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他是我的恥辱

我倒在顧琛的懷裡，做了個綿綿長長的夢。

夢裡，我又到了混沌不堪的水鬼域，周遭一切陰暗深沉，晦暗不見天日。

穿著整齊衣服的一眾水鬼從我面前穿過，腳步匆忙，嘴裡碎碎念的討論。「我們快些吧，小殿下不知道又在發什麼瘋，砸碎了不少的東西，怎麼也哄不好。」

她口中的小殿下，便是顧琛。

我淺淺嘟囔了下嘴，也想知道顧琛鬧什麼幺蛾子，心下一沉，快走兩步追了上去。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大禮貌，不過也想知道顧琛鬧什麼幺蛾子。

跟在那些水鬼的身後，進到一處裝潢富麗堂皇，但是有些空空落落的院子。

我還未走近，剛才那些水鬼便被趕了出來。

同樣被扔出來的，還有準備好的飯菜以及一些珠寶玉枕。它們似乎看不到我，我猶豫往前挪了挪腳步，進到裡屋。

我見了小小的顧琛，模樣只是七八歲的孩子，不過生氣的模樣實在慎人。

也不知誰招惹了他……

「滾，你們都給我滾！」他看不到我，卻抽了根板凳，狠狠朝我砸來。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退了退，算是逃過一劫。

不然我在夢裡受傷，傳出去鐵定讓人笑掉大牙！

白素聞聲趕來，皺眉輕輕搖頭，將顧琛扔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來，又輕輕淺淺望了他一眼，搖頭呼了口濁氣。「阿琛，誰又惹著你了？」

他本就生氣得厲害，見了白素，臉色更陰沉更難看。

不過將身子轉了過去，氣哼哼地背對白素。「你來做什麼？你現在不該承歡討好凌宇嗎？你來探望我做什麼？我父親死了，我現在是喪家之犬！」

我從顧琛的話里，結合之前的種種，理出了一條時間線。

凌宇通過白素的幫忙，戰勝了沐澤，成了水鬼域的新皇。顧琛雖然還是皇子，不過周圍人都清楚，他有一個怎樣的生父，也知道他永遠不會得到凌宇的重視，故而見風使舵地遠離他，孤立他……

他不過孩子的年紀，卻要承受這一切。

「阿琛，你在胡說什麼？」白素有些生氣，將顧琛拉了過來，看著顧琛的眼睛，「這話是誰教你說的，我撕爛他的嘴。」

比之於我認識的那個溫柔如水的白素，現在她似乎要厲害很多。

不過小小的顧琛遠比白素脾氣大，一下將她推倒在地上，「我不用你假惺惺的。他們都說父親是你這個壞女人害死的！不然父親屍骨未寒，你怎麼可能這麼快又和另外一個男人好上？」

顧琛控訴，眼睛猩紅地盯著白素。

「我本就喜歡他，」白素苦笑，「我是被沐澤搶回來的，我的人在他那，心卻一直在凌宇那。不過沐澤的死，我的確要負一定責任。」

白素說得很慢，也會觀察顧琛的表情變化。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不能。」顧琛打掉白素的手，「你想過我的感受嗎？你知道他們說我什麼嗎？你沒有，你只顧著自己快活！」

說罷，他打掉白素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白素愣在原地，張嘴想要叫住顧琛，不過到底沒有發聲，只能沉默著目送顧琛走遠。

…………

我默默看著，心裡糾結著，擰巴到一塊。

白素望著顧琛離開的方向，再也見不到他后，慢慢騰騰地把身子轉了過來，可憐兮兮望著我。

「說來，怪我。」

她淺淺長嘆了口氣，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陪著小心地問。

「您，您看得到我？」

白素點頭，不過笑容里儘是苦澀。「我不配做人母是吧？」

我搖頭，不敢評價。

見我如此，白素又接著往下說。「他說得沒錯，我從來只顧著在凌宇面前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從未想過要對他做些什麼……」

「我不愛沐澤，甚至將自己呆在他身邊的每一日都當成是無邊無盡的屈辱。」白素看著我，言語輕緩，苦笑接著往下說。「所以，我把顧琛當成是屈辱的產物，看到他便讓我想起沐澤的欺凌，想到我對愛情的背叛。」

他苦澀勾了勾唇角，接著往下說，「我知這樣不好，可我偏偏過不去，只能泥足深陷。我不敢對顧琛好，我甚至不敢面對他……」

白素告訴我，她看著顧琛那張幾乎和沐澤一個模子刻出的臉時，腦海里便會浮現出沐澤對她做的那些事情。

「你知道的，我沒得選。」白素苦笑搖頭，澀澀輕輕揚起唇瓣，「我可以在沐澤面前扮演一個任由他擺布的好妻子形象，也可以對顧琛很好很好，讓他放下對我對凌宇的防備，但……但我到底過不了自己這關，我的阿琛，偏又那般敏感聰明。」

白素苦笑，我從她的眼眸中，看出深深彷徨和無奈。

我理解她的別無選擇，也理解顧琛對她濃烈的恨意……

他是白素的孩子，卻伴隨著詛咒來到這世上。

母親是這世上最美好的詞，卻在他那變了味道。

「抱歉。」她輕飄飄地看著我，略顯尷尬地沖我扯了扯嘴角，「讓你見笑了，我也沒法把顧琛教好，給你添麻煩了。」

嗯？

我不覺得顧琛的家教有問題，而且就算有問題，也不至於給我添麻煩吧？

百思不得其解，白素卻沖我揮了揮手，身子緩緩往後退……

我從夢裡驚醒過來！

眼睛還有淡淡的疼痛，眼前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試著把手深處，可惜什麼都沒看到。

「蓁蓁，你醒了？」

顧琛擔憂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之後感覺自己進到一個熟悉、溫潤的懷抱，他把我抱緊，貼心小心地問，「你總算醒了，身上還有那些地方不舒服？」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顧琛的話卻如深海中的燈塔一般，讓我瞬間明了方向，心也不再惶恐混沌。

「我沒事，我很好。」

不想顧琛擔心，我先清淺回了句。

聽我這麼說，顧琛長長出了口氣，也把懸在半空的擔心放下。

「阿琛。」我叫住他，言語有些猶豫，他淺淺應了聲，聲音低沉性感，「怎麼，有事？」

「這裡是什麼地方，怎麼黑漆漆的，你能開個燈，或者點個蠟燭嗎？」

我知厲鬼喜歡且擅長在黑暗中生活，不過我只是弱爆的普通人類，我還想就著光亮，看看他呢。

他沒去開燈，不過長長喟然嘆了口氣。

「怎麼了？」

我嘟囔嘴有些奇怪，不過開個燈，他嘆氣做什麼？難道覺得我浪費電了？

「蓁蓁，你冷靜點。」顧琛將我抱緊，咬唇清淺嘆了口氣，「你的眼睛，可能暫時看不到了……」

我愣了一秒，又愣了一秒。

好不容易把顧琛剛才的話消化乾淨，猶豫問他，「我……我瞎了？」

無相那時雖然傷了我的眼睛，不過只是傷到皮膚，不影響我的視力。怎麼昏倒之後醒來，竟然什麼都看不到了？

就……就挺迷挺魔幻的。

「別擔心。」見我怔怔愣在原地，模樣迷茫。顧琛輕輕勸了句，「只是暫時的，我當初能給你一雙眼睛，現在定然可以給你尋到第二雙，不用擔心。」

我信顧琛的本事，甚至私以為那雙眼睛給我招來了不少無妄之災，如若沒了，或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蓁蓁？」

見我走神，顧琛不安地咳嗽了聲，提醒我。

我沖顧琛搖頭，尷尬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為難。「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對了，我能要一雙正常的眼睛嗎？就普通一點的，不用看到那些魑魅魍魎，也不會被厲鬼惦記。」

我不想再有厲鬼別有用心地誇我眼睛漂亮，隨時覬覦要把我的眼睛挖出來。

顧琛沒有說話，等待我的，是長長久久的沉默。

我亦小心咬了咬唇，到底隱忍不住，長長呼了口氣濁氣。「阿琛，你在聽我說話嗎？」

顧琛應了聲，又是淺淺一陣沉默后，他反問我。

「那雙眼睛，讓你困擾嗎？」

我想了想，認認真真地點頭。我知顧琛感覺難受，但我有必要有義務，把話說清楚。「是，是挺麻煩的。」

我的話，迫使顧琛陷入到長長久久的沉默當中。

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不過我心裡難受極了。不過淺淺呼了口濁氣，順著剛才的話繼續往下說。「算了，你當我開玩笑吧，別往心上去，只要找到眼睛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不想棲梧擔心，接著剛才的話繼而往下說。

「你真找雙普普通通的眼睛，我還得怪你呢。這樣我便看不到你，還不哭死嗎？」我拍了拍顧琛的手背，接著往下說。「再說，我早就習慣了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倘若真給我雙普普通通，平淡無奇的眼睛，我還不習慣呢。」

「蓁蓁。」顧琛叫了聲我的名字，打斷我還要繼續發表的長篇大論。

之後，他吻上了我的唇。

這是個很深很深，感情充沛的吻。

我被吻得意亂情迷，不知所以，只能以拙劣的方式，回應著顧琛的吻，一點點深陷在他的溫柔與霸寵之中……

一吻作罷，他同我保證。

「蓁蓁，我會再給你一雙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