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半小時與五萬元
西城分局刑警大隊的會議室很簡陋,兩張辦公桌一拼,配上幾把顏色各異的椅子就算是湊齊了基本裝備,淳于時肆伸手向空抽屜里一摸,竟然掏出兩塊過期的巧克力,而且整個房間里至少還悶了三種口味的泡麵味,看來平時是一室多用。
「是不是覺得我這很有生活氣息?」吳峰喝了口剛泡的茶,大大咧咧的問道。
淳于時肆擺弄著桌上的巧克力,笑道:「生活是不錯!」
正說著,林鵬領著雷子跟凌凜走了進來,他們不知道在市局發生的事,看見兩個人有說有笑,還以為有什麼高興的事,可等了好一會卻只聽到一臉嚴肅的淳于隊長說了句:大家辛苦了,現在匯總一下手中的資料。
聽完各組的總結報告,后淳于時肆不疾不徐的拋出一個問題:「從第一現場的種種跡象看,呂帥是在等人,不管這個人是不是兇手,他們是如何約見的?」
這句話幾乎把在場的人問住了,不是沒人去查,而是跟死者有過聯絡的人全部排除了嫌疑。
「這個,我也是想不通,他的手機就在技術科,根本沒發現這個人。」吳峰解釋道。
「還有一個疑點,死者當時是穿著睡衣出門的,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他這麼匆忙?有人查過他當天的行程嗎?」淳于時肆問道。
「這個有。」凌凜翻出筆記,一條一條的講:「死者當天一直在外面跟一個叫李源的在一起,一直到18點才分開,李源說呂帥當天晚上要去看他弟弟。後來,18點10分呂帥的弟弟呂碩打了個電話給他,說學校話劇社有活動,讓他改天再來。最後在18點50分他接了公司老闆謝宏藍的電話,19點整出門,然後就出了事。」
「你說他是19點出的門?」淳于時肆確認般的問道。
「應該不錯,雖然他們小區監控不多,但他的確在19點上了車。」凌凜肯定的說道。
吳峰當時也一同看了監控,凌凜確實說的沒錯,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淳于時肆說道:「問題也許就在這。呂帥家到長安鄉堵最多需要半個小時,剩下有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在哪?」
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被推開,范妮出現在門口,她笑盈盈的說道:「看來我來的正好,省的淳于再多費一遍口舌。」
「你怎麼來了?」吳峰對范妮並不反感,但想起自己跟龍鳴鬧的那麼僵,不禁有點詫異。
「開會啊!」范妮理所當然的走進來,然後用你這不是廢話嗎的神色對吳峰說的:「不來開會,我怎麼能知道案情?」
吳峰拿不準范妮的脾氣,只能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案件資料不是傳給你們了?」
范妮一笑:「案件資料,哪有直接聽淳于的分析省事。」
吳峰被這歪理堵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哭笑不得的看向淳于時肆,卻不想淳于時肆似乎習以為常的面不改色,把這個一頭扎進生活氣息的活色生香當成了空氣,緩緩吐出兩個字:繼續。
林鵬幾個人本來就抓不出頭緒,被這個插曲一鬧更沒什麼思路,試著提出幾種可能,都被淳于時肆以不合理或者沒有證據支撐的理由否決了。
淳于時肆見討論不出什麼結果,直接布置了任務:「林鵬,你下午帶人去一趟呂帥的小區,把前後兩天所有的監控錄像拷貝回來。雷子,你帶人去查一下第一現場房主是誰,有沒有作案嫌疑。」
「那你呢?」范妮問他。
淳于時肆沒理她,而是對凌凜說:「記得你說謝宏藍,今天從香港飛回來,一會你跟我去一趟他公司。」然後才看向范妮說道:「謝宏藍是與呂帥最後通話的人。」
「我太愛你了淳于!」范妮心滿意足的得到情報后,又拿出一碗水端平的架勢:「龍鳴那邊有什麼情況,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吳峰氣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范警官,這要是放在戰爭年代,你就是那個兩面保長,早晚得讓一方給崩了。」
淳于時肆也覺得范妮有點可氣:「你就一點不怕龍隊?」
「龍鳴?你也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個死腦筋。」范妮說著點了根煙,「他向來這樣,一條路跑到黑。聽說他第一次辦案就是強姦案,結果證據不足,嫌疑人給放了。一般人可能追查幾年也就算了,他可倒好追了十年,最後嫌疑人死了。也算是黃天不負,龍鳴在他死後發現了證據,雖然不能再追究了,但他也算沒白折騰,可不想受害人也死了。最後,他一個人喝了三天悶酒!你說他是不是,死腦筋?」
范妮這個故事講的不褒不貶,淳于時肆也沒往心裡去,只是誠懇的評價道:「我倒是挺佩服他。」
范妮笑了:「那隻能說明一點,你活的跟他一樣,也是個死腦筋。」
吳峰接道:「活成您這樣的可不多。」
「我怎麼了,隨遇而安,到那算哪。」范妮白了吳峰一眼:「就像我喜歡淳于,就跟他多說說話,不喜歡……就算了。」
吳峰知道他這不喜歡指的是自己,趕緊擺擺手:「謝謝您老這不喜歡,這滿屋子也就淳于能遭這罪。」
「那可不一定。」范妮眼神一飄,落到凌凜身上,「這位就不錯,長的也好,一看就跟你們不一樣」。
凌凜毫無準備的被范妮看了這麼一下,那種直達人心底的眼神讓他一瞬間把所有的防備都泄漏在了眼裡,但很快他覺察出了自己的失態,不動聲色的又化開,笑道:「十分榮幸。」
范妮笑容不變的移開目光,跟淳于時肆又聊了幾句便離開了,可是她卻不知道她半是玩笑的眼神在凌凜的腦子裡盤旋了好久,直至到了謝宏藍的公司才忘記。
謝宏藍的公司建在一片近郊的別墅區,裝修的中西合璧,要不是事先凌凜查明了地址,淳于時肆還以為錯進了哪個傢具公司。
見到兩人,謝宏藍趕緊起身讓座,親自煮水烹茶,倒上一杯先放到淳于時肆面前,抬頭正對上一雙打量他的目光,手腕一抖差點灑了。
其實淳于時肆的眼神里沒有什麼含義,只是他的五官長的太過端正,沒有表情的時候便看起來特別嚴肅,而大多時候他沒什麼表情,不了解他的人會認為他怎麼老是喜歡板著臉。
凌凜在一邊還以為謝宏藍做賊心虛了,立即趁熱打鐵的問道:「謝總,12月3日晚18點50分,你給呂帥打電話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催了催業績。」謝宏藍含混的答道。
「能具體說說嗎?」凌凜一皺眉。
「他最近有幾筆款總是拖著不歸本,我擔心資金安全,數落了他幾句。」
呂帥的「工作」淳于時肆從吳峰給的資料上有所了解,高利貸本身並不違法,可他催收的手段從綁架威脅到逼迫轉讓房屋,可以說是劣跡斑斑。謝宏藍這幾句數落的真實內容多半是,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錢追回來,於是他問道:「呂帥平時是怎麼催款的你知道嗎?」
這句話說完,謝宏藍積極配合的臉立刻僵住了:「我跟呂帥關係是不錯,他開的車都公司的,但是私人關係跟合作是兩回事,我出資金,他出力,大家一起賺錢,說白了我只管收錢。」
謝宏藍幾句話把自己摘了個乾淨,淳于時肆懶得跟他糾纏,說道:「我們在呂帥家發現了一些借據,想看一下公司的賬目做個對比,希望你能配合。」
聽到借據兩個字,謝宏藍眼睛一亮,笑得特別真誠:「當然可以。」
呂帥的賬目很簡潔,主要就是什麼人什麼時間借了多少錢利息多少,兩相對比之後很快發現了異常,大概有三張借據的借款人跟公司賬目記錄的不一致,並且總賬少了5萬。
謝宏藍十分重視的讓會計在核算一遍,結果還是一樣。他又叫了幾個人來查證一番后才搞清楚,呂帥應該是覺得公司抽成太高自己做了假合同,私下裡以更高的利息放款。
「這謝宏藍可真不是東西,我剛才看見一份轉讓書,欠了他二十萬,就收了人家的房子,也活該手下人跟他不一心。」凌凜看的明白,跟淳于時肆說道:「不是三張借據才是關鍵?」
「確切的說,少了的那五萬更是關鍵。」淳于時肆說道。
可能長時間沒休息好,中午又吃的太飽,從謝宏藍公司出來后,凌凜坐在副駕駛上一個勁的打瞌睡。
車內太暖,淳于時肆也讓他帶的兩眼打架,路過超市,便去買了兩罐咖啡,結果在外面被冷風一吹,還沒等喝就不困了。
回來時,凌凜也醒了,不好意思的接過咖啡:「謝謝,師兄!」
這個稱呼把淳于時肆叫的一愣,心裡不由得閃過一個人的影子,說道:「別客氣!」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凌凜這一天混下來感覺摸清了淳于時肆的脾氣,只要不違反原則,他的冷峻跟嚴肅都是表象。
淳于時肆以為他要問的是案子,點點頭。
「蕭家殯葬是真的嗎?」
淳于時肆強忍著意外,硬生生的把咖啡咽了下去,看來自己還是沒逃過這一劫,不過,按照凌凜的問法,難道他以為蕭家殯葬內部是SCI?
「當然是真的。」
「那你怎麼會在那?」凌凜接著問道。
「我住在那。那是我……好友的家,就是你說的蕭潛。」淳于時肆說到這的時候特意笑了笑,只是自己沒發現這個笑容十分勉強,他打開咖啡喝了一口加了糖的苦味過後口腔內一陣發酸:「我大學畢業前就住在那,他去世后他的家人也沒趕我走,就繼續住著,偶爾幫幫忙。」
「當陰陽先生?」
「對。SCI不忙的時候,有生意就會接。他的妹妹也是刑警,就在SCI,也許以後你們會認識。」淳于時肆答道。
「你放心,這事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凌凜信誓旦旦的保證。
「那就好,除了你還真沒有警隊的人見過我那身打扮。」淳于時肆說道。
凌凜笑道:「那太遺憾了,你穿中山裝挺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