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春是個多面體
猶記流年
第一章
青春是個多面體
林天恩實在是想不明白,她明明英語六級分數過了440,計算機等級考試也過了二級,可最終還是被框在了保研資格外。保研申請表送過去還沒焐熱乎,便被無情地退了下來,讓她這樣的學霸型人物情何以堪?所以她化悲憤為力量,周末多接了個零工賺點小錢。
可林天恩著實沒想到,她所接的發傳單的活兒是如此麻煩,比她做家教教學生要難上數十倍。她站在街邊剛沒發幾張,便被一氣質高貴的中年婦女給纏上了。那女人先是簡單地問了傳單上面的家電情況,接下來就開始連珠炮似的挖她個人消息,上至長輩祖宗十八代,下至兄弟姐妹朋友同學,後來索性拉過她脖頸上戴的金鎖拉起家常來。林天恩忙著工作賺錢,隨意敷衍不過,心裡急得跳腳,後來謊稱內急總算甩開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怎麼樣?發完了沒?發完了咱們趕緊打道回府,我都要餓死了!」傍晚時分,好友鄭潔從不遠處踩著雨後積水蹦跳著走來會合。
林天恩將最後幾張分別派給路過行人,心滿意足地拉著鄭潔收工回校。才走到對面站台,就見一輛車疾馳而來,頓時車下一窪泥水四濺,毫不留情地印在了二人的衣褲上。
「這人是怎麼開車的?真沒素質!」鄭潔拉扯著褲腿,一臉心疼地看著剛買的時裝褲。
「XAK521!」林天恩倒不在意自己洗得泛白的牛仔褲,拿起手機熟練地記下了車牌號。
「記車牌號有什麼用呀?反正投訴無門,只有認栽的份兒!」鄭潔說著遞上濕巾示意林天恩擦擦褲上的泥污。
林天恩彎腰利落地抹了兩下,隨即回答:「先記著再說,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鄭潔一臉驚愕地指著她笑鬧:「老天,沒想到你竟這麼可怕,以後我可得防著你點兒!」
兩人正嬉笑著,便見一輛23路公交車徐徐駛入站台,林天恩這才急忙翻兜找零錢。
林天恩與鄭潔下了車,在回校的路邊攤上一人買了一盒炒麵邊走邊吃。半盒油膩膩的炒麵下肚,林天恩便覺得飽了,捧著半盒炒麵徑直走到垃圾桶旁。當她準備用一個瀟洒的動作將盒子投入桶中時,一輛藍色別克映入了她的眼帘。
「XAK521!」她下意識驚呼,一隻手迅速掏出手機看了看,然後將那半盒油膩的炒麵扣在了那輛車的後車身上。
彎曲醬黑的麵條隨著光滑的車身淋漓落下,掛在了半空,有的則緊緊地粘在了車身,鋥亮嶄新的車子頓時顯得滑稽可笑。
林天恩正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時,冷不丁眼前冒出個黑影來。
「你眼睛有毛病啊,把垃圾往我車上丟?」
林天恩一米六六的個頭,可在黑影面前還是顯得矮小,她不由得抬頭而望,眼神睥睨,手指著車子問:「這是你的車?」
「是我的車,被你給弄髒了,你看該怎麼辦吧?」眼前的男子一副凶神惡煞模樣,恨不能把林天恩當蒼蠅般一巴掌拍死。
林天恩倒是不慌不忙,轉身朝愣在不遠處的鄭潔招了招手。鄭潔見狀,難免有些猶豫不決。
「沒看見我招手讓你過來啊?杵在那兒不動你當我是招財貓啊?快過來!」林天恩見她那副不經風浪的熊樣兒,忍不住怒吼。
鄭潔經過垃圾桶時,自覺地將手中的飯盒丟在了垃圾桶內,隨後才走到林天恩身邊立定,一副乖巧小媳婦的模樣。
林天恩指著鄭潔與自己褲子上未擦乾淨的泥點義憤填膺:「你還好意思說我弄髒你的車,明明是你的車弄髒我們的衣服在先,麻煩你講點理好嗎?」
被林天恩視之為黑影的男子感到莫名其妙,他低頭打量了鄭潔與林天恩的褲子,看起來確實有些泥污。
「這位小姐,明明是你不講理好不好,我的車停在這裡動都沒動,怎麼可能弄髒你們的衣服?」黑影此刻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林天恩不甘示弱,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我也沒說是現在弄的呀,剛才你經過市中心銀座了對不對?」
黑影老實地點了點頭:「是又怎樣?」
「是又怎樣?」林天恩嗤笑說,「你懂不懂開車的基本常識啊?雨後開車路過水坑要慢速緩行你知不知道?你不管不顧嗖的一下開過去,濺了旁人一身泥漿子揚長而去,以為有車就了不起啊?」
林天恩振振有詞、聲若洪鐘,引來了不少人圍觀,立在身旁的鄭潔不禁向她投以欽佩的目光。跟著「鐵娘子」林天恩混,永遠也不會受欺負。
「我今天還真是撞了邪了!」那黑影見有人圍觀,頓覺顏面掃地,更懶得跟這潑辣沒禮貌的姑娘廢話,索性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粉色鈔票朝林天恩臉上一扔:「不就是想要錢嘛,拿去!」
就在鈔票自由落體前,林天恩「啪」的一下,將滑落的鈔票拍在了右臉頰。她極其淡定地拿過鈔票查驗,堂而皇之地將其裝在了兜里。
「無賴!」那黑影見狀,輕蔑地甩出一句轉身便走。
「呃,等等!」林天恩跟在其後大喊。
「還有什麼事?」黑影無奈轉身,氣得雙目噴火。
林天恩不慌不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藍色鈔票,很有禮貌地走上前遞到他手中:「既然你賠了我們乾洗費,那我也該賠給你洗車費,好了,現在兩清了!」
林天恩說完拽起發愣的鄭潔昂首闊步地離開,只留下瞠目結舌的黑影。
「歐巴,我買好了,咱們吃晚飯去!」一靚麗時尚女子提著購物袋親昵地攬上黑影的胳膊,卻見他兩眼發直地盯著漸漸遠去的兩個身影,不由得發問:「怎麼了?那倆是你熟人?」
「什麼熟人,就倆二百五!」黑影忿忿,手中捏著那張拾元鈔票,眉頭緊擰。
回到宿舍后,舍友們一如繼往地各自約會離巢。林天恩換好衣服考慮要怎麼處置黑影甩給的一百元大鈔,想想這又不是天寒地凍的,把衣服拿去乾洗太過浪費,索性建議要跟鄭潔平分。
鄭潔已經習慣了她視錢如命的個性,指著盆中的臟衣服說:「我們家小姜還在樓下等我呢,你幫我把衣服洗洗那錢就全部歸你了。」
林天恩乾脆地點頭答應,她知道她愛錢的程度讓財經系同學為之驚嘆。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她林天恩不偷不搶不訛詐,靠自己的能力賺錢,有何不可?
看著鄭潔心急火燎地穿衣打扮前去約會,她覺得大學里的愛情真是廉價,課業輕鬆,無聊男女湊一塊,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不過現在戀愛也不再單純而有情調,男生之間相互攀比誰的女友漂亮有氣質,女生之間八卦誰的男友帥而多金。其實林天恩覺得,有這些時間,足夠賺錢養活自己補貼家用了。
鄭潔走後,她看了看放在盆里的衣服,撇了撇嘴,拿起洗衣粉端起盆往水房走去。
在餐廳面對著一桌子美味佳肴,舒哲完全沒了胃口。他看了看眼前對著食物挑三揀四的趙安寧,又想了想剛才弄髒他車子還理直氣壯的女生,心頭怒火交加卻又無處發泄。
「歐巴!」趙安寧見他沒下筷子,不由得抬頭輕喚他一聲,卻見他仍黑著個臉發獃,忍不住抬高聲音:「舒哥!哲哥!歐巴!」
舒哲被她的女高音喊回了魂,他皺眉看了看向他們投以好奇目光的客人,忍不住低聲抱怨:「安寧啊,你平常少看些韓劇,多看些有用的書,別整天歐巴歐巴的,我聽著難受!」
趙安寧不滿地抽了抽嘴角,瞪大眼睛關切地問:「哲哥,你生氣啦?其實我只是想讓你快點過來才謊稱我得了急症的,你不覺得挺浪漫的嗎?」
舒哲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望著眼前妝容精緻的趙安寧沒好氣地說:「安寧,你能不能正常點兒?」
趙安寧撥了撥額前落髮,嘟嘴嗔怪:「我哪兒不正常了?就你不待見我!」
舒哲對女生向來沒耐心,將手中筷子一放說:「你快點吃,我還有事,趕著回去!」
趙安寧見狀,索性將筷子一甩,拿起紙巾擦了擦嘴拎著包揚長而去。舒哲悶悶地吐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起身跟了上去。
林天恩手頭有兩份家教,還兼數份零工,一大早就窸窸窣窣地起床洗漱。這四人的宿舍如今只餘三人,有一名在附近找了房子即將跟男友過自個兒的小日子了。
雖然林天恩動靜不大,可還是吵醒了鄭潔,只見她在上鋪翻了個身嘟囔著:「林天恩你每天這樣累不累啊?
「正好趕上今天周日,人才市場有招聘會,我去看看!」林天恩邊抹面霜邊回答。
「其實我說你沒保上研那就考研呀,以你的實力,百分百中啊,完全不用忙著工作!」鄭潔每天看著林天恩這麼勞累,心中不忍,她覺得自己要是個學霸,鐵定要考研。
「保研可以拿獎學金,考研不還得自己出學費?我還不如早點工作賺錢呢!」
「我大概算了算呀,你大學這幾年賺的錢足夠你啥也不幹生活個三五年的了吧?林天恩,你對自己真夠狠的!」鄭潔以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看她,說完深深地嘆了口氣,抱起枕頭開始她的回籠覺。
林天恩則淡定如常,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著裝,樸實大方,足夠對付招聘會那些HR的挑剔眼光。
宿舍同學當然不會理解林天恩愛錢如命的心理,出身貧寒的她深知錢是個好東西。她父母身有殘疾,每月靠著低保錢勉強度日,要不是有好心人資助她讀書,或許她早就出了學校走上社會,成為哪個工廠的一名普通女工了。她人窮志不窮,之所以這麼努力地賺錢,她是想早日回報父母與資助她的好心人。因此當年填報志願的時候,她特意選了財會專業,她覺得以後從事會計工作對她來說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舒哲自那天被一個不知名的小丫頭擺了一道后很是懊惱,最近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在設計院實習后他的魅力下降了?像他這麼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到哪沒小姑娘獻殷勤?就連趙安寧那麼挑剔的姑娘也千方百計地接近他,有事沒事裝個病、撒個嬌,他雖然覺得厭煩,但也樂在其中。可是自打被那個女生無理粗暴地訓斥后,他破天荒地開始懷疑起自己來,工作之餘有事沒事地拿著鏡子照照,沒事還搞點自拍,往QQ空間一發,來幾句抒情,總會得到不少人的青睞。
好在近幾天趙安寧竟然安分起來,一通騷擾電話也沒有,倒是舒哲他娘親開始嘮叨起來,說是有合適的姑娘要介紹給他認識。一提這事,舒哲就覺得特扯淡,他大四才剛實習不久,未來的有為青年,這個時候相親戀愛、談婚論嫁是不是太早了點?
他向他娘親委婉地表達了他的想法,可是他敬愛的娘親卻這樣回答:「你不懂,現在戀愛結婚要趁早,不趁著年輕挑好的,到時候去揀人家挑剩的嗎?而且找對象吧最好要知根知底的,這樣婚後矛盾少,也好過日子,是不是?」
其實舒哲覺得他娘親這話說得在理,可是他不願意把這大好青春浪費在戀愛結婚上。他即將踏出校門,還沒來得及享受這花花世界就要走入婚姻的墳墓,這樣的蠢事,他才不幹。
對於他的斷然拒絕,他敬愛的娘親不幹了,當天便動用各種手段把他召回家進行教育。舒哲他老爸心知山雨欲來,一吃完飯便躲在房裡讀書看報玩電腦,舒哲只能老老實實地坐在飯桌前聽著教誨。
「要不,這事就聽媽你安排吧!」舒哲最終拗不過他娘親,只得繳械投降。
話一說完,他長了個心眼兒問:「媽,你是不是已經物色好了?」
舒哲他娘親立即眉開眼笑:「那當然,你老媽的眼光還會有錯?就是趙家的千金嘛,人長得漂亮,性格又好,我看她對你好像也有點意思。」
舒哲一聽,面色大變,忙朝他娘親擺手:「媽,我們不合適,不合適!」
「怎麼就不合適了?人家安寧多好一孩子啊!家風好,性格好,比你低兩屆,年齡也相配,她能看上你就不錯了!」舒母一想到趙安寧那乖巧的模樣,頓時笑開了花。
「性格好?那是你沒看到她那副無理取鬧的樣兒!」舒哲暗自腹誹,顯然他不能當著娘親的面貶低她鐘意的人。他覺得趙安寧真不符合自己的審美,那樣一個嬌小姐,天天要人哄著捧著,跟她相處,早晚會被她煩死累死。
舒母見兒子不說話,忙趁熱打鐵:「阿哲啊,其實媽媽也沒有催你的意思,既然眼前有合適的人選,那就先處著,結婚可以再等幾年。你瞧瞧現在,大學生談戀愛再正常不過了,人家都是在學校里先挑著揀著的,咱們可不能落在人家後面揀剩的,你說是不是?」
舒哲覺得娘親說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沒了反駁的餘地,只好故作神秘地低聲說:「媽,雖然我覺得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但是今天這情況我得說了,其實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舒母一聽,眼角微彎,面上帶了些喜氣兒:「好小子,你不早說。那姑娘長什麼樣啊?家境如何?人品如何?」
「媽,你放心,我看上的人,肯定不差!」舒哲懶得再聽娘親嘮叨,隨意敷衍了兩句便借口晚上加班溜之大吉。
「臭小子,原來是有意中人了!」舒母望著兒子出門的背影,心頭大感欣慰,轉念卻又蹙眉自語,「唉,也不知道那姑娘條件怎麼樣?」
林天恩最近除了做家教就是奔波在面試的途中,她一早才去一家外企面試回來,本想去探望資助她的蔣叔,結果還沒到半路便接到輔導員的電話,要她趕緊回學校一趟。
23路公交車晃了四十多分鐘,終於到了學校附近,林天恩看了看手錶,已近午時,尋思著輔導員等得太久,便撥通了她的手機,誰知卻處於關機狀態。她悻悻地看著手機,抬手按了按遮陽的棒球帽,加快步伐往校門口走去。
「XAK521!」經過學校附近的停車場時,林天恩無意一瞥,熟悉的車牌號映入了她的眼帘,她下意識小聲驚呼,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
「那個誰,請等一下!」
驀地,熟悉的聲音由身後響起,嚇得林天恩腳步一滯。雖然她認為自己沒做虧心事,但這樣的偶遇,她覺得還是不發生最好。
舒哲今天又是被趙安寧各種撒嬌發嗲無理取鬧給叫過來的,對於趙安寧,他真是感到頭疼。誰讓他家跟趙家是世交?誰讓趙安寧那隻狐狸會討好忽悠他娘親?誰讓她娘親總是幫著趙安寧這個嬌氣的千金小姐?他覺得上輩子一定是欠了趙安寧的!
正當他停好車陰沉著臉走向校門口時,偏巧眼前閃現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藍灰色的T恤加洗得泛白的牛仔褲,還有那招牌式的馬尾加棒球帽,真是冤家路窄——報仇的機會總算是來了!
舒哲的唇角忍不住上揚,瞬間換了副嚴肅的面孔,以粗重的嗓音朝著前面的身影高喊。只可惜前面那位腳步稍稍一滯,便裝作沒聽見般繼續前行。這讓舒哲覺得特沒面子,他一咬牙快步向她跑去,眨間就躥到了她的眼前。
「我剛才那麼大聲叫你,你沒聽見啊?」舒哲一見到林天恩那睥睨的眼神,心頭怒火噌噌直冒,絲毫不願跟她擺什麼紳士風度。
林天恩朝天翻了個白眼,牙尖嘴利地回敬道:「我聽見啦,你叫『那個誰』,我哪知道你叫的『那個誰』是誰?」
舒哲被她的這番反問弄得理屈詞窮,可是他不能在氣勢上被她壓倒,而且還是兩次,因此他深吸了口氣說:「好吧,這位同學,請問你尊姓大名?」
「我跟你又不認識,為什麼要告訴你我的名字?萬一你要是騙子、壞人呢?我又不傻!」林天恩說話時瞟了瞟舒哲,雖然覺得他長得高高帥帥的,但是人不可貌相。
舒哲被她氣得差點吐血,他心知這姑娘不是善茬,但沒料到這樣難對付。強壓下心頭怒火,他換了副笑臉說:「好吧,我現在告訴你,像我這樣任人在車上丟垃圾,而且車還被垃圾刮壞了自己花錢去噴漆的人,肯定不是騙子也不是壞人,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傻子!」
他咬牙切齒地越說越狠戾,笑容也越來越猙獰,他還就不信了,他舒哲順風順水這麼多年,竟還會敗在一個姑娘手下!
林天恩本來懶得跟他多費口舌,聽他這麼一說,她頓時嚴肅認真起來。她雖然在這象牙塔里接受熏陶,但也沒缺乏社會歷練,像駕照什麼的她也考了,對於各類車子的性能優缺點也多有涉獵,舒哲剛才那一說,簡直就是胡扯八道。
「得了吧,就你這點小伎倆興許還能騙騙別人,想騙我,白日做夢!」林天恩直直地望著舒哲噴火的雙眸,心頭更添幾分鄙視之意:「就那點軟綿綿的炒麵能把車子刮掉漆?我真不知道你是腦子被門夾了還是科幻小說看多了。你還真抬舉我了,我可沒特異功能,像吃鐵皮玻璃渣什麼的我可做不來!」
舒哲本想嚇唬嚇唬她,誰知道這小妞真是沉著冷靜,不像有些姑娘遇上些小事就無助地嬌呼:「歐巴,哦多開?」但是,這姑娘也太彪悍了點,他還真快招架不住了。這報仇不成,反被羞辱,還真是虧大發了!
「反正那天我洗車的時候被告知車子被刮花了,那天除了你,沒別人碰這車,不是你弄的還能是誰?」舒哲咽不下這口氣,索性就賴到底,看眼前這丫頭怎麼辦!
林天恩抬手看了看錶,強忍著飢餓傲慢地說:「這位先生,你說你車子是被我給刮壞的,那請你拿出證據來,咱們現在是法治社會,凡事都要講理講證據,你再這樣無理取鬧我就報警了啊!」
林天恩邊說邊煞有介事地拿出了手機,她抬眼看了看怒氣滿面的舒哲,心頭有幾分暗爽,這小子沒事找事也要看對象,她可是鐵齒銅牙林天恩!
「歐巴,你怎麼才來啊!」忽然間,一陣香風飄來,不遠處的趙寧安輕快地向舒哲奔來。林天恩看了看打扮時髦的趙安寧,又瞟了瞟呆站的舒哲,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舒哲第一次覺得趙安寧竟是那麼可愛迷人,這麼巧地幫他解了圍,否則他還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那個牙尖嘴利的女生。
「剛才那女生是誰啊?我出校門就看到你們在聊天了。」趙安寧親昵地挽上舒哲的胳膊,眼睛瞟向林天恩離去的背影。
舒哲知道趙安寧的心思,暗想為了她好,便隨口撒謊說:「我剛交不久的女朋友,挺聰明機靈一姑娘,怎麼樣?長得挺漂亮吧?」
趙安寧雖然聽說他已有女朋友,但親眼見證現實,還是需要些勇氣。她臉色刷地變白,忍不住轉頭看了看那個離去的身影,心頭泛起了陣陣醋意。她真的沒想到舒哲能看上那麼普通平凡的女生,雖說長得還不錯,可跟她比起來,那就差遠了。
「就她呀?我認識,林天恩嘛,比我高兩屆,財經系的奇葩,視錢如命,找她做女朋友,你是不是大腦不正常了?」
林天恩愛財已經聲名遠播,學校大部分學生都聽過她的大名,像趙安寧這種愛八卦的,自然不會放過學校每個八卦。為此她當年還曾特意翹課去階梯教室看財經系的這個奇葩典範。
舒哲聽了倒覺得沒什麼,他反而因為知道了那女生的姓名與弱點而覺得高興,下次再讓他遇上她,哼,他可不能再讓她這麼囂張了!
林天恩吃完了午飯,回宿舍午休,就這休息的當口她也沒閑著,戴著耳塞聽英語口語。她是本系出了名的學霸,學知識快,掌握得牢,可是這次保研意外落了榜,讓人覺得可惜。
正當她似睡非睡時,枕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拿起來一看,是輔導員打來的。
「林天恩啊,今天上午有人來找你,說是你父母的朋友,辦事路過學校過來看看你,等了你一上午後來有事走了。她要了你的聯繫方式,所以我給她了。」
林天恩聽得有些發矇,她父母一窮二白三沒關係網,哪裡來的朋友?難道是蔣叔?可是蔣叔有她的手機號碼呀!
「劉老師,您說的是哪一位啊?能告訴我那人的名字嗎?」
「嗨,你放心,那人我認識,咱們學校以前的一位教授的家屬,叫吳敏,你應該認識吧?」劉輔導員好似聽出了林天恩的質疑與擔憂,忙向她介紹道。
林天恩心裡疑惑,可還是順著輔導員的話回了幾句。掛了電話,她睡意全無,到底那個叫吳敏的是何許人也?她百思不得其解,決定下午前去看望蔣叔的時候順便問問。
可是掛完電話沒多久,林天恩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是個陌生的號碼。林天恩暗喜,估計這又是通知她面試的電話,所以乾脆地按下了通話鍵。
「喂,您好!」她甜甜地打起了招呼。
「喂,請問是林天恩嗎?」
電話那頭的人客氣地發問,聽在林天恩的耳中,覺得有些怪異。這並不像HR通知人面試時客氣禮貌、公事公辦的語氣,雖然只是一句普通的客套問話,可林天恩聽得出來,這人此刻的內心一定是忐忑不安的。
「嗯,我是,請問您是哪位?」林天恩客氣而疏離地回問了句,內心也有些忐忑。
「哦,我叫吳敏,你可以叫我吳……吳阿姨……上次你在市中心發傳單我們見過的,你還記得嗎?」
林天恩對那天的事情還算有些印象,對於那個妨礙她工作賺錢的中年婦女更是印象深刻。她突然間警覺起來,暗想是不是那人買了傳單上的產品後有問題來找她算賬了?關鍵這也沒找對人呀,不應該是去找廠家跟銷售商嗎?至於這麼大費周章找到學校來要她的聯繫方式嗎?
「那個,阿姨您有什麼事情嗎?我那天只負責發個傳單什麼的,就是個兼職而已。」林天恩覺得先撇清責任最重要。
「哦,我那天看你覺得特別面熟,有點像我一個親戚早年失散的孩子,所以想跟你問點事情。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可以約個時間見面聊嗎?」
那位吳阿姨的聲音聽起來輕柔悅耳,林天恩覺得認親這回事比較扯淡,萬一這人要是個騙子就更恐怖了,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她可不做。
「真不好意思啊,我最近忙著畢業設計找工作,估計是沒空跟您見面了。」
「你要是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去你學校談,你看怎麼樣?」對方顯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林天恩沒想到這人竟如此鍥而不捨,她索性有話直說:「吳阿姨,您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兒啊?不可以在電話里講清楚嗎?」
彷彿是聽出了林天恩警惕的語氣,電話那頭的人語氣更為柔和:「你放心,我絕對不是騙子,我女兒跟你是一個學校的,今年讀大二,叫趙安寧。」
林天恩確實聽過「趙安寧」這個名字,也算是本校的校花,也曾見過她本人,身材是不錯,妝也化得精緻。聽到對方這麼有誠意的話,林天恩越發不好意思拒絕,歪頭想了半天,硬是沒忍心拒絕。
「要不您定個時間咱們在學校附近見吧,我可以帶朋友一起去嗎?」林天恩多了個心眼兒,想想也沒單刀赴會的勇氣,決定到時拉上鄭潔一起。
對方一聽林天恩爽快地應下了,似乎很是開心,徵詢了林天恩的意見后,約了後日下午在學校附近見面。
接完這通電話后,林天恩也沒心思去看望蔣叔,更沒心思看書學習,一個人呆坐在床上出神。其實她也是普通的女生,對生活對未來都有過不切實際的幻想。家裡供不起她讀書的時候,她也曾埋怨自己沒生在富裕的家庭,也曾對無能的父母抱有強烈的不滿,也曾希望自己是富人家丟失的小孩,有一天被父母認回去過上富貴日子。可是這些終究是幻想,永遠成不了現實。所以她早已學會面對現實,想要的東西她都會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得到!
最近要說起冤家路窄,舒哲絕對會舉雙手雙腳贊成。他剛到這家設計院實習不久,要麼是對著電腦練習畫圖,要麼就是被老員工吆喝來吆喝去,說難聽點,就是一打雜的。這天一早剛到公司,他便被HR叫去招聘會幫忙,原因是人事助理請假得有人頂上。
舒哲從小被他娘親寵著,總覺得他在公司打雜很沒面子。因為是父親找的關係,他嘴上也不說什麼,可總覺得心裡慪得慌。不過到了招聘會,看到滿場熙攘的求職者時,他心頭頓時湧上一種優越感。不過當他瞥見擠在人群中頗有禮貌地向HR打招呼的林天恩時,心情就不那麼爽了。其實他見著她是有幾分驚喜的,可是看到她對別人彬彬有禮的模樣,心裡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他到底哪裡得罪她了?不就是開車弄髒了她的衣服而已,也不必每次見到他都是那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吧?就那麼一恍惚,他腦海中蹦出了「冤家路窄」這個成語,潛意識裡,他覺得這詞兒有些曖昧。
林天恩走到附近攤位看了看招聘職位,是招會計,但是要有工作經驗。可是她不願打退堂鼓,抓住眼前的每個機會,總會有幸運光顧。她捏著簡歷走上前,當看到坐在攤位前的舒哲時,心裡不由得打起鼓來。
舒哲見她怯生生地走近,不禁挑唇而笑,朝她伸出了手:「愣著幹嘛,拿來吧!」
舒哲邊說邊伸手奪過她的簡歷,很是隨意地翻看了兩下。其實他只是關注了下她的年齡、體重和籍貫,其他就交由HR主管去看。實話說,舒哲還是打心眼兒里想幫她,正要附耳跟HR主管說幾句,無奈會場人多,後面推搡著前面的,林天恩不小心撞上了攤位的桌子。
「大家不要擠,看到符合自己的崗位把簡歷遞過來,如果我們覺得合適,會通知相關人員面試的!」HR主管見桌子都快被撞翻了,索性起身對著面前的一群求職者喊道。
舒哲見狀,朝林天恩無奈地聳了聳肩。林天恩看了看他,忽然就覺得他沒當初那麼討厭了。她朝他客氣一笑,轉身投入了下一個招聘攤位。
舒哲看著她高挑瘦削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不知為何,心頭湧上些微的憐憫。他聽趙安寧說她家境貧寒,所以視錢如命,雖然別人對她嗤之以鼻,不過他倒不以為然,因為人肯定會追求他們所沒有的東西。
十月下旬的天氣,氣溫仍然居高不下,林天恩從招聘會回家的時候順便去看望了多年來資助她上學的蔣國華。
蔣國華年近五十,一直獨身,除了林天恩,他還資助了其他四五個孩子讀書。不過林天恩是他最為關心的一個,當年高考的時候,林天恩本想報浙大,可是蔣國華卻極力說服她報本省的N大。說是N大在他所在的城市,她過來讀書也好有個照應。林天恩當時考慮再三,覺得蔣叔叔自打她上小學就開始提供幫助,逢年過節的,也時常坐上五六個小時的車前去看她。他盛情相邀,她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畢竟N大在全國也是重點高校,名聲在外,也不比浙大差多少。
拎著水果進門時,刺鼻的煙味直衝腦門兒,林天恩微微皺眉,看了看蔣國華蠟黃的面色,忍不住嗔怪:「蔣叔您平常少抽點兒煙,我都跟您說了多少次了,吸煙有害健康。我看您最近臉色不太好,也不知您有沒有定期去醫院體檢!」
蔣國華看著林天恩進門換了鞋,輕車熟路地將水果放在了廚房冰箱,臉上掛滿了慈祥和藹的笑容:「都叫你過來不要買東西了,你不也一直不聽話么?」
林天恩利落地挑出幾個蘋果開始清洗削皮,她回頭看了看蔣國華,笑說:「我買東西來看望您是應該的,您為了自個兒的健康戒煙也是應該的。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等我工作賺錢孝敬您!」
「真是個傻丫頭,你平常別光顧著學習打工,抽時間多休息休息,出去轉轉,多給自己買點衣服。我看外面年輕的小姑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可別虧待了自己。如今你也不小了,也該考慮談個男朋友,可別為了工作賺錢把自己變成剩女了!」
蔣國華像個慈父般嘮叨著,聽得林天恩心頭微暖。她麻利地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塊放在盤中,又取了牙籤插上,端到了蔣國華面前。
「叔,這才幾天沒見啊,您就變得這麼嘮叨了,簡直比我爸還嘮叨!」
「這不你父母不在身邊,我這做叔的不得好好幫他們管教管教你?」蔣國華捏了塊蘋果,樂呵呵地扔進嘴裡。
林天恩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眉頭微蹙,暗想著要不要把吳敏約她見面的事情跟他說說。她自認社會經歷淺,這種事情還是請人幫忙拿捏一下最好。可她又怕說出來讓他擔心,心裡反覆糾結,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丫頭,你有心事啊?」蔣國華看著她眉心微擰,不由得關切地問。
林天恩抬起頭來,尋思著轉換話題,她覺得這點小事還是不說為好,索性將保研失敗的事情跟他說了。
「保研不成的話你可以考研嘛,你放心,學費的事情有叔呢!」
「叔,我不想考研,我覺得吧還是早點工作為好。多兩年社會經歷不比多讀那兩年書差,最近我去招聘會看了看,像我這種專業,工作經驗比學歷重要!」
蔣國華心知林天恩一向很有主見,他聽完點了點頭:「嗯,你覺得好就好,在這事上,叔叔尊重你的意見!」
林天恩陪著蔣國華聊了些家常,忽然想起下午與吳敏還有約,便匆匆告辭了。
林天恩在外面吃完午飯回宿舍的時候,那名要搬出去的舍友早已將東西搬空,一聲招呼沒打,屁顛屁顛地跟著她男友住一起去了。林天恩忍不住暗嘆人情淡薄,不過還好,她的好友鄭潔還在,現在正窩在床上擺弄著她的筆記本電腦,見林天恩回來,興奮地指著本本對她說道:「林子啊,我真是被這些女兵給驚艷到了,你看多帥啊!」
林天恩走到跟前伸頭看了看,見她還抱著十一國慶大閱兵的視頻一臉艷羨地流著哈喇子,忍不住揶揄道:「轉眼都要到十一月了啊,你趕緊從六十周年閱兵儀式中回魂吧,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她這一說,鄭潔則由興奮轉為失落,只見她撇了撇嘴巴說:「怎麼結網啊?這閱兵都過了,哪裡還有機會啊?等到國慶七十年,那我也三十多了,那年紀去申請當志願者,人家還以為我腦子進水了呢!」
「當不成志願者那你就做別的事情唄,只要你不當個米蟲,好好學習與工作,也是為國家做貢獻嘛!」林天恩說完便衝到了衛生間洗了個澡,她有輕微潔癖,只要條件允許,出門回來都要衝個澡才安心。
洗完澡擦乾頭髮,林天恩便湊到鄭潔跟前,擺出諂媚的笑容:「潔潔啊,咱們事先可說好了,你下午三點半陪我去見個人。」
「嗯,我記得的,所以我忍痛推了跟小姜的約會,準備陪你去見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咱不是重色輕友的人,更何況咱們同學三年多,我也不放心你羊入虎口!」鄭潔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燦爛。其實她打心眼兒里好奇,那個女人大費周章地找林天恩到底是為了什麼?
臨出發時,林天恩很隨意地套了平常穿的T恤加牛仔褲,對著鏡子挽了個丸子頭,算是收拾好了。
「你就這樣去見人家?是不是太隨便了點?」鄭潔看著她一身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打扮,忍不住嗔怪。
「低調做人,高調做事,我這麼打扮怎麼了?又不是去相親選美?我就是要表現出我又窮長得又平凡,這樣可以減少被人算計的幾率!」
鄭潔嫌棄地看了看她,忍住不毒舌:「我看你就是有被害妄想症!」
林天恩她們提前五分鐘到了約定的地點——一家小型茶座,吳敏早已等候在那裡。三個人一陣寒暄之後,鄭潔就覺得不自在了,作為旁觀者,她覺得吳敏看林天恩的眼光不太對勁。那眼光似乎有久別重逢的驚喜,也有矛盾糾結與顧忌,具體鄭潔也說不太清楚,總之就是很詭異。
吳敏並不像第一次見到林天恩那樣不停地盤問,眼光頻繁地落在林天恩脖子掛的金鎖上。說完了客套話,她忍不住開口說:「我看你脖子上那小金鎖做得挺精緻的,我女兒也有一個,當年我特意請金匠做的,上面也刻著字,是我女兒的名字——安寧。」
林天恩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鎖,又看了看她期待的神情,她明白這位吳阿姨話中的深意,可是她覺得像小說、電視劇里才會出現的狗血情節絕不會發生在自己頭上,所以她耐心地解釋說:「我這金鎖是我爸請人做的,小時候我老是生病,很不省心,後來我爸就弄了這把金鎖給我掛上,為了讓我少生病,所以就讓人刻了「安心」兩個字。」
吳敏聽後點了點頭,先前她是有問過林天恩的生日,1987年6月9日,雖然生日不同,但也相差不大,加再上脖子上的金鎖,她覺得林天恩非常可能是她當年走丟的女兒趙安心。
那天初次見面,她光看她的長相就覺得有些像,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內雙也是遺傳了她的。當年女兒走丟后,她尋了好久,可始終沒有消息,後來她漸漸死了心,又生下了二女兒趙安寧。孰料那天街上不經意的一瞥,讓她的內心死灰復燃。她當時太過激動,想也沒想便衝上前盤問起林天恩來,可是問來問去也沒問到她的聯繫方式,只知道她是N大大四的學生,便順藤摸瓜地找到了學校去。
「你有沒有小時候的照片,可以給我看看嗎?」吳敏認女情切,一時也不知什麼方法最能讓林天恩接受,想借著看照片的機會跟她提提這事兒。
以前她看電視劇,上面也有講找到失散孩子的戲份兒,那些家長很有耐心地接近孩子,花了很久的時間獲得了孩子的信任后才挑明身份。這讓她覺得有點不太真實,不管明不明智,她覺得一定要儘快地與孩子相認。她已經飽受這麼多年的煎熬,再不能多忍一秒!
林天恩朝她搖了搖頭,亮出她真摯的小眼神說:「阿姨,我在外上學不可能帶著小時候的照片呀。雖然您沒明說,但是我也看出您的意思,您上次說我像您一個親戚失散的孩子,今天約我出來是不是想確認一下?我就明著跟您說了,我有親生父母,肯定不是您要找的人。世界那麼大,肯定會有長得相似的人,是不是?」
吳敏哪料到她會這麼直截了當地拒絕,正要再說什麼,卻見她起身略一頷首說:「吳阿姨,我等下還有個家教要做,趕時間,我就先走了!」
林天恩說完,忙拽起一旁傻愣著的鄭潔迅速開溜。
一走出茶座,鄭潔便忍不住開了腔:「林天恩你急著走幹嘛,我看那人根本不像騙子,你不想聽聽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林天恩心裡莫名地感到害怕,她招架不了這種電視劇里的狗血情節,況且她根本不願相信那女人說的話。她雖然家境不好,但父母親從來都把最好的留給她。他們雖然沒什麼文化,更沒什麼本事,可是他們對她的愛,是真實而不可取代的。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女人,說自己可能是她往年走失的孩子,除非她腦袋被驢踢了才會相信。
鄭潔見她默然不語,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只得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喂,你平常不是很能說嗎?怎麼這個時候歇菜了?雖然你不承認,在我看來你多少還是相信了她說的話。」
林天恩聞言,腳步一滯,她抬眼看了看鄭潔,語氣平靜無波:「我沒相信她說的話,如果我真的相信了,現在高興都來不及呢!你看她那打扮跟氣質,家境肯定優越,我要真有這樣一個母親,做夢都要笑醒。你看看趙安寧不就知道了,家裡沒錢怎麼穿得起名牌用得起進口化妝品?」
鄭潔直覺上覺得林天恩的這番話並不可信,可她知道她有時太過固執,便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她有心調解氣氛,便故作驚訝地笑說:「哎呀,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平常忙著打工賺錢,什麼時候有空研究那些牌子了?」
「切,你以為我這些年打工白打的啊?我現在隔好遠都能聞出香水的優劣來。」林天恩自誇了一通,總算覺得心情輕鬆了些。
舒哲這兩天的心情異常煩燥,原因有二,一是扛不住他娘親嘮叨,二是經不住趙安寧騷擾。尤其是他娘親,有事沒事就嘮叨要見見他的女朋友,整天在他耳邊跟唐僧念經似的,吵得他下班都不敢回家。
他覺得鬧心,掰著手指頭數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紅顏前來頂替。為了求安心,他只好硬著頭皮打電話給學校里的同學請他們救急,誰知他們要麼是實習太忙,要麼是左右推辭,最後一個總算是說了真話。那人說舒哲你模樣這麼好,誰樂意把女友借你用啊?就算你是柳下惠,人家姑娘還未必是呢!舒哲聽后不但沒覺得失落,反而樂了,是呀,誰讓他長得如此英俊瀟洒呢?不過為啥他長得如此帥氣卻一直沒有女朋友呢?其實這個問題,跟整天黏著他的趙安寧不無關係。
下班后,他煩躁得連遊戲都沒心情玩,拿起手機翻了翻,目光最後落在了被HR主管淘汰了的那堆簡歷上。前天他特意關注了下林天恩投過來的簡歷,因為是大四實習生,被HR主管無情地丟棄在一旁。當時他在旁邊看了,便知道沒有了插嘴說情的餘地。他多少理解應屆畢業生的煩惱,一是沒拿畢業證,二是沒工作經驗,找工作比較困難。莫名其妙地,他不禁又有些憐憫起林天恩來。
鬼神使差地,他抓起辦公桌上的座機,翻出林天恩的簡歷給她打電話,理由他已經想好了,通知她求職未成功。
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單調等待聲,舒哲心裡有些忐忑,他覺得自己這種行為有些幼稚,又有些討好她的意味,這讓他覺得丟面子。正猶豫著要不要掛電話,聽筒里傳來了林天恩甜美的問候聲。說實話,她不囂張毒舌的時候,聲音還真挺好聽的。
舒哲不自覺地結巴了兩下,隨即才調整好情緒說:「哦,我是都市設計院的舒哲,就是通知你一下,因為你還沒畢業,所以HR那邊沒有錄用。」
「哦,那多謝通知!」
話筒里傳來她禮貌悅耳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也沒他想象中那般失落,不過他還是在她掛電話前說了些安慰她的話:「嗯,那你慢慢找著,反正還沒畢業,不要著急。如果有合適的工作,我幫你留意留意!」
一句客套的感謝之後,那邊無情地掛掉了電話。聽著話筒傳來的「嘟嘟」聲,舒哲忍不住腹誹。他明明是好心通知加安慰,她卻沒一絲領情的樣子,看樣子她的腦子裡還真的只剩下錢了。不過愛錢的人呢,或許比重情的人更好對付,這對他舒哲來說,興許也是件好事!
已近凌晨,林天恩意外地失了眠,只要她一閉眼睛,眼前全是吳敏與她見面的畫面。她無奈地抓起被子把頭蒙上,可還是驅散不了那無聊而又荒謬的畫面。昨晚睡前她特意給家裡打了電話,問候下父母。她母親是先天聾啞,所以她只能跟父親煲了會兒電話粥,父親樸實的話確實舒緩了她內心的煩躁,可是掛完電話開始入睡時,這煩心事又不由自主地湧上了心頭。
她不知是什麼時間才睡著的,反正一早起來照著鏡子一看,很明顯地頂著一雙熊貓眼。
「唉,果然是老了,以前熬夜皮膚都是水水潤潤的!」林天恩對著鏡子感慨,惹來仍在床上躺著的鄭潔一陣嗤笑。
林天恩不滿地睨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問:「切,你有話就直說,別笑得陰陽怪氣的。」
鄭潔頂著一頭亂髮坐起身來,指著自己的倆熊貓眼哭喪著臉說:「林子,我昨晚也失眠了,你要怎麼補償我?」
「你失眠憑什麼我補償啊?想從我這撈銀子,省省心吧!」林天恩雖然心知肚明,但還是無情地拒絕。
鄭潔覺得她真是喪心病狂的守財奴,抬手指著她義憤填膺地控訴:「林天恩你個白眼狼,我平常掏心掏肺地待你,你是怎麼回報我的?我為什麼失眠啊,不都是因為你非要拉我去見那個吳什麼?我被動地聽了這麼一個扯淡狗血的故事,我能不失眠嗎?」
「好吧,你說要什麼補償?」林天恩自知理虧,悶悶地等候被她剝削。
鄭潔自然不會放過這難得的機會,她指著略顯憔悴的臉說:「一盒面膜,牌子不作要求,你憑著良心給吧!」
「那成吧,我打工回來去網上給你淘去!」林天恩說完便麻利地換上衣服準備出門。
「喂,雖然我不要求品牌,你也不能給我淘回來便宜貨啊!」鄭潔見狀,忙沖著微掩的宿舍門大喊,可惜沒得到林天恩半點兒回應。
林天恩等公交的時候,收到了吳敏發來的一條彩信,她打開來看了看,是一張幼兒的照片。一個約莫兩歲的孩子穿著背帶裙,扎著倆小辮,大大的眼睛,模樣很可愛。不一會兒工夫,她收到一條簡訊,說是這照片上的便是她家親戚走失的孩子。林天恩盯著她發來的照片看了很久,後來一咬牙,索性將吳敏發來的信息刪得一乾二淨。她想將有關吳敏的事情全部忘掉,她只想安靜地過自己的小日子。
等她到了目的地下車后,又接到了吳敏的電話,她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號碼看了半天,眉頭一皺,狠狠地按掉。誰知對方鍥而不捨,不停地撥打她的手機。林天恩害怕接不到類似面試通知的電話,所以不能關機。她頓時心煩意亂,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接了電話。
「吳阿姨你好,我現在在外面工作,不太方便接電話呢!」林天恩決定長話短說,一開始就找借口掛電話。
「哦,林天恩啊,阿姨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如今我也不再跟你兜圈子了,其實孩子走丟的人是我。當年孩子走丟時才剛滿兩周歲,發給你的照片也是周歲生日時拍的。我找了這孩子好多年,希望你能明白我這做母親的急切心情,我的孩子叫趙安心,走丟的時候脖子上掛了個金鎖,上面刻著『安心』二字,就跟你現在脖子上掛的一模一樣!」
對於吳敏這種開門見山的方式,林天恩有些不適應,聽她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她更加覺得心頭煩亂。
「阿姨,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的,也許我爸給我打的這金鎖跟你走丟的女兒有些相似,再加上您尋女心切,所以就找著我了。我有親爸親媽,肯定不是您要找的人!」
林天恩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急躁,她不想再跟吳敏有任何瓜葛。她向來獨立要強,也習慣了凡事都靠自己,更不想因任何事情而改變現在的生活。
「那這樣行不行,你能不能抽個空跟我去醫院做個親子鑒定,要是結果不對,我一定不會再糾纏你,就當是阿姨求你了,行不行?」
林天恩覺得大腦有點發懵,耳朵也「嗡嗡」地響個不停。她往路邊的僻靜處站定,雙目盯著街上來往的車輛,心裡沒了主意。
「天恩,也就是做個DNA檢測,對人體沒傷害的。我看你平常打工也挺辛苦的,不管之後鑒定結果如何,我一定會好好謝謝你,我還可以幫你介紹工作……」
「吳阿姨,您先容我想想行不行?您突然扔了這麼個重磅炸彈,我有些接受不了,您先讓我好好消化消化,等我消化好了再給您回復好嗎?」林天恩心亂如麻,索性跟吳敏實話實說。她這過得好好的日子,怎麼突然就脫了軌,老天要不要這麼開玩笑?
「也好,那你什麼時候給我回復啊?時間太久也不太好,是不是?」吳敏那邊是心急如焚,可還是得等林天恩點頭。她起初也怕是操之過急嚇著孩子,可是再這麼等下去,她覺得她一定會瘋掉。
「我一定會盡量給您回復的,不說了,我得工作了,阿姨再見!」林天恩有些不耐煩,以最快的速度說完后立即掛了電話。這兩天她要被這事情給折磨瘋掉,莫名其妙的都是些什麼事兒?
因為今天是周末,舒哲放假休息。回籠覺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陣電話鈴驚醒,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趙安寧打過來的。不知道為什麼,這趙安寧從小到大都愛黏著他,這倒沒什麼,現在直接發展到把他當車夫當傭人的地步了。一點點小事情都咋咋呼呼地找他幫忙,他要是不就範,她肯定會想方設法地尋求他娘親的幫助,沒有一次他能逃脫她伸來的魔爪。趙安寧這樣的性格,讓他對女生失去了任何美好幻想,所以他才如此地追求自由,幾乎沒有找女朋友的想法。他覺得是時候該讓趙安寧那小妮子消停消停了,所以他準備採取一些對策。
舒哲為了躲避他娘親的嘮叨,特意在設計院附近租了個單身公寓,反正他平常零花錢多,有時花不完都悄悄存起來當作私房錢。這麼多年過來,手裡也有一筆錢。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多了,起床吃完早餐收拾一下,差不多接近中午了。
出門之前,他決定給林天恩打個電話,他想利用林天恩來擺脫趙安寧,僅僅是利用!這個想法他也琢磨了三兩天,他個人覺得這想法挺完美的。反正林天恩這人視錢如命,看到他這麼個高大帥氣的人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想必是眼裡只容得下錢了。如果找她合作的話,他也不必擔心她會跟他擦出啥火花來,更不會在他達成目的后死乞白賴地纏上他。他只用出資僱用她,大家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他現在當然不知,數年之後,他這樣的舉動成為了網上流傳的「租賃女友」的開山鼻祖,頗具先創性。
在心中打好了算盤,舒哲開始給林天恩打電話,話筒里仍舊是枯燥的等待聲。
「就算節約錢也可以換個免費的鈴聲嘛,真是好土!」
正在舒哲不滿嘟囔的工夫,林天恩接通了電話,仍舊是一聲客氣的問好。
「林天恩,知道我是誰嗎?」舒哲唯恐她聽不出他的聲音,直截了當地問。
「你是哪位?」
聽筒里傳來的回答讓舒哲十分失望,她竟然連他聲音都聽不出!?
「我就是那個被你丟了垃圾在車上還賠給你一百塊乾洗費的人,我叫舒哲,記住了嗎?」舒哲說自己名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他覺得像他這樣的大帥哥被一姑娘無視到這種程度,真的是很丟人!
「哦,有事嗎?」
聽到她輕描淡寫的聲音,舒哲心裡超級不舒服,卻也無可奈何。他只能悻悻地繼續話題:「嗯,當然有事情,否則我也不會在百忙之中找你。你現在在學校嗎?我們見面說!」
「不在!」
「那你在哪裡?」舒哲不折不撓地問。
「在回學校的公交車上!」
「那好吧,一點半我到你學校門口,到時候手機聯繫!」舒哲說完也不待她回答,迅速掛掉了電話,他怕她拒絕,那樣很沒面子。
林天恩坐著公交車慢悠悠地晃到了學校,下車看了看時間,還沒到一點鐘,便在附近找了個餐館填肚子。等著飯菜端上來,她才剛吃到一半,包里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我到了,你在哪裡?」接通了電話,聽筒里便傳來舒哲爽朗的聲音。
林天恩抬手看了看錶,還不到一點二十。她皺了皺眉,說:「還沒到時間呢!」
「是啊,我只是告訴你我已經到你們學校門口了,我車就停在附近,反正你認識!」
林天恩聽完應了聲,隨即掛了電話不急不慢地吃著她的午飯。她其實挺好奇的,像他那樣的人找她能有什麼事?好在她下午沒活干,否則她還真不會抽出賺錢的時間去見他。
吃完了飯,她又看了看錶,一點二十七分,從飯店出去走不到三分鐘就可以到學校門口,時間正好。林天恩算得很精,做事情既不喜歡提前,也不喜歡遲到,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做人處事方面也都顯得不卑不亢。
舒哲那輛藍色小車在陽光下很惹眼,車牌號也非常好記,林天恩迅速地找到了舒哲的車。剛走到車前,舒哲便從車窗里伸出頭來:「上車吧,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林天恩絲毫不為他帥氣的笑容所動,眼皮子耷拉著,皺著眉,一副清冷寡淡的模樣。
「工作的事情,這裡不好說,堵著校門呢,咱們找個能談事的地方慢慢聊。」舒哲見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心裡頭有些氣惱。剛開始他覺得這林天恩跟個刺蝟似的,現在覺得她還不如刺蝟,整個一被害妄想症患者。
「到底是什麼事,你在這裡說清楚不就行了嗎?再說了,我哪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啊?現在騙子的技術高明著呢,演戲演得跟真的似的,還專門有串戲的托兒!」林天恩覺得他真是磨嘰,不由警惕地瞪著他。
舒哲聽她這話,氣不打一處來,拉開車門鑽了出來,結果不小心頭還碰著了車門,疼得他齜牙咧嘴。
林天恩見狀,終於綳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舒哲揉了揉頭頂,沒好氣地說:「我說你這個人心理怎麼這麼陰暗啊?按你的想法,這全世界都是騙子,就你一好人?」
「我可沒這麼說,你這麼想的話那不也說明你心理陰暗?」林天恩忍住笑,直直地望著他,覺得他現在這囧樣還挺好玩的。
舒哲覺得自己肯定敵不過她「毒舌」的功力,索性小人動手不動口,上前拽住她的胳膊拉開車後門將她塞了進去。
林天恩雖然個頭不算矮,力氣也不小,但到了高大的舒哲面前,簡直是不堪一擊。她奮力掙扎無效,被舒哲鎖在了車裡,車窗也上了鎖,她就算想扒著窗戶叫「救命」也沒那機會。
「你這是綁架,知道嗎?我可以報警!」林天恩虛張聲勢道。
舒哲邊發動車子邊跟她鬥嘴:「你知道什麼叫綁架罪嗎?是以勒索財物為目的,我要真綁架的話綁架誰不好,偏要綁架你?你值得我綁架嗎?」
林天恩朝他翻了個白眼:「就算不是綁架那也是限制人身自由,你就這是犯法!」
「小姑奶奶你消停會兒行嗎?我這正開車呢,沒空跟你斗。我告訴你啊,萬一我被你吵得分心出了事,搭進去的可是兩條人命!」舒哲被她吵得心煩意亂,覺得上次在招聘會上看到的那個掛著滿面笑容的她一定是假象。
林天恩向來愛財惜命,及時地閉上了嘴,拿著她的老古董手機玩起了遊戲。
舒哲安靜地開了一會兒車,覺得車裡的氣氛有些微妙,他覺得這林天恩閉上了嘴就完全不像是她了,還真讓他有些不習慣。
「你平常休閑的時候都喜歡去哪兒啊?」舒哲這車開得漫無目的,所以決定先徵詢她的意見。他不屑做紳士,但也遵守基本禮儀。
「嗯,在宿舍上網聊天看新聞!」林天恩實話實說。
「我是說你逛街的時候喜歡到哪裡休息消費?我這不正找地方嗎?怎麼也得徵詢下你的意見是不是?」舒哲覺得林天恩的腦迴路太過特別,一開口說話就讓他抓狂,恨不能扒開她的腦子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
林天恩覺得他這話問得不妥,不由得又提高了警惕:「你不是說工作的事情嗎?」
「是啊,是有個很不錯的兼職,我覺得你很合適,因此想請你做。所以我現在要找個地方跟你聊聊工作的事情,為了讓你覺得我有誠意,所以我要選一個不會讓你渴了餓了的地方,明白嗎?」
對於林天恩時不時就發作的「被害妄想症」,舒哲用了極大的耐心包容,並一字一句地向她解釋清楚。同時他決定再也不要問她想要去哪了,他自己挑個合適的地方更方便快捷。
片刻之後,舒哲便跟林天恩坐在了某個環境優雅、安靜奢華、有茶有咖啡喝、有各種點心飯食的地方。舒哲也沒再徵詢林天恩的意見,點了些飲料點心后便開始跟她講正事。
「你先看看這個!」舒哲不知打哪兒變出幾張文稿,擺到了林天恩面前。
林天恩接過一看,上面寫的是一段長長的對話,有問有答,還標註了表情動作與注意事項。她歪著頭看了半天,指著那文稿問:「這是小說還是劇本?我先跟你說我是學財務的,不擅長搞文學方面的。」
「我……」舒哲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解釋。
「呃,我記得你不是那個都市設計院的嗎?怎麼搞起文學來了?」林天恩想起那天在招聘會見面的情況,心內疑竇叢生。
舒哲完全不知道要如何作答,輕咳了一聲,修長的手指壓住了桌上的文稿,倏然將其往跟前一拖,悶不吭聲地看了看他花了兩個小時才寫出來的對話。那是他專門為糊弄他娘而設計的對白,這對白,他決定請林天恩來輔助完成。
「其實這事吧也挺簡單的,就是讓你背一背這上面的對話,然後出場演個戲。說白了,我就是請你當個托。」舒哲心知他這想法是不太好,可是他也是被逼急了。
「當托?當什麼托?演戲我可不在行,我們學校附近的Y大有表演系,系裡的女生一個個聰明機靈著呢,你可以去找她們。」林天恩瞬間覺得舒哲不靠譜起來,他腦子裡到底都裝些啥呀?
舒哲朝她搖了搖頭,神情里透著得意,半開玩笑地說:「其實我挑來選去還是覺得你更安全保險一些,像我這麼英俊帥氣的人,還是不要隨便去招惹她們!」
「哦,你是怕事後她們看上你,纏著你是不是?就算你長得帥,家境也還行,但是她們也未必看得上你。人家那些姑娘眼光高著呢,看長遠些,她們以後不定就成了明星大腕,奔著演藝圈去的。誰能給她們「架橋鋪路」誰是大爺,一個個都現實著呢!就你?還不夠格!」
林天恩這番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去,舒哲臉上的得意早已被憤怒取代。他長這麼大,還很少有人這麼小瞧他,林天恩這丫頭嘴裡怎麼就蹦不出好話來?
他將文稿又推到了她面前,說:「你看看這些對白,我都給設計好了,你只要背下來隨機應對就成,事成之後我一定會重重答謝的。」
林天恩心裡不想接這奇怪的活,可她對這事充滿了好奇,暗想著就算不接也要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把他一個大男生難為成這副德行?她拿過文稿瀏覽了一遍,總結了下主要內容,一句話概括就是准媳婦見婆婆的戲碼。
「你們家是逼著你談朋友還是逼婚呀?他們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把你逼得想出這麼一損招兒來?」林天恩仔細地看了看舒哲,雖然他是自戀了點兒,但確實是長得高大帥氣,氣質也還不錯,不至於連一女朋友都沒有,上次她還見著他跟07屆校花趙安寧在一起黏糊呢。
舒哲聽她提起這事就覺得委屈,誰知他娘親為啥這麼著急操心他戀愛結婚的事兒?不就是最近幾年剩男剩女的人數逐年上升嗎?但也不代表她這麼帥氣的兒子會被剩呀。還說什麼好女孩都被人挑走了,人家現在職場不是還有那麼多單身「白骨精」么?
「你先別管這麼多,你就說你接不接這活吧,我告訴你啊,待遇絕對優厚,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村沒這店啊!」舒哲一想起她娘親的嘮叨就開始發急,他一急就忍不住開始催促。
「不接,我還有事,先走了啊!」林天恩懶得跟一個只見過幾面的陌生男子討論這種欺騙親娘違背道德的事。她將文稿往他面前一推,拎包起身走人。
舒哲見林天恩毫不猶豫起身便走,他心裡頭更急,也顧不得丟不丟面子,起身上前拽住了她:「你等等,咱們可以好好商量,只要你答應,我立馬送給你一個驚喜!」
林天恩輕輕甩開他的手,轉過身望著他說:「我說N大那麼多女生你咋就找上我了呢?關鍵是你要真沒女朋友你就跟你媽實話實說呀,至於耍這種手段騙她嗎?你不覺得可恥嗎?」
舒哲見她並沒有馬上要走,壯著膽子將她拉回了座位苦口婆心地勸:「唉,你不理解,我如今大四還沒畢業,你說我媽非要給我弄個女朋友約束我,換你你同意嗎?男人嘛,當然要以事業為重,是不是?」
林天恩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不過還是覺得不妥:「你可以跟她講講道理嘛,母子倆多多溝通!」
「要是真能溝通好你說我會想出這麼一招兒嗎?你就幫我一下,我給的待遇絕對絕對優厚。你忍心將這麼一筆錢讓給別人賺嗎?這跟你給別人打工賺錢有什麼區別啊?」舒哲繼續遊說。
林天恩想想也覺得有道理,反正他出錢,她出力,也沒什麼不好的。低頭想了一會兒,她終於鬆口答應了舒哲。
舒哲見她答應,開心得要飛了起來,拿起菜單大筆一揮,點了好些吃食。有現吃的,有給林天恩打包帶走的,想得真是極其周到。
晚上送林天恩回校的時候,舒哲再三囑咐林天恩好好看劇本,到時候一定要演得真實,不能被他娘親發現破綻。林天恩提著一大袋吃的,一心想快點拎回去給鄭潔開開葷,她點頭如搗蒜,答應得挺乾脆。
末了的時候,舒哲伸手從車後座變出個手包來遞到她面前:「這個送給你,權當是預付款!」
林天恩接過皮質手包,頓覺手感不錯,借著車頂燈看了看牌子——LV。
「L-V,驢牌?我才不要!」林天恩瞪大了眼睛,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樣,邊說邊將包送回他手中。
舒哲盯著她看了半晌,不由得捧腹大笑,笑罷這才指著包的牌子說:「你連這牌子都沒聽說過?不能讀成拼音,你要直接讀英文字母發音,LV,這可是名牌。」
「是名牌還起這麼土的名字?驢?真搞笑!反正我不要,拿出去挺丟人的,你自己留著吧!」林天恩打定了主意不肯要。
舒哲真是哭笑不得,這包還是他從他娘親買的一堆沒有用的名牌包裡面拿的呢,結果碰上個不識貨的。
「你拿著吧,這包真的是名牌,挺貴的,至少值個幾千塊呢!」
「我不要,你要是實在想給,那就把預付款給了吧!」林天恩並非不識貨,不過這麼貴的東西她不能要,她雖然愛錢,但絕不貪人家便宜。
舒哲拿她沒轍,只好悻悻地收起包,取出自己的錢包問:「你要多少?」
林天恩開始給他算起賬來:「嗯,我給人家學生補習功課,最多的人家給我50塊每小時,你這個呢,難度比較大,還容易穿幫,所以我收費就多一些。演這場戲不滿一小時就按一小時算,我看頂多也就一小時,那就收你200塊,你可以先付100塊!」
舒哲認為她一定會獅子大開口,沒想到她做人還挺厚道的,哪像趙安寧說的那麼貪財愛錢。不知怎麼的,他現在一想起煩人的趙安寧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我說林天恩,你也太沒出息了,你就只收我兩百塊?你還敢多要點兒么?」舒哲邊說邊扯出五張粉色鈔票遞到她面前:「五百塊,我一次性付清!」
林天恩接過錢,挑出兩張收了,將剩下的三張鈔票還了回去:「我出多少力就收多少錢,不該拿的錢我不能拿!好了,我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吧,到演戲的時候別忘了提前通知我。」
林天恩說完提著袋子下了車,飛快地奔向了學校門口。
舒哲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頭湧上一種微妙的感覺。他覺得像她這樣的女生真的很少見,不虛榮不嬌氣,自力更生也不愛貪便宜,就這麼一板一眼地活著,真的挺讓人欽佩的。
林天恩將一大袋打包好的吃的拎回了宿舍,鄭潔頂著個慘白的面膜給她開了門,嚇得她手中的袋子差點兒落地。
恰巧宿舍的另一名舍友也在,三個人也顧不上減肥,扒拉著袋子瘋搶著食物,整個宿舍竟難得地熱鬧起來。
火熱的氣氛讓林天恩的心也熱絡起來,這些年她從沒有怨天尤人,日子過得平淡但充實。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生活變得煩雜起來,不過也讓她單調的青春變得多姿多彩起來。她此刻下定了決心,以後不管是好的壞的,她都要學會心平氣和地接受,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她都不會逃避。
可是她現在不知道,上天總想跟人開個玩笑,人的一生中,多少會遇上一兩個令人痛苦糾結且怎麼也越不過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