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雨燕11

第十一章 雨燕11

乍然聽到何顯詩這一聲「慢著」,她立馬感到事情不妙,向前湊了半步,想要制止,卻被葉秋棠一把攥住后領,回頭一瞧,她沖她使了記眼色,提醒她不可貿然上前。

那廂里,何顯詩一把撰住八字眉少年的手,很不服氣地喝道:「凡事總得講個先來后道吧!」

耳後,葉秋棠哀哀地嘆了口氣。

「姑娘真是好膽識!」少年非但沒有發怒,反而陰沉地笑開。

「哦,怎麼說?」何顯詩眨著眼睛,奇怪地問。

少年用眼風掃了一眼手腕,然後充滿危險地瞪著她,「蚨的手,你也敢亂摸,我不贊姑娘好膽識,還贊什麼?」

何顯詩聽罷,臉色驚然為之一變,立馬鬆開,「你說……你們是……」

少年故意將令牌遞到她眼前,還得意洋洋地晃了幾下,然後,帶著痛快又殘忍的笑,怡然走回上官掌門的跟前。

原來這位八字眉少年就是上官遙的兒子上官弈。

毒蚨派名聲赫赫,就連她一個初入武林的小丫頭也聽說過這對父子的來歷。

上官弈抽身後,何顯詩馬上痛叫起來,好像那隻摸過他的右手正在被火燒正在受水燙,任憑誰聽到那樣的慘叫,都會忍不住地同情地探來一眼的。

肉眼可見,方才還細皮嫩肉的那隻手,此刻已經黑的如同塗滿了墨汁,變得極其詭異又脆弱,並且發黑的痕迹還有逐漸向上傳染的趨勢,從手掌到腕間,再蔓延到袖子深處……

早就聽說過毒蚨派的厲害,直到親眼見證,才知道這真是人間最殘忍、最令對手痛苦的手段,眼前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面,她怕是永遠都忘不掉了。

施毒之人,與他的同伴們,卻顯得雲淡風輕,彷彿親眼見證別人陷入最深層的恐懼與絕望,對他們而言,只是一道最為平常的樂趣。

須臾,上官遙搖著頭,失望地道:「慢了。」

上官弈嚇得立馬低下臉龐,乖順地表態:「是,兒子回去一定苦練。」

何顯詩轉身看向她,哀聲求助:「求求你,快救我一命!」

她皺起眉頭,望著傷口,一時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快救我!快呀!」何顯詩的呼求聲變得越來越急躁。

她痛苦地半張著嘴,喉頭卻鎖得緊緊的,她也很著急,她也沒法子。

身後,葉秋棠顫著聲音說:「斷臂吧,別無他法了,否則,就只能全身潰爛而亡……」

何顯詩怔了怔,低頭探向右膀,臉上全是屈辱與不甘,但終究還是果敢,左手抽劍,旋了半圈,用力一切,直接舍掉了整條胳膊。因為太痛,一時又是慘叫不迭。

她連忙湊上前去,為其紮下止疼的藥針。

此時毒蚨派還未走出很遠,所以她仍能聽到上官遙的交代:「這回真是大意了,後日如果遇見賀家人,盡量能躲就躲,尤其是剛剛那個賀寒夜,他腦中無譜,下手無度,半點章法都不講,這種人往往最可怕。」

上官弈答:「知道了。」

聲音已經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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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針施下,藥效顯著,不久,何顯詩昏睡過去。

直到此時,千磨山才終於展現出其夜裡獨特的寧靜。

隨身帶來的水囊漸空,葉秋棠指派她去汲點山溪回來。

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她是醫女,又全程貢獻最少。

兩隻手一共提了七個水囊,晃晃蕩盪一路向東。

來時路上她已經將地形觀察好了。

果然,不出一刻,緩緩的流水聲穿過密林,隱約可辨。

又往前走了一截,踏過一片野草,終於來到冷光閃閃的山溪面前。

冷洌的溪水在碎石上潺潺流淌,她蹲在某個寬大的石塊上,用雙手捧入一口,只覺清涼透心,滋味甘甜。

撥開某個囊塞,將將低頭,一條褚紅色的碎布恰好順流而來,婀娜多姿地飄到了她手邊。

拿起來一看,上頭竟然隱約殘有血跡。

要不是印象深刻,她不會立馬就認出來,這塊布料恰好來自美人風箏的長尾。

莫不是,那個賀家少年出事了吧?

她心裡隱隱生出一分不祥的預感,隨手抄起水囊,提起裙擺,開始快步溯溪,向上而尋。

行約半里路后,來到一個橢圓形、四周圍滿青石塊的小潭前,才堪堪停下步子。

上流湍急的水聲依稀可聞,卻在這裡被人為的阻撓減緩,夜光里,水面幾乎一動不動,顯得深不可測。

那個拖拽著長尾的美人風箏,此刻正好卡在出水處兩塊青石之間,隨著水流搖搖晃晃。

水潭的正中央,隱隱有個小漩在打轉,那位身穿月白色縐紗袍的少年仰面躺在附近,身體不停地隨波旋轉,人已昏迷不醒。

直到將人救上岸,才看清他右邊額頭上多出來一個銅錢大小的血洞,此時已經被水流沖得發白。

伸手一探,還好,鼻息還在。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搭救這少年,沒準只因為他是毒蚨派那伙人所痛恨的對象,而毒蚨派又是她所痛恨的對象。

正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在相應的穴位上紮下藥針,賀寒星總算在一陣猛烈地咳嗽中醒轉過來,然後一大口一大口地向外吐水,直到將肚子裡面的水吐完,才瞪起眼睛望著她,有些警覺地問:「你是誰呀?為何要救我?我們見過嗎?我的虞美人呢……哦,她在那兒……還好她還在,不然我就回不去了……」

他說話時兩片嘴皮子上下翻飛,幾乎不挨著,吐字極其利索,聲音也很好聽,乾淨又脆亮,好像調皮的笛聲,奏在淙淙的水邊,頓時令人心生愉悅。

她靦腆地笑了一下,柔聲道:「你沒事就好。」說完,起身便要走。

「哎,小妹妹,等一等,你救了我一命,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她含笑,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緩緩問:「大家萍水相逢,未必能再相見,知道了姓名又有什麼用?」

他嘆了口氣,道:「那好吧。既然只是萍水相逢,就別怪我多問一句,你身上有參賽令嗎?」

「你……」她怔了一怔,眉頭迅速蹙攏,嘶聲道:「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哎,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可沒別的意思啊!」他赧然地搔了幾下頭,飛快往懷裡一掏,竟一口氣掏出一大把玉牌來,然後一張挨著一張地攤在她面前,粲然仰著臉一笑,道:「喜歡哪些,只管挑走,給我留一塊就成了。」

她嘴唇半張,已然看呆,愣了半晌,喃喃道:「你……我們門派,只為搶奪一張令牌,就已經個個頭破血流,你居然一口氣收集了八塊……你是怎麼做到的?這麼厲害!」

賀寒夜慘白的臉上始終凝著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撥了撥耳朵后,將臉一轉,用下巴指點著石頭縫裡的大風箏,低聲道:「有了虞美人,可上天可入地,何況只是八枚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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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墟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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