只是生氣?】向揚打破砂鍋問到底。
【哥,你到底想說什麼啊?】向尋一邊開自己桌子上的電腦,一邊反問。
【你……就沒覺得氣餒,沒想過放棄?】向揚終於說出了「放棄」這兩個字。
向尋靠回椅背里,頓了頓才道,【不是氣餒,是沮喪,很多次、很多次,真的很沮喪……】向尋嘆息,【但是放棄,從來沒想過!】
【為什麼?】向揚一直不知道這些年向尋堅持的動力到底是什麼。
【因為我沒那麼懦弱,一點困難、一點打擊還打不倒我。】向尋道,【無論是反社會型人格還是那些犯罪者,在我的眼裡都不過是被生活的重拳擊倒的人,都是一些失敗者、可憐人,無論命運給了他們什麼或者奪走了他們什麼,總之,他們俯首稱臣了,他們輸了,他們連自我都掌握不了,只能隨波逐流。】向尋深吸口氣,【我沒那麼偉大,我也不想拯救什麼,我只是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並堅守我的原則和底線罷了。我願做一隻不倒翁,也許誰都可以隨意摁到我,但下一刻,我馬上就會再爬起來。】說到著,向尋輕輕一笑,【況且,哥,我不是還有你呢嗎?我扛不住了,你上啊!就算全世界都與我為敵,不還有你陪著我呢么,那我怕什麼?】最後一句說完,向揚看不到,向尋自己也沒看到,那一刻的他笑得又痞又壞,像極了一隻奸計得逞的狐狸。
【……】向揚從不知道向尋的心性是如此的堅韌,從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在把向尋當成一個弱者、一個懦夫,因為他的怕、他的難以承受,所以才導致他的出現,他來承擔他承受不了的痛苦,包括他們查閱的心理學方面的書籍也多是這樣解釋的。而向尋也一直表現得弱勢,各種被他欺負,即使有多少抱怨也不會做出什麼堅決的反抗,導致向揚在保護他的同時多少有些輕看向尋。可是今天,向揚才知道,向尋不僅承受得了,甚至他遠比他想象並認定得堅強且有韌性得多,他不但能自己負重前行,甚至還能拖著拽著身邊的人一起,這種負重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甚至向揚自己,都是被他拖拽的那一個。而且向揚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向尋把他看得這麼重!原本他只知道向尋依賴他,並且以為這種依賴源於向尋的懦弱和尋求庇護,可是今天細細想來,向尋對待他的態度,更像對待父母親的那種撒嬌和信賴,一種源於親緣、血緣間的信任,甚至向尋對他比對他的父母還更高一層,一種「我把後背交給你,我就敢扛整個世界」的信任。只是,只有向揚自己知道,他在最初的時候怎樣對待並背叛過向尋。所以此刻的向揚,心裡五味雜陳,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並且,他開始考慮一件事,一件無論對他還是對向尋來說都非比尋常的大事。
向揚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向尋剛開始著手準備處理一些這些日子以來落下來的辦公文件,小周已經敲門進來了。「向隊,您方便嗎?跟您彙報一下我這邊案子的進展。」
向尋招手示意小周過來,「正要找你呢。怎麼樣?有發現嗎?」
「有。」這麼長時間過去,要是再沒有發現,小周怕向尋會想要劈了他。
「快來說說。」向尋精神一震,這麼多天,終於聽到一個好消息了。
「我拿著朱衍的照片去了之前他同學碰到他的那輛長途汽車的總站,問了所有的司機和售票員,有兩個人對他有印象。」小周一邊說著,一邊翻開手裡的資料夾,把對朱衍有印象的兩個人的資料遞給向尋看。「這兩個人分屬不同的車次,一男一女,相同點就是都在周末當值,其他沒有共同點,也和朱衍沒有別的任何交集。」
「他們怎麼說?」向尋看了看手裡的資料,很普通的一個司機和一個售票員。
「那個司機之所以對他有印象,是因為那個司機本身是一個特別熱情並且愛和人聊天的人,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經常做他車的人,他都能認個臉熟,並且習慣和熟客搭話聊幾句無關痛癢的。他說朱衍曾經有一段時間每個月固定做他這個車次的車,但是就在他一次無意中和朱衍搭了句話后,朱衍就再沒坐過他的車。」小周道。
「那個時間段大概在什麼時候?他還記得他和朱衍說了什麼嗎?」向尋一邊問著,也一邊去翻小周做的筆錄。
「他說大概在幾年前了,具體哪年他記不清了,持續了大約半年的時間。」小周幫向尋翻到司機筆錄那一頁,把重點指給向尋看,「具體說的什麼話他也記不清了,但他說他跟第一次搭話的人也不會說什麼特別的,無非就是哪站下啊,去哪兒啊,幹什麼去啊之類的。」
向尋看著筆錄,輕輕用手敲著紙面,「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不會把朱衍嚇得再也不坐他的車了,那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從他跟他同學這麼多年的相處可以看出來,他輕易不會露馬腳,一定是有什麼東西觸及到他了。」
「不知道。」小周也不明白司機說了什麼能一句話就嚇得朱衍不敢坐車了。
「那個售票員呢?說什麼了?」一時想不到,向尋乾脆留著慢慢想,先問下一個線索。
「要說起來那個售票員之所以記得他,也是因為愛崗敬業。她一開始是把他當小偷了,所以才多留意了他一些。」小周說到這裡,也覺得有些好笑。
「怎麼說?」向尋問。
「那個售票員說,這個朱衍每次出現的時候都背著個一看就空蕩蕩的雙肩背,並且上車的時候通常都是戴著個大墨鏡,無論冬天夏天,可下車的時候一定把墨鏡換成棒球帽和一次性口罩,也無論冬天夏天。」小周一邊說著,一邊也把筆錄幫向尋翻開了。
「嗯?做得這麼明顯嗎?」向尋有點懷疑。
「其實不算明顯,因為無論背包、戴帽子、戴墨鏡或者戴口罩,都是現代人出門常備裝備,加上他出入極沒有規律,有時三兩個月、半年也不出現一次。那個售票員是一開始把他當小偷了,所以才多看了他兩眼,所以才在後來第二、第三甚至更多次看到他的時候能一眼就認出他來。」小周解釋道。
「我明白了。」向尋突然戳著筆錄上的一條道,「你看,這個售票員最後一次見朱衍是在兩個月前。但是司機見他卻在幾年前,說明他這些年一直還是在做著同一件事。司機說他習慣和熟客聊天,但是售票員卻說她見朱衍沒有什麼規律,也就是說,司機當初說的話里,肯定透露出了一個信息,他在規律的乘車,並且讓司機記住了他。」
「所以他後來打亂了乘車時間,並且做了裝扮?」小周也一下就想明白了,因為筆錄里司機沒有說朱衍戴帽子口罩之類的特徵,而且從時間順序上來看,是司機遇到朱衍在前,售票員在後。
「我現在比較奇怪,朱衍都擋得這麼嚴實了,那個售票員是怎麼認出他來的?」向尋看向小周。
「這個問題我還真幫您問了。」小周一副「隊長,您得誇我」的表情,「那售票員不是把他小偷了嗎?所以曾經有一次在他換裝的時候借故查了一下他的票。」小周把筆錄又往後翻了兩頁,指給向尋看。
向尋一看,還真是,那個售票員不但借查票的機會看清了他的長相,還特意把他周圍幾個人的票都查了,假裝一副懷疑有人逃票的架勢,很好的掩藏了自己的動機。「嘖,這個售票員不簡單。」
「那是,正經標兵呢,有當朝陽大媽的潛質。」小周指了指資料里售票員得的各種獎狀。
「貧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