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紀子修搖頭道：「通古斯大爆炸系天外宇宙中太空天體墜落所致，驚天動地，震懾群魔，萬魔畢滅。德古拉當年其時適行游至蒙古界內，遙見爆炸之烈，嘆為觀止。爆炸之後，他逡巡不去，在蒙古與通古斯邊界的森林之畔，目睹了李東龍、范恩伯二人之情，讚佩他倆的忠勇，便舉手救下了二人。他倆輕生不遂，自也斷了短見，此後振刷精神，忠心吐膽，為本會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嗯，師弟，你真細心，果然問得好，是我先前敘說殘漏，慚愧，慚愧！」

紀子修繼續說：「德古拉君費盡心機，將歐羅巴、非洲美洲澳洲及諸多海洋，一體翻了個底朝天兒，探究、實驗、測試了千年無果。他心灰意冷，到中國來散心，恰值清代末葉，會值黑衣會興起。德古拉喬裝改扮，尋機與黑衣會教主結拜，並暗中襄助本會擴大規模，極力促成其事。嗣後他又大顯神威，使本會屢屢化險為夷，令會眾代代同心同德，也使人折服於他的神奇超能力之下。

「德古拉君曾說過：『人世間人與人之間極端殘酷，多所攻殺鬥毆，為了利益、土地、臉面、女色……諸般醜惡的私慾，無視生命、草菅人命。人類的歷史與其虛偽冠冕地說系發展史，莫若坦誠地講是一部屠殺史。為啥會肆意屠殺，殺人、殺動物、殺植物、破壞地球？因為人類得了憂鬱之病，而其病根，正是源於人類恐懼死亡的心。人類精神和肉體殘缺而必死，端的不完美，導致了人類破罐子破摔，動不動就拿自己賴以生存的世界開刀！因此上，惟獲得永生，人類才會放下屠刀止干戈並停息一切邪惡之所為。我們不死族焉可袖手？咱們血族須得孜孜以求永生之法，普惠天下蒼生耳！』他對我說，由衷至誠地說，黑衣會便是因此而誕生的，起初元老級的會眾也是為找到永生的方法而奮鬥，無如他們也是殘缺不完美的人，也同樣礙於必死的命運，疲於應付前來侵略襲擾中華民族的洋人而無力無能去找到永生之法。

「所幸德古拉借本幫耳目，將亞洲的角角落落探尋了個周全，終於找到了永生法門。後來我被德古拉轉化為半人半鬼之徒，忝任他的助手，慢慢發覺德古拉君外似邪祟，內心著實偉大。他心懷生命之正義，力圖保護生命，讓生命能徹底免於屠戮而享受永駐青春的美妙。漸漸的，我也全身心地擁護他的主張來。」

列位讀者須知，自從天神下了咒，令人類在談及性交時大腦中易於分泌多巴胺。這多巴胺令人類羞於啟齒、羞於裸露、羞於將性行為視為時尚。而原先人們發怒時用性交的方式展示怒意向他人示威，現在人們發怒了，只能用自己單性的肉身用暴力、發狂、互相毆鬥傷害等自毀的方式來發泄。原先以性交之法可消減怒氣給身子的損傷程度，現下只能用個體來承受怒火的灼傷。

由此，褫奪剝光了人類永生的能力，詛咒生效之即刻起，從古至今，有史以來，幾乎無一人活過二百載！人類也正因壽命普遍的縮短，每個人一生的努力和成就、悉數的血汗，統統白費於必定早到的死神面前！

人們一貫的痛苦全源於此癥結，有一個人目睹了人類整個歷史那麼久的痛苦、迷茫，此人非別，就是吸血鬼始祖德古拉。德古拉也受天神詛咒，數千年前，天神授意巫師施法給德古拉下了黑暗咒，從此與陽光絕緣。一咒苦千萬載，苦大仇深，與人神間的仇怨相埒。說惺惺相惜也好，同病相憐也罷，德古拉於三百年前下定決心，全力幫助人類也是幫助血族自己，尋找到使人永生的法門。

德古拉將歐洲翻了個底朝天，搜遍了每一座皇宮、寺廟、神域；又從歐洲追尋到中亞、西亞、非洲、美洲、大洋洲、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甚至北冰洋和南北極圈，一切的犄角旮旯，全搜得細緻入微。期間花費了兩百年，吃掉了三億萬白種人口、九億黑人、十億亞洲人和兩百萬印第安人，耗費無可估量的心血，卻一無所獲、茫無頭緒。

他心廢逾死灰，廢然登上中國中原的地界，本不再抱尋密的指望，只想信步散心，領略一番中華的風采。就在中國之旅，德古拉結識了黑衣會，結下了深厚友誼，從此傾力幫助黑衣會履艱涉險。此一全心投入，德古拉不遺餘力，心無旁騖，將黑衣會一次次從鬼門關拯救回來，薄冰如夷。

中國古老、神秘而博大物阜，德古拉來華十年後，一次無意之間，竟然在中國發現了有關永生的秘籍，盡悉孕育完美的永生人之不二法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永生秘笈中非但詳細記錄了從起源歷史到操作法門，凡是永生的一切詳情，一一詳加記錄其上。其內容更是詳細記錄下了異人的詳情和血脈族譜，德古拉和紀子修由此才能精準地定位到雲兒的行蹤。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完美永生的人誕生了，盡善盡美，比之能活千年、初造的人類，更完美百倍、千萬倍。那些依舊淪於天神詛咒的苦惱世人所須面對和承受的痛苦，相形之下，苦楚加倍，虛妄無著，全做了笑話。

雲兒聽后心中一寬，腦中豁然開闊，深有感觸說：「嗯，人必死，這結局確然令一生的努力和夢想皆化為泡影。苦心孤詣盡作了過眼雲煙，人活著時再怎麼攥緊理想、錢財、權位、身體健康……到了死亡降臨，真的無能為力，只好統統撒手放棄，一樣也無，空手而來，空手而去！遙想德古拉用心良苦，為人類造福無量，功在千秋吶！而黑衣會之成功也得來艱難，非但拚上所有億萬會眾的身家性命，甚且搭上了吸血鬼們的竭盡所能。啊……新中國，新中國啊，她的誕生，比凡人所知、所能想象到的篳路艱辛，更來之不易呀！」

紀子修頷首，臉色鄭重地道：「萬事功成皆不易，黑衣會大業竟成，尤為難能可貴。你既已體會到此意，須當好好珍惜新中國，暗中襄助國人崛起，才不失為男兒本色！」雲兒胸一挺，頭一昂，朗聲道：「嗯，師兄所言，對極啦！」

洋洋洒洒一頭公案、一幅史詩巨畫，被雲兒點滴記錄下來，筆隨事走，光陰繞筆，也過得飛快，似乎轉瞬之間，時已入深秋。雲兒時常想起紀琳紫的芳容笑貌，念茲在茲，心心縈懷，情難自已，有幾次差一點脫口向紀子修打聽他女兒的去處，但礙於臉面，終於難為情地忍住沒問出口。而相思之苦，卻似日甚一日，心中一旦留下了她的影子，就無法抹去，叫雲兒心波一動，便撩撥得自己心悸又心動。偶然念及她是否在忙於追攆人類、狂吸人血，雲兒又不禁滿腹柔情轉為一腔戲謔，啞然失笑而自嘲：「對啊，人家忙著吃人，哪有閑工夫來看我呢？」

日升日落，月缺月圓，巧然又值仲秋之期，雲兒在民國時住九華山上，素昔極少下山，仲秋都是在山上度過的。每逢舊曆八月十四，小翠總會親手和面做月餅。小翠的手真巧，豆沙、蓮蓉、鹹蛋黃，諸般餡料的月餅，樣樣來得，做出來的月餅枚枚俱臻美味與美觀雙絕。雲兒吃慣了小翠的手藝，吃月餅從來不須費神，去年中秋在青浦監獄過，監獄內飯來張口，每名囚犯都拿到兩枚月餅過節，自不須雲兒費神採購。

中國人過節圖個彩頭，目下月餅須得自辦，雲兒也不嫌麻煩，出門買月餅，諸商店、超級市場內月餅櫃檯上陳列百樣，琳琅滿目，他挑花了眼，不知從何買起。所幸超市有特價優惠的招牌，雲兒挑打折多的廣式月餅買了一色，又買了幾枚蘇式鮮肉月餅嘗鮮。

他提了大包小包各色吃食，回來忽爾記起一個故事，雲兒拆了月餅盛在碟子里，端到書桌上，擱在手邊，便忙伏案寫了下來。正寫得入神，一個熟悉而嬌滴滴的女音忽自耳畔響起：「喲，臭小子，買月餅啦！給我吃一枚唄！」

雲兒側頭見果然是紀琳紫，由心地樂呵出來，突發親昵之詞：「小琳，隨意拿了吃吧，中秋節吉祥！」琳紫吃了一枚廣式豆沙的，甜得膩牙，忙又吃了一枚蘇式的鮮肉月餅解甜膩。

雲兒猛可里心念電閃，回頭愕然問：「美人兒，你們吸血鬼也能吃人吃的食物？」琳紫嚼巴月餅，朝他連翻白眼，好容易下咽才解釋說：「笨蛋，我們血族跟人長得一樣一樣的，消化系統也如出一轍，怎的就不會吃人食兒了？只不過人吃的食物對我們來講，全是『垃圾食品』，少吃為宜，不吃也罷。傻小子，明白了吧？哼，你小子不會是心疼錢小氣吧？我吃你倆月餅，至於屁話那麼多嘛？」

雲兒忙搖頭擺手，傻笑道：「哎唷，豈敢豈敢，我雖身無長物，但已去領取了街道發的司法補助款，些須月餅我還是買得起的，小琳，莫客氣，你儘管吃！」琳紫故作嗔狀：「呸，呸呸呸，誰允許你叫人家『小琳』的，多難為情吶！」雲兒賠笑道：「好，好，好，姑奶奶，您讓在下稱呼您啥，在下才敢叫您啥，行了吧？」琳紫噗嗤一樂，撅嘴咕嚷：「你愛叫我啥，隨你的便，我管得著嘛！」

雲兒忽驚覺地問：「哎？你白天出來，不怕陽光嗎？」言下手指從窗外斜射入室的陽光。日烈煚旺，一搦光頭正曬在琳紫的皓腕之上，琳紫捂嘴一笑，故意又向陽光里的紫外線走進了一步，半個身子全融入了紫外線中，陽光刺目，但眼看著琳紫巧笑嫣然而並無大礙。雲兒撅嘴說：「好啊，你們騙人吶，還講害怕陽光呢！看看，你不是好端端地曬著呢嗎？」琳紫伸出右手食指，往他眼前一晃，雲兒見她手指上一枚鴿蛋大的琥珀戒指環，在陽光照耀之下，燁燁閃光。

琳紫說：「看到了吧，這是德古拉爺爺送給我的魔法戒，遇到陽光它會起一層防護罩，保護佩戴它的人不受紫外線傷害！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