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謝謝你還在這裡
第六章
謝謝你還在這裡
正月初十剛過,林天恩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吳敏的問詢電話,變著法子催促她趕緊回家。
林天恩覺得自己是個識實務的人,雖然聽聞舒哲有了新戀情而覺得心傷,也讓她想要逃避有關舒哲的一切,不過她仍清楚地認識到,離開了那座城市回到這裡的話,她再沒辦法在她生長了這麼多年的地方紮下根來。她所選擇的道路,是一步不停地向前走下去,決不會後退半步。趙佳悅從見她第一面起,便一針見血地說她眼裡藏著強烈的慾望。是的,當她還小的時候,除了生母吳敏與愛情,她曾詳細地規劃過未來種種,至今她便穩穩地走在她所規劃的道路上。
對於吳敏近來各種不安的催促,林天恩覺得很奇怪,明明在過年前都跟她說得清清楚楚,為什麼年後她突然變得不安起來?還有舒哲,前幾天莫名其妙地半夜打電話給她,質問她到底回不回去,他為什麼會神經兮兮地特意打電話問她這些?
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吳敏一連打了幾遍電話過來,向林天恩確認她翌日幾點的車票,大概什麼時候能到車站,並不斷地強調她會準時到車站接她。
林天恩連日來被她催促得心煩,於是便忍不住對著手機話筒說:「媽,聽您這催促的語氣,就好像怕我不回去一樣。」
吳敏被她這一問,一時竟說不出來話。她支吾了片刻,便介面說道:「還不都是你臨時說要晚些回來,而且你在年前又辭了工作,媽還真擔心你回去就不回來了呢!」
「媽,我要是真不回去啊,一定會提前跟您商量的,哪能說不回去就不回去?好了,您放心吧,我明早一準回去。」
吳敏聽女兒這麼說,這才放下心來。她又嘮嘮叨叨地叮囑了她幾句,便安心地掛了電話。
第二天,吳敏起了個大早,親自把林天恩的房間收拾了一遍,把床單被褥換了套新的。眼瞧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準備出門去接女兒回家。誰知才剛拿上鑰匙準備出門,放在口袋裡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她取出一看,是林天恩打來的,便高高興興地接了:「安心哪,是不是車快到站了?」
「媽……我……我可能要晚幾天回去了,家裡頭有些事……媽,我是真的打算回去的,只是臨時有事。」
聽著話筒里傳來的聲音,吳敏頓時心涼了半截。她緊握著手機,失望而又委屈地說:「安心哪,昨天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又變卦了?」
「媽,真不是……就是臨時有些事,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
「那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連家都不回了?」吳敏的聲音陡然抬高了八度,「之前我可是跟你說好了,要是正月十六你不回來的話,我可要開車去林家接你回來了。」
「媽,我是真的要回去,就是臨時有事耽擱了,過兩天我一定回去!」林天恩聽聞母親語氣不佳,也只能連聲向她許諾。
「不成,幾次三番改時間,誰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呢?」吳敏心裡頭又急又氣,對著話筒說道,「算了,我也不指望你過來,等下我就開車去接你。」
「媽!真不用了,這路途遙遠,您還是好好待在家裡,過兩天我保證回去。」
「從這裡到那也就幾小時的車程,你媽我還是有這個精力開車過去。不說了,我馬上要趕路,你好好在家等著。」吳敏說完,便迅速地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林天恩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心裡頭急得不知所措。這個時候,她總不能跟她親媽說她所乘的車子在半途上跟一輛貨車親密接觸,所以讓她身上掛了彩,現在正在醫院裡頭接受檢查吧?其實她也沒什麼大礙,就是車禍發生的時候,她磕著了後腦勺,撞了個大包。後來下車的時候,被慌亂的人群絆了一跤,倒地之後又被人踩了那麼幾腳。掙扎著爬起身時,才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扭到了腳,一走路便鑽心地疼。跟著120到了離事發點最近的醫院,林天恩這才意識到,她右腳興許不是扭到的,而是被人踩到的!
其實她尚算幸運,下車時她親眼瞧見有位乘客慘遭甩出,受了重傷,現在還在醫院進行搶救。這一車有十來人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除了那名被甩到車外的乘客,其他人皆無憂命之憂。
這樣的事情,若是她直接跟她親媽講了,非得把她急出個好歹來,所以她索性就先撒個謊,等她的右腳能勉強支撐走路了再坐車回去。誰知道就這麼一通電話,竟然讓她親媽急得跟孩子一樣,現在準備開車去老家接她,這顯然出乎了她的預料。
傷口進行簡單的處理后,林天恩便被安排到了骨科病房住院休息,趁著空閑時間她便給吳敏打了這通電話。誰知她這謊撒得並不高明,反倒是讓她親媽產生了誤會,非要急著開車往老家趕,這下可如何是好?
林天恩想了想,拿機手機撥打母親的號碼,誰知卻一直無人接聽。她一連打了幾遍,都是無人接聽。林天恩覺得情況不妙,暗想著她要真的趕回老家卻找不到她人,那她這謊可就扯得過火了。到時候她親媽,再加上她養父,還不要急著滿世界找她?這且不說,這養父母與親媽見了面,指不定能擦出什麼火花來呢?事態說不定還不是擦出火花這麼簡單,應是電閃雷鳴讓她無法收場吧?
房間內打著空調,脫了外套只穿了件厚毛衣的林天恩急得滿頭大汗。坐在她對床的一位婦人也是在這次車禍中受了輕傷,她見林天恩額頭冒汗,便忍不住關切地問:「姑娘啊?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不舒服可別忍著,趕緊讓醫生來看看!」
「沒事,沒事,我真沒事!這房間的空調溫度打得挺高的,所以我覺得有點熱。」林天恩故作輕鬆地笑著答了,實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這大過年的她怎麼這麼衰,偏偏她乘的這趟車出了車禍,這下可好了,事發突然,讓她都不知如何收場了。
打不通吳敏的手機,林天恩只能給趙安寧打電話。電話才剛接通,她便對著話筒說:「安寧啊,你現在在家嗎?」
「呀,是姐啊,我現在在我男朋友這兒呢!」安寧接通了電話,聽起來語氣很是閑適,與林天恩當下的狀態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啊?在你男朋友那兒?你是跑廈門去了?」林天恩一聽,不由迭聲問道。
「是啊,我現在正在他們家呢!你找我有什麼事?」
林天恩朝天翻了個白眼,暗想這趙安寧真是,怎麼在這節骨眼上跑廈門去了?真是!想到遠水救不了近火,她只能悻悻地掛了電話。沒辦法,只能再打母親的手機。
吳敏正在車裡設置導航的時候,林天恩的電話便撥了進來。她一心急著開車上路,毫不猶豫地掛斷了。誰知林天恩偏偏不死心,一直不停地撥打,無奈之下,她只能接通了電話。
「媽,您別過來了,我……我明天就想辦法回去,不用麻煩您開車過來了。高速路上車多,您一個人開車不安全。要是您實在想過來,就讓安寧陪著您一起。」林天恩想著,反正趙安寧不在,鐵定是不能陪她一起,懷著僥倖的心理,她覺得應該可以說動母親不要開車去老家。
「趙安心,我告訴你,你越不讓我去,我就偏要去。你就在家裡好好等著,今天下午我一定會趕過去。等我過去之後,看我怎麼收拾你!」吳敏被林天恩氣得火冒三丈,說完便掛斷了電話。等林天恩鍥而不捨再打過來的時候,她直接調了靜音。
吳敏設置好導航,發動了車子,風馳電掣地開出了小區大門。她真不知她這大女兒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賴在老家不回來。年前還好好的,怎麼回趟家就變成這樣了?不過年前辭職的事情,似乎是有點兒反常,而且年前她總是加班,也不知她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難不成是因為舒哲新交了女朋友的事而覺得心灰意冷?照理說,她所熟知的大女兒不至於這麼脆弱啊?
吳敏越想越覺得困惑,也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女兒當面問問清楚。一路上,她將車開得飛快,碰上紅燈停下來的時候,她心內更加地煩躁。當她快開到高速的時候,放在副駕駛的手機屏幕一直閃爍個不停。她本想忽略,餘光瞥見屏幕上有個簡訊通知。正巧又趕上了路口的紅燈,於是她便拿過手機打開看了。
「媽,您還是別過來了,我們現在不在家,我爸身體不舒服,我現在帶他在醫院呢!」
吳敏看著林天恩發過來的信息,不由得嘆了口氣。她緩緩地將車停在路邊,拿起手機給林天恩打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她便以命令的口吻說道:「把醫院的地址發過來,快點!」
「媽,您真不用過……」
「少廢話,你不發地址的話,那我就直接開車到你家去,左鄰右舍的總歸是知道你爸住哪個醫院吧?」
「媽!」
「算了,我也不問你了,就直接去林家了。」吳敏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身在醫院的林天恩聽著耳邊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深深地嘆了口氣。她這親媽生起氣來,實在是讓人沒轍!既然阻止不了她開車過來,那她就得避免她與養父母見面。左右衡量了一下,她決定還是乖乖地把醫院地址發過去給她。反正等她到醫院了,她再慢慢跟她解釋。
吳敏剛掛完電話不久,便收到了林天恩發來的消息,上面寫著醫院的地址。沒有絲毫的猶豫,她把地址輸在了車載導航里,隨即便開動車子往附近的高速路口駛去。
林天恩才搬到醫院病房沒多久,外面便陸續有記者進來採訪。聽說那個被甩出車外的人搶救無效死亡,所以這場車禍便引發了媒體的關注。
聽聞有記者前來採訪車禍受傷人員,林天恩便打算找個地方躲起來,無奈她腳踝腫得老高,行動不便,想躲也躲不了。
好在是醫院也有妥善安排,記者採訪並不像林天恩想象的那般蜂擁而入。進入病房的是一家自稱C城日報的記者,加上攝像也就三人。
那位年紀輕輕的女記者進了病房后,先是瞧見了林天恩對床的中年婦女,便走到床邊寒暄了兩句,隨即開始了採訪。
林天恩不想露臉,便拉起被子轉過身去裝睡。雖然她極力想躲掉採訪,最終卻事與願違。
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聽說她腳踝受傷的記者特意讓攝像給她的腳踝拍了特寫。隨後又問了林天恩一些問題。翻來覆去無非是車禍發生時的場面如何,車禍現場的情況以及乘客自己對車禍發生的感想。林天恩因為被絆倒而腳踝受傷,並未來得及瞧見被甩出車外的那名乘客的慘狀,所以與記者沒聊幾句便結束了採訪。
剛過中午,林天恩便接到了母親打來的電話,說她已經下了高速快到目的地。林天恩怕她開車時擔心,仍沒有把實情相告,暗想著等她來了再說。
吳敏一到醫院便給林天恩打電話,本以為她會出來接她,誰知通話之後林天恩只是告訴了她病房號,所以她只能一個人提著在醫院附近的小超市臨時買的一堆禮盒前去病房。
到了病房門口,吳敏想到之前曾去過林家,等下若是見著了,該要怎麼打招呼才不會被自家女兒看出端倪來?先在門前醞釀了片刻,吳敏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心情,這才推門進了病房。
當她走入病房后,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窗邊病床上坐著的林天恩,目光立即由沉靜轉為了訝異。
「媽,您來啦!」林天恩見母親推門進房,頓時覺得心虛。從今早給她打的第一通電話開始,她第一次領教了母親說一不二的脾氣。
「天恩啊,你……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說……」吳敏見自家女兒坐在病床上,頓時面色大變,她忙衝到床前,看清了病床上邊的姓名后,緊張心疼得連嗓子都變得沙啞起來。
林天恩見母親緊張的模樣,心頭立即湧上濃濃的愧疚。她故作輕鬆地投給母親一抹笑:「媽,您別擔心,我沒什麼,就是絆了一跤,扭到了腳。」
吳敏抬手掀開林天恩覆在身上的被子,把她從頭到腳都仔細看了一遍。一瞧見她紅腫的腳踝,便皺著眉頭心疼地說:「這是崴到腳了,怎麼腫得這麼厲害?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林天恩扯過被子蓋住了腳踝,朝吳敏呵呵笑了兩聲,說道:「沒什麼,醫生都說沒什麼大問題,過兩天就好了。」
吳敏看著眼前笑容滿面的女兒,心頭疑雲重重。她仔細打量了她半天,隨後疑惑地問:「你這腳是怎麼崴到的?就算是崴到了腳,也不用大老遠跑到這個醫院來吧?你之前不是打電話說你帶父親來醫院看病嗎?當時我就納悶了,怎麼你發的醫院地址離你老家相差有一百多公里?」
「媽,我就是早上乘坐的大巴出了交通事故,因為我受了點輕傷,就被送到附近這醫院來了。」
旁邊的中年婦人正在眼巴巴地等著家人趕過來,她聽著這母女兩人的對話,便忍不住插口說道:「是啊,我跟你家閨女乘的同一班車,發生車禍的時候也受了點傷,就一起跟著120到這醫院來了。說起來這次事故還蠻嚴重的,都鬧出人命了。」
吳敏一聽,頓時緊張地看著林天恩,憂心忡忡地問:「安心哪,你看看你還有哪兒不舒服?醫生都檢查過了沒?要不咱們去拍個片子?」
「媽,醫生之前都仔細地檢查過了,我就是扭到了腳,後腦勺撞到了椅背上,起了個小包。醫生檢查過了,說是沒事。媽,您放心吧,我真的沒事。反正都到這醫院裡來了,當然得好好檢查一番。我做事,您還不放心嗎?」林天恩邊說邊拍了拍胸脯,擺出一副絕不會吃虧的女漢子形象。
即使林天恩說得如此信誓旦旦,可是吳敏卻不放心。她想著這縣級的小醫院醫療條件也就這樣了,所以衡量一番,便決定立即帶自家女兒回到她以前所工作的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不容林天恩反駁,吳敏幫林天恩收拾好並不算多的行李,隨後便出了病房為她辦出院手續。反正林天恩也只是受了輕傷,而且吳敏也懶得追究大巴車的責任,自行付了醫藥費后便順利地辦好了出院手續。
吳敏載著林天恩開了五個多小時,直到天黑透了這才到了S市。算算時間,也來不及帶林天恩去醫院做檢查,便直接將她載回了家中。等安頓好大女兒后,吳敏拿過手機一瞧,竟有好幾通未接電話,都是趙安寧打過來的。
看到趙安寧的來電,吳敏又聯想到了大女兒白天出車禍的事,心內不由咯噔一下,便連忙撥打了二女兒的電話。
「安寧啊?你打我手機了?有什麼事嗎?」電話才剛接通,吳敏便連連發問。
「媽,您怎麼現在才回電話呀?不過我找您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我姐早上給我打電話了,心急火燎的,問她什麼事也不說就掛了電話。她原來就難得打電話給我,所以我想著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啊?」
電話那頭的趙安寧其實是傍晚在網上看到了車禍報道,冷不丁地想起新聞上報道的車次不正是林天恩回程時所乘的嗎?而且從N市回S市的車次較少,一天也就發兩班。所以擁有強烈八卦之心的她便忍不住打電話給母親問問情況。
「唉,是出了點事。這孩子也真是的,大過年的乘車回來偏巧遇上了車禍,受了點傷。就這她竟然還撒謊騙我,說有事耽擱了要晚幾天回,要不是我執意開車去接她,興許還不知道這事兒呢!」吳敏難得見二女兒關心她的姐姐,而且經過這一天折騰,她也憋了一肚子的牢騷。
「啊?還真被她趕上車禍啊?晚飯前我無意間翻到了網上新聞,說是從N市開往S市的大巴出了嚴重車禍,一個受傷不治死亡,另有十多人受傷。當時我看到了新聞上貼出的照片,半個車頭撞得面目全非,想想就覺得可怕。」聽了母親剛才所說,趙安寧覺得自己第六感還真准,她八卦之心空前高漲,隨即又好奇而關切地問,「媽,我姐她沒事吧?傷得重不重?」
「還好,崴著腳了,頭上也撞了個大包,我準備明天帶她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這孩子可真是讓人操心,要不是我開車過去,估計她就把這事瞞下來了。」吳敏說完,又關切地補充了句,「安寧啊,你們回來的時候也要注意點,哦……你們是坐飛機回,不過路上也要小心,多注意安全!」
趙安寧現在只對林天恩的傷勢感興趣,聽母親嘮叨完,她仍止不住好奇,問道:「媽,這車禍都出人命了,連網上新聞都報道了。我姐她,應該沒事吧?腳崴得嚴重嗎?腦袋都撞出包來了,會不會得腦震蕩啊?」
經由趙安寧這麼一提醒,吳敏恨不能立即把林天恩帶到醫院去檢查。這一路上開車看她精神也不太好,而且她遇事向來能忍就忍,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這萬一她哪裡不舒服卻忍著不說,這可就大事不妙了。
「安寧啊,媽還有事情,就先不跟你聊了,先掛了啊!」
「呃……媽,你還沒跟我說說我姐的傷……」
趙安寧話還沒說完,吳敏便掛了電話。她無奈地看了看漸漸暗的手機屏幕,不滿地輕嘆一聲。她這熊熊燃燒的好奇與八卦之心沒能得到滿足,看來今晚一定是睡不安穩了。
趙安寧有著一部分女孩所特有的矯情,母親掛了電話后,她又用手機搜索了相關新聞翻看了半天,把大巴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圖存到了手機,發到了微信,還順帶著矯情地感慨了一番,最後還不忘交代自家姐姐也因乘坐這班車而受傷的事實。
舒哲正是通過趙安寧的微信動態而得知林天恩車禍受傷的事情。過完年才剛上班沒幾天,公司有不少的事情要忙,加完了班回到家后,已經是晚上十來點鐘。拖著疲憊的身體洗漱完后,他便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正迷糊地快要睡著,他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刷了刷微博、微信朋友圈,於是便看到了趙安寧發的動態。
當時他心裡頭咯噔一下,便慌忙到網上搜索相關新聞。這一搜,便搜出許多相關報道來。因車禍嚴重,還有人經搶救無效身亡,所以事態較為嚴重,而且還上了本省的新聞頭條。
趙安寧的微信上只是提到了林天恩受傷,並沒有說得詳細,所以舒哲不知林天恩傷勢如何。他心中本就對林天恩有所牽挂,得知她受傷的消息后更是坐立難安,不過唯一讓他感到慶幸的是在車禍中因傷勢過重不治身亡的那名乘客不是林天恩,至少他以後還有機會與她相見,能把想說的、該說的話當面說給她聽。
他如此作想,便也不再壓抑內心,打開微信在趙安寧發的動態下留了言,詢問了林天恩的傷勢。
性格本就咋咋呼呼的趙安寧看到了舒哲的留言,便開始動了歪腦筋。自從年前聽聞舒哲相親成功后,她便對他有所關注。據她對他的了解,他若是真的放下了前一段感情,就在她回國那天兩家聚餐后,是不會欣然答應送她母親回家的。所以她刻意在年後兩家聚會時提到了林天恩回老家時,見他當即面色大變。即使他後來極力維持鎮定,卻難逃趙安寧的法眼。
趙安寧打定了主意要調戲舒哲,於是在就他的評論下回道:「唉,聽說當地的醫院條件不太好,我媽開車要把她接到家裡這邊的醫院。」
舒哲看了趙安寧的回復,心頭暗想林天恩這傷勢可能不輕,於是更加地擔憂焦慮。他想也沒想,直接點開了微信語音呼叫趙安寧。
趙安寧這邊正盯著手機等著看舒哲的回復,誰知手機屏幕上卻彈出了語音聊天的界面。趙安寧沒想到舒哲竟會主動申請語音聊天,頓時讓她有種詭計得逞的快感。她忍著笑,接受了語音聊天申請,刻意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喂,哲哥,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啊?」
「剛看你的朋友圈動態,說是你姐出車禍了?」這邊的舒哲明明心急如焚,卻故作淡定地問。
趙安寧倒是實話實說道:「是啊,今早上她莫名其妙打了我手機,沒聊兩句便掛了。後來我給她打過去吧,她又一直不接。後來我就打我媽的手機,結果也是一直無人接聽。等到了晚上總算打通了我媽的手機,一問之下才知道我姐倒霉催的,所乘的大巴跟一輛大貨車追尾了。聽說這場車禍還挺嚴重的呢,都上新聞了,哲哥你也應該看到了吧?」
「嗯,看了,車頭都撞爛了,情況挺嚴重的,聽說還出了人命,不知道你姐的情況怎麼樣?」其實舒哲的重點在最後一句問話上。
「我姐啊?我正在外地,也不知道她傷得怎麼樣。本來是打電話問我媽的,結果沒跟她說兩句她便掛了,再打也就打不通了,可能是我姐受了傷,她忙著照料吧!」趙安寧半真半假地說了,說完在心裡頭偷笑。
「那……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家醫院?」舒哲恨不能立即去探望林天恩,他真是迫切地想知道她到底傷得如何。雖然現在他也不知該以什麼樣的立場面對她,不過不管怎麼說,趙家與舒家的關係一向不錯。身為趙家大女兒的林天恩出了車禍,舒家的人前去探望,也應在情理之中吧?
「不知道,本來我想問的,結果我媽沒空理我。唉,我也正擔心呢!你說要是小傷的話,我媽也不會忙得連電話都不接吧?」趙安寧確實也不知道林天恩的傷情,但為了試探舒哲,她故意心情沉重地說道,「你說我姐也真是倒霉催的,這大過年的,怎麼偏偏就攤上了這事?原本她應該是不打算回來的,可是架不住我媽勸,所以年後便準備先回來陪陪我媽,誰知道在半道上便出了車禍。」
趙安寧說完,重重地嘆了一聲,沒等舒哲接話,便又嘆了口氣:「哎,你說我跟你說這些幹嘛?你們都分了這麼久了,我跟你提她,好像也不太妥當,是吧?哲哥,我就這直脾氣,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啊!好了,要是沒什麼事我就掛了,說不定我媽空下來還會給我打電話呢。」
舒哲被她這話堵得無話可說,他也覺得自己大半夜的跟她通話不太妥當,可是現在他也只能問她了。不過這問跟沒問也沒多大區別,他還是一樣不知道林天恩的情況,他這心裡頭仍舊是焦慮不安。
趙安寧見他沒什麼反應,暗想著他這心裡一定是糾結不安,眼下她算是目的達成,所以便對著手機乖巧地說道:「哲哥,我掛了啊,晚安!」
林天恩雖然是受了傷,但這一夜睡得卻是踏實。她本來就不是嬌生慣養的人,不過是扭了腳,撞到了後腦勺,對她來說也沒什麼,所以一覺睡到了天大亮。
還沒徹底清醒的時候,她便感覺到母親在房間里走動,還時不時地湊到床跟前。撐開眼皮時,她正見母親站在床邊,一臉關切地看著她。
「安心哪,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吳敏見她睜開眼,便俯身抬手摸上她的額頭。
「這一夜我睡得挺好的,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媽,您別擔心,我身體瓷實著呢,不過是一丁點兒的小傷,沒什麼的。」
「我看看你的腳怎麼樣!」
吳敏不理會林天恩自我感覺良好的說辭,走到床尾掀起她腳頭的被子。她俯頭仔細看了看,見她的腳踝仍然腫得老高,頓時心疼得緊皺眉頭:「唉,天恩啊,你趕緊起來,媽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媽,不用了吧?在家養幾天就好了。正好我要下月初才上班,所以還能在家歇幾天。」林天恩向來不喜歡醫院的環境,一聽吳敏要帶她去醫院,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你看看你這腳,都腫成什麼樣了?」吳敏見她搖頭,不由擰緊了眉頭,隨後又走到她跟前說道:「來,你把頭轉過去,媽來看看你腦後的那個腫包有沒有小一些。」
林天恩頭枕著柔軟的枕頭,也能清楚地受感到後腦勺傳來的輕微痛意。她下意識地抬頭往後腦勺摸了摸,發覺那個腫包確實變小了一些,這才放心地偏過頭。
「嗯,後面的腫包是小些了,不過你還是跟媽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之前媽在醫院的時候,碰到了不少病人磕著碰著了腦袋,因為當時沒什麼不適的反應,所以就沒當回事,可是真等到出事了,那就是大事了。」吳敏耐心地解釋完,便開始催促道,「快起來吧,正好要去做檢查,這早飯就可以免了,聽話啊!」
林天恩心知反駁無效,便也不多費唇舌,只能乖乖聽話。她親媽的脾氣,她昨天算是一次性領教了。
舒哲這一夜睡得極不踏實,到了天快亮的時候還做了噩夢,可是被手機鬧鈴鬧醒之後卻完全不記得做了什麼夢。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微信看趙安寧的朋友圈動態,可令他失望的是她並沒有新動態。
舒哲在公司附近租了個單身公寓,上班的時候一般都是自己住,到了節假日才會在母親的嘮叨下回家住上一兩天。當初跟林天恩分手后,他是住在了家裡。剛開始覺得也沒什麼,可是漸漸地卻無法適應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可是最後她那一巴掌打得太狠,也算是傷了他的自尊,所以即使內心再是想念,他也是咬著牙堅持不肯回頭。
他與林天恩的愛情並不像小說與影視劇中的那樣轟轟烈烈,就是跟普通戀人的差不多,平淡中有甜蜜,也有爭執,就像是在平靜的水面泛舟一般,波瀾不驚。可是分手之後,這段感情卻讓他越發地覺得刻骨銘心。
有很長那麼一段時間,他無法從失戀的感傷中走出來,甚至還患了輕度的抑鬱症。而今再回過頭來想想,當時的他實在是太過脆弱了。如果當初他能夠正視自己,不必太過在乎面子與自尊,也許他與林天恩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了片刻,算了算上班時間,也不敢有半刻耽擱,連忙起床穿衣洗漱準備出門。雖說他現在又由副經理小升一級成為了部門經理,底下的員工也都對頗有實力的他敬重有加,可他卻覺得這肩上的擔子一天比一天沉重。
一早到了公司處理了些緊急的事情后,鬆了一口氣的舒哲才有時間閑下來吃早餐。趁著吃早餐的空檔,舒哲打開手機微信看了看圈子動態,發現趙安寧還是沒有更新。他有些心急,便給她發了消息,詢問林天恩的情況,誰知等了半天也沒見她回復。
就這樣心神不寧地度過了一個多小時,趙安寧這才有了回復,只是簡單地向他打了個招呼便沒有了下文。坐在辦公桌前對著電腦想了好大一會兒,舒哲這才下決心撥通了趙安寧的手機。
沒等他開口,聽筒里便傳來趙安寧清脆的聲音:「哲哥,早上好啊!昨晚我擔心我姐一晚上沒睡好,這才剛起,一看到消息就給你回過去了。」
「哦,其實也沒什麼事,不就是你姐受傷了嗎?我們兩家關係一向很好,所以我便代我爸媽問問情況。吳姨那邊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我家貿然打擾也不太好,所以我就打電話問你了。」舒哲自認為找了個還算恰當而又不失面子的理由。
「哎,你說我姐要是知道這麼多人為她操心,這心裡頭肯定很感動吧?剛剛我給我媽打電話了,她說我姐正在醫院接受檢查,現在還沒出結果。聽說她是扭到腳、摔到腦袋了,具體情況我媽也沒空多說,等她有空時我再打電話問問。」
聽完趙安寧的話,舒哲覺得她說了跟沒說一樣,扭到腳吧,聽起來倒是外傷,可這摔到腦袋,說起來這病情是可大可小,還挺讓人擔心的。
他這邊正擔心著,又聽趙安寧呵呵一笑,隨即低聲地問道:「哲哥,我看你這麼關心我姐,是不是心裡頭對她……嗯,啊,你懂的!」
舒哲被她這麼一說,頓時面紅耳熱,他窘迫得手都不知該哪裡放,隔著手機,他完全可以想象出現在的趙安寧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鄭重地答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就是代表我們家關心一下,而且我媽一早就催我問問情況。」
「好吧,你嘴上不承認就算了,反正你也有女朋友了,要真惦記著前女友也不好。不管怎麼說,珍惜眼前人吧。等我姐的傷好了,我得催她也趕緊找一個,你這都開始新戀情了,她也不能落後,你說是不是?」
趙安寧偏偏就不肯放過他,對著話筒說完后掩口偷笑。其實聽說他找了新女友,她這心裡頭也覺得挺不是滋味的。她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即使自己得不到吧,卻也不想讓別人得到。與其讓別人得到吧,倒不如讓自家人得到,她打小就抱有這種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
舒哲聽了她如此直白的話,頓時語塞。趙安寧都說得如此明白了,這個時候他該說些什麼好?是坦然地承認他確實還打心裡惦記著林天恩,還是該祈願她早日養好傷開始新戀情?他明知道趙安寧這話帶著些微的挑釁,可是卻不能給予任何形式的反擊。現在,他開始後悔給趙安寧打這一通電話了。
林天恩一早被母親押到醫院裡做了一番精細的全身檢查,足足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這架式就當年關二爺過五關、斬六將似的。不過好在目前已出的部分檢查結果都是良好,讓一直擔憂緊張的吳敏鬆了口氣。其實她也不願小題大做,只是在醫院工作了這麼多年,看過了無數疑難雜症,她覺得人真是種脆弱的動物。明明前一天還活蹦亂跳,說不定第二天便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就像她已逝的丈夫,一早上班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可是就在授課的時候突發腦梗而不幸身亡。
世事無常,人生更是如此,在能把握住的時候就要好好珍惜。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吳敏為林天恩辦了住院手續,不過醫生也建議留院觀察兩天,所以就算林天恩百般不願,也只能聽從醫生與母親的安排。
在醫院住下后,閑下來的林天恩覺得百無聊賴。可是過了午後,她的手機便開始響個不停,都是熟識的人打過來的。一接通電話基本都是緊張地詢問她的傷勢,對她噓寒問暖表示關心。
林天恩一連接了三通電話后便開始納悶,除了母親,她明明沒有跟任何人透露她出車禍的事,怎麼現在是人盡皆知的節奏?就算是母親跟熟悉朋友提過,那也不可能傳到她的老闆趙佳悅的耳中吧?
終於,在她接到另一位前同事打來的問候電話時,她便忍不住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我車禍受傷的事的?」
結果對方驚訝地回答:「你都上新聞了,你難道還不知道?……你接受記者採訪的事,應該還記得吧?」
林天恩經由這位熱心的友人一提醒,頓時恍然大悟。她覺得昨天在被採訪的時候已經低調了,一般像她那樣沒營養的回答方式應該會被剪輯掉吧?可偏偏事與願違。
被數通電話轟炸之後,林天恩還沒來得及鬆口氣,趙佳悅便趕到了醫院。她向來是出手闊綽,給林天恩帶了一堆禮物,因怕她待在醫院無聊,順帶捎了一個平板給她。
林天恩當然推辭不收,結果趙佳悅卻說是提前送的臨別禮物。
吳敏一直有聽林天恩提她的老闆是位風情萬種的大美女,起初也沒放到心裡去,今日一見不由得感嘆,確實比好多影視劇裡頭的明星還美。這且不說,她還特別有親和力,情商極高,談吐也很是不俗。只是她早聽聞趙佳悅已過三十卻還未結婚,這心裡頭不由得覺得可惜。所以在趙佳悅離開后,吳敏又開始忍不住嘮叨起自家女兒一直單身沒男友的事來。
趙佳悅離開病房到了醫院的地下停車場時,意外地看到了舒哲。她下意識地抬腕看了看錶,五點三十幾分,確實是到了下班時間。她見他站在不遠處的車旁,低頭看著手機,半天也沒有挪動一步。
趙佳悅其實並不是個八卦的人,不過覺得舒哲跟林天恩扯上了那麼點兒關係,所以她難得有耐心地倚在車旁悄悄觀察他的舉動。現在他到這裡來,是來看親戚朋友的?還是特意來瞧林天恩的呢?
其實她與他也不過數面之緣,以前在公司的時候她曾遠遠地見過他幾面,後來在好友金鑫鑫的婚禮上才跟他有過近距離的接觸。那個時候的他,比起之前,整個人在氣質上有了很大的變化,少了以往的陽光率真,多了些成熟穩重,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憂鬱。
對於林天恩與他的事了解得並不多,在好友的婚禮上也是因為黎成熙的關係才多事送了那張便簽。不過當時她也是存著私心,她覺得他與林天恩確實般配,而且分開這麼些年又各自單身,所以才有意撮合。
過了半晌,她見不遠處的舒哲放下手機,拉開了車門,心裡不由得替他著急。原本她還不確定他為什麼來醫院,現在見他躊躇了半天卻要離開,心下便覺得他很有可能是想來探望林天恩。
趙佳悅平常不喜主動跟男人搭訕,不過這次例外,見他要關上車門,她便快步地朝他走了過去:「喂,是舒哲嗎?請等一下!」
正欲關上車門的舒哲聽見聲音,扭頭一瞧,見是一身材嬌好的女子朝他這邊快步走了過來。他覺得這人眼生,可她卻清楚地叫著他的名字,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車門下了車。
趙佳悅一路小跑到他跟前,用手指著自己問他:「舒哲,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舒哲看著眼前漂亮脫俗的女子,下意識地叫出了「趙佳悅」這個名字。
趙佳悅聽后,心內很是驚訝,她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她。她朝他眨眨眼,面帶笑容地說:「你竟然能記得我?」
舒哲朝她靦腆一笑,恭維道:「嗯,你是一個漂亮到讓人看一眼便能記住的人。」
「喲,小夥子嘴挺甜的呀!一定是個撩妹高手吧?在這等哪個美女呢?」趙佳悅年前已將公司脫手,眼下手頭還有些小事情,所以便有閑工夫八卦。
「哦,剛到醫院有些事情,現在事情辦完了,所以準備離開,沒想到竟碰上了你,真是好巧!」舒哲心裡也不能篤定她來醫院做什麼,便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那你來這裡做什麼?想必醫院並不是受人歡迎的地方吧?」
趙佳悅聽后,覺得這小夥子還不錯,至少知道拐彎抹角地打探情報,可見他對林天恩定是余情未了。她自然樂意推波助瀾,便直爽地說道:「哦,我以前公司的一個職員出車禍住院了,我過來看看她。你呢?不會是看到新聞報道也特意趕過來探望的吧?」
「哦,不……不是……我……我是過來拿體檢報告的,誰知道報告還沒出來。」舒哲撒謊的時候神情不太自然,即使他已經極力掩飾,卻逃不過趙佳悅的火眼金睛。
「那你等下還有事嗎?要是沒事的話,我想找你聊聊,你不會不賞臉吧?」趙佳悅覺得機會難得,她得好好給他上一堂課。
對於趙佳悅的提議,舒哲感到極為訝異,他想不通她跟他有什麼好聊的。若是因為他與林天恩的事,那他就更想不通了。他早就聽聞她除了在樊大總裁面前展現自己熱情親和的一面,對其他男人卻是倨傲清高。舒哲自認比不過帥氣多金的樊睿,然而見她如此地主動熱情,總不會僅僅是因為林天恩吧?隨即,他轉念一想,要真是因為林天恩的話,那麼他當然是不能拒絕。事情都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他覺得自尊面子什麼的,已經不再重要。只是他邁不過心中的那道坎,所以在這停車場想了好久,也沒能鼓起勇氣去看林天恩。如果這趙佳悅能幫忙從中調和,對他來說,也是個極難得的機會,所以他並沒有多作猶豫便應了下來。
「那咱們在附近找個能聊天的地方,我跟你也別開車了,走過去就行了。」趙佳悅見他應了,便自作主張地下了決定。
趙佳悅做事向來不會拖泥帶水,與舒哲並肩出了醫院大門,在街心公園附近找了個咖啡廳坐了下來。
趙佳悅自顧自地點好了飲料點心后,便開始步入正題。她坐在舒哲的對面,一雙迷人的大眼直視著他,唇角噙笑:「帶你來這裡,我主要是想給你講一對戀人的故事,當然不是你與林天恩。說得直白些,是講一個我喜歡的男人與他喜歡的女人之間的故事。」
舒哲本以為她會正襟危坐教育他一通,沒想到她會主動爆料。她喜歡的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陽光集團的老總樊睿。而樊睿所喜歡的人,是黎成熙妻子的好友葉希。聽說這兩人雖然是相互喜歡,卻因種種原因而沒能在一起。分開多年之後,仍舊忘不了彼此,並非單身的樊睿現在仍跟葉希糾纏不清。這兩人的故事,就算趙佳悅不說,他已知道了個大概。
趙佳悅注視著他,唇角的笑容越發地深邃:「可能這一對戀人的事你也有所了解。不過,我現在想講講他們是怎麼錯過的。現在雖然他們兩個彼此深愛,可現實中兩人之間已有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就算是他們勉強在一起了,也不會幸福。愛情嘛,有時候錯過了對的時間,便是錯失了一輩子。如果你也想這樣的話,那等下回到醫院你就直接開車走人!」
「那這兩個人是怎麼錯過的?」舒哲其實也很想知道樊睿與葉希這一對,到底是怎麼鬧到了今天這地步。
「他們兩個人事情說起來有些複雜,那我就長話短說吧。」趙佳悅端起手邊的咖啡輕啜了兩口,接著說道,「起初只是一些誤會,後來就是商場爭鬥,那個女孩被迫傷了那個男孩的心,還害他出了車禍。他入院的時候,已經得了抑鬱症的女孩去看他。當時她只是站在醫院的樓下望著男孩住的病房。她沒有勇氣面對他,在樓下站了一會兒便獨自離開了。其實對他們兩人來說,那是個解開誤會的好機會,只是兩個人都太過倔強,從此再無聯繫。直到後來相見,才發現仍是無法自拔地深愛著彼此,只是醒悟得太晚,那個男孩身邊已有了別的女人。那費盡心機的走近男孩的女人,便成了橫亘在這一對戀人之間的高牆,是他們兩個人的倔強成全了這個充滿心機的女人。所以說,有時候倔強的性格真的是要不得,這世上沒有後悔葯賣。人這一生,每邁出一小步,都會決定著往後的人生。到後來你會發現,所謂的自尊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讓自尊綁架了自己內心。」
其實趙佳悅並不算是長話短說,不過也不算說得詳細。說完,她又端起咖啡抿了兩口,定定地看著對面眼神藏著淡淡憂鬱的舒哲,輕輕地吐出一句話:「你之前的心理醫生,與葉希的心理醫生是同一個人!」
舒哲當然記得那個高高瘦瘦、面容乾淨的儒雅男子。當年他患了輕微的抑鬱症,正是得到了他的開解才有所好轉。不過他沒想到世界竟然這麼小,身邊所熟識的人,各自之間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也愛著葉希,陪在她身邊這麼多年,給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只是當葉希再度遇上樊睿,他便什麼都不是了。這事不怪葉希,要怪就怪『愛情』兩個字太難懂。」趙佳悅說完,無奈一笑,「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世界上有很多男男女女,在通往愛情的道路上迷了路,走錯了一步,便會錯失一輩子!」
舒哲聽她講了這麼一大堆,不由得眉頭輕蹙:「不知道這些話,你都跟林天恩講過沒?」
趙佳悅笑著搖了搖頭:「這些話,我覺得跟你講比較好一些。」
「為什麼?」舒哲覺得有哪裡不對,卻一時說不出哪裡不妥。
「沒想到你會問為什麼,難道你不應該比我更清楚?」趙佳悅眉眼舒展著,心裡頭卻暗怪舒哲這死要面子的個性。不過她覺得有些話應該說得更明白,所以便開門見山地說:「林天恩也不是沒機會接觸各方面條件好的男人,只不過,她就是太死心眼。如果有一天她幡然醒悟,也許你後悔就來不及了。還有,如果你真放得下她的話,想必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醫院吧?以後撒謊最好找個像樣的借口!」
舒哲被她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沉默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也不是那種沒事找事做的閑人,所以話就先說到這裡,至於下面該怎麼做,那就隨你便了。」趙佳悅說完,端起咖啡一飲而盡,隨即便拿了包起身走人。
舒哲見狀,也不起身去追,而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華燈初上,夜色闌珊,覺得心裡頭空落落的無所依託。是啊,這些年來,他雖然被現實磨圓了稜角,只是骨子裡的那股傲氣卻一直還在。其實並非不能為愛而放棄他那虛無的自尊,只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做。分別了這麼多年,他覺得已經不知道再如何抓住林天恩的心了。
舒哲終究捧了束鮮花走到了林天恩所在的病房。下定了決心后,他沒再因面子問題而有半點的不情願。其實趙佳悅說得很對,憑林天恩的條件與她母親的人脈也並非找不到條件優越的男人。她每次相親,只要母親知道,都會有意無意地通過各種方式讓他知曉。而且他也知道母親對林天恩的印象有所改觀,甚至在他從上海回來后還有意撮合他與林天恩。只是他一直放不下面子,便裝傻充愣搪塞過去。為免被母親看出他對林天恩余情未了,所以他每次都很爽快地接受母親為他張羅的相親。只是他對相親的對象無感,所以數次都以失敗告終。
直到年前最後一次相親,在去見女方前,母親一臉鄭重地詢問他多遍,問他是否真的放下前一段感情了。當時他信誓旦旦地作了肯定的回答。後來與女方見了面,他雖然依舊對其無感,卻下了與女方交往的決定。他天真地以為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只可惜培養了快兩個月了,卻一點進展都沒有。剛剛趙佳悅說林天恩死心眼,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林天恩雖說是住的雙人病房,但並無病人入住,所以她也樂得享受清靜。正當她抱著趙佳悅贈送的平板消磨時間時,忽然聽見了開門聲,便頭也不抬地說道:「媽,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
推門進屋的舒哲聽到了這久違的聲音,頓時心跳加速。本來他還想著要怎麼面對林天恩和她母親兩個人,現在聽林天恩這麼一問,心裡頭覺得鬆了口氣。
林天恩見沒有回應,便抬頭向門邊張望,偏巧撞入了舒哲深邃的雙眸。她先是一愣,繼而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怎麼也沒有料想到他會過來。
「怎麼,你不歡迎我來?」舒哲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剛剛還頗覺緊張的內心輕鬆了許多。看到她這反應,他覺得趙佳悅所言非虛,她確實是個死心眼兒。
林天恩見他捧著一束素色康乃馨緩緩走到病床邊,不爭氣的小心臟瞬間狂跳。她心內懊惱,覺得她怎麼可以對一個已經有女朋友的男人心跳加速?她勉強擠出一抹不自然的笑,輕飄飄地答道:「怎麼會不歡迎?歡迎,當然歡迎!」
舒哲瞟了她一眼,將手中的花束往床頭旁的柜子上一放,隨即走到床尾坐了下來。
林天恩覺得這氣氛讓她有些不自在,乾笑了兩聲問道:「你是怎麼找過來的?是不是半路上遇上我媽了?」
舒哲搖了搖頭,看著她介面說道:「沒,就是憑直覺找過來的。」
林天恩避開他的目光,笑了笑說:「算了吧,你的直覺向來不準。」
林天恩說完,舒哲沒有接話,頃刻間室內陷入了尷尬的沉默。林天恩抬頭瞟了他一眼,隨即轉過頭指著床頭櫃下方放置的果籃說:「這個……你過來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那就吃點水果吧,你喜歡吃哪樣就拿哪樣。」
舒哲朝她擺了擺手,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進來之前他明明打好了腹稿,可是見到她后,腦袋瞬間呈放空狀態。
林天恩見他沉默著,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這樣的氣氛真的讓人很尷尬。她不知道他是以什麼立場前來探望,前男友?普通朋友?抑或是舒家的代表?總之,她不喜歡這種見面方式。明明都已經有了女朋友,就不該前來招惹她,無論是以什麼形式。是啊,聽說他相親成功的時候,她心裡頭很不好受,酸酸澀澀的,心裏面疼得慌。她清楚地意識到她是在吃醋,可是,她早已沒有了吃醋的權利。
「你要是不吃水果,就喝點水吧!」林天恩耐不住這沉默的氣氛,抬手指著擺在窗邊的一堆手提袋與紙箱說道。
舒哲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也不好意思再拒絕,就走到窗邊翻出一瓶蘇打水擰開喝了幾口。好似這水賜予了他莫大的勇氣,他總算能夠從容地開口說話:「今天無意中看到了省內的新聞報道,才知道你出了車禍受了傷,所以我下了班就代表我們家過來看看。」
「哦,那等下回去代我謝謝你爸媽,害他們擔心了。」林天恩的手下意識地輕划著平板電腦的液晶屏幕。聽他說了這話,她心內有些失望,原來他真的是代表舒家來看她的。
「你腳上的傷怎麼樣了?」舒哲垂首看了看床尾的被子,語氣平和地問。
「小傷,扭到腳而已,過幾天就好了。」
「哦。」舒哲應了一聲,沉默了半晌又開口說道:「之前我半夜給你打電話,其實……嗯,哦,是聽說你辭職了,準備回老家發展了……所以那天……那天我就是大腦發熱,表達的方式有問題。」說到這裡,舒哲不好意思地抬起左手撓了撓頭皮,「就是突然聽說你要離開,心裡頭有種怪怪的感覺,還有點不舍……畢竟……畢竟我們也認識很久了。」
聽他提起這事,林天恩雙手來回摸索著平板電腦的邊緣,更覺得心裡頭不自在。不過既然他提了,那她若是迴避就顯得心虛,所以她投給他一抹笑,說道:「哦,因為老闆要出國,就把公司轉讓了,我沒打算再繼續做下去,所以就辭職了。去年我是在這邊跟我媽一起過年,今年過年便回去陪我老家的父母。至於考慮回老家發展,我想就算我有這個打算,我親媽也不會同意,幾番衡量下,所以我還是決定回來。」
「哦,其實我也覺得你還是在這裡發展比較好,畢竟這裡的機會比你老家多,而且薪資水平還相對高一些。」舒哲聽說她沒有回去的打算,原本壓抑的心瞬間變得開心許多。
林天恩點了點頭,接下來要說什麼,她還沒想好。曾無數次地想象與他重逢的場景,她都沒有設想過會與他這樣面對面心平氣和地聊這些瑣碎的話題。她知道舒哲向來愛面子,自尊心強,今天能夠主動過來,足以讓她認為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升起的了。
人,果然是會變的!所以今天的他與往日大不相同,他能夠這樣平和從容地跟她說話,應該是代表他已放下了吧?是啊,都已經開始新的感情了,看來是早就放下了。然而她,還在對過去戀戀不捨,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她都無比懷念。她清楚地記得與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所以在面對不同的相親對象時,她腦海里總會閃現出舒哲那張帥氣陽光的臉。遺忘對她來說,太難了!
舒哲的眼光在她臉上遊離不定,他看得出她有意地迴避他的目光。他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也不願突兀地向她表達他的想法。他與她就這麼沉默以對,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哦,你明天還要上班吧?我看時候也不早了,你也應該回去了。以前你喜歡熬夜,也不知道現在是否是老樣子,反正還是盡量少熬夜吧!」林天恩憋了半天,強忍著心中不舍下了逐客令。現在的舒哲對她來說有如罌粟,她若是貪戀下去,結果可想而知。
舒哲見她下了逐客令,心頭有些失落。不過就一直與她面對面沉默著,更是讓人尷尬。他今天過來的目的就是來看望她,與她聊聊,順便再試探試探她對他的態度。看她現在的態度,他覺得這和好的可能性似乎有些渺茫了。他心有不甘,就在站起身的剎那,鼓起勇氣問道:「林天恩,這麼些年了,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一直單著?」
他這問題問得突兀,林天恩訝異的同時又覺得鬱悶,他這是向她炫耀來了嗎?這麼些年,只有她還沉浸在過往而無法自拔,而他卻順利地走出過往,迎向嶄新的未來。
她垂下眼眸,一字一頓地說道:「並不是,只是沒遇著合適的,而且又不願將就。人生一世不過百年,我不想委屈了自己!」
「哦。」舒哲應了一聲,心頭百味雜陳。這麼些年,她一點兒也沒有變,依舊面容清秀,仍舊把日子過得一板一眼。然而他卻被世俗磨去了稜角,違背自己的意願將就湊合地過日子。
舒哲在床邊站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話可說,便打算離開。他將喝了一半的蘇打水放在窗檯,兩隻手習慣性地插進了大衣的口袋,摸到了被體溫焐熱的手機后,他腦中靈光一閃。隨即他掏出了手機,走到林天恩跟前,故作從容地說:「讓我加一下你的QQ或是微信吧,有什麼事也好聯繫。」
林天恩本想拒絕,心內卻又不舍,這一瞬間情感戰勝了理智,她取過手機打開應用,讓他掃了二維碼。
舒哲轉身出門的時候,她自我解嘲地想著,以後就當朋友處吧,反正舒趙兩家本就經常來往,就算是她想躲,也只能躲過一時。也許等他以後結婚生子了,她便會徹底認清事實,那樣的話,她也許便能夠敞開心扉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舒哲乘電梯下了樓,不巧在一樓大廳遇上了大包小提的吳敏。兩人面對面地走著,就算他想避開也避之不及,更何況他並不想刻意避開。他想著,被她看到了也好,至少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他打算與林天恩重修舊好,被吳敏知道的話,也許能夠幫忙撮合撮合。
吳敏回家取了些衣物與生活用品,才剛進住院部的大門時,便瞧見了迎面走來的舒哲。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時候他到這裡來做什麼?之前她跟向琳芳通話的時候,她家裡頭還一切正常,難道他是看到了新聞,所以前來探望她的女兒林天恩的?這個時候過來,想必也不是奉父母之命吧?不過,他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吳姨好,您一個人拎這麼多東西,還是讓我來吧!」舒哲難得表現出他陽光乖巧的一面,沒有絲毫猶豫便衝上前接過她手中幾個塞得滿滿當當的手提袋。
「哎呀,真是謝謝了!」吳敏見他彬彬有禮,心裡頭倒是很開心,看向他時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不過她心內很是好奇,便開口問:「怎麼這麼湊巧,正好遇上了你。你爸媽好端端地在家呢,你過來是有什麼事?」
吳敏這麼問正中舒哲下懷,他笑得一臉燦爛,爽快地答道:「我從新聞上看到了車禍報道,這才知道林天恩受了傷,後來打聽到她入院,便過來看看她。」
舒哲覺得面對吳敏比面對林天恩更自在些,有什麼話自然而然地便說了出來。
一想起自家女兒因車禍受傷,呈敏便覺得心疼不已:「唉,安心這孩子很少讓人操心,誰知道這大新年的便碰上了車禍。呃……你剛剛是去看過她了吧?」
「嗯,之前看報道的時候還擔心她的傷勢,剛看過之後便放了心。」舒哲提著東西,跟隨著吳敏的步調邊走邊說。
吳敏聽他如此說,心頭頓時湧上濃濃的感慨。如果當年林天恩沒與舒哲分手的話,那麼他現在興許是她的女婿了吧?其實當初他與林天恩在一起的時候,她心裡是挺高興的,覺得這兩人真是再般配不過了,而且雙方又是知根知底的,往後成了一家人,相處應該會比較和諧融洽。
她輕嘆了口氣,介面說道:「唉,還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也是趁下班時間才過來的。遇上這事,要是不知道就罷了,若是知道了不來,反倒失禮。」舒哲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虛偽,不過為了博得吳敏歡心,他便賣力地表演。其實他過來並非是因為禮數,而是順從他自己的心意。他就是想看看林天恩傷得怎麼樣,也見見她,與她說說話。現在看過她之後,他覺得今晚回去,應該不會再擔心得失眠了。
舒哲提著東西將吳敏送到了林天恩所在的病房外便要離開,他覺得這個時候再進病房,有吳敏在的話,興許氣氛會很尷尬。
吳敏與他想得一樣,見他開口告辭,便也沒有挽留,連聲道了謝后便目送他離開。看著他踏入電梯之後,吳敏輕嘆了口氣,心裡頭卻湧上一絲希冀,他看了新聞報道后能主動過來探望林天恩,是不是說明他還關心著她?要是他們能夠和好,真是再好不過了。不過,他已經有了女朋友,聽說進展得還算順利,女方長得不錯,工作也好。看向琳芳的意思,好似是對女方很滿意。思及此,她心內又湧上濃濃的失落,如果她這死心眼兒的大女兒一直單著不肯戀愛,那該如何是好?
林天恩的身體向來不錯,在醫院住了三天後,扭傷的腳踝基本消腫,絲毫不妨礙下地走路,因此一直悶在醫院的她便吵嚷著要出院。吳敏見她沒什麼大礙,讓她做個簡單的身體檢查后便辦了出院手續。
回家那天正趕上趙安寧帶著男朋友回來,便熱熱鬧鬧地在家吃了晚飯。
飯後不久,趙安寧拋下她的男朋友鑽到了林天恩的房間。自打聽說舒哲前往醫院探望了她這位姐姐,趙安寧的八卦之心空前高漲。她沒想到一向愛面子的舒哲竟然能主動去醫院看他的前女友,這對他來說是該有多麼地尷尬與為難?所以為了探究這些八卦,她便纏著男朋友從廈門打飛的回來。
因為天冷,再加上趙安寧的男朋友也在,一向不擅與男人打交道的林天恩便早早鑽回了卧室。明天便是這個月最後一天了,過了明天她就要去新公司報道了。在此之前,她得先收拾收拾,把行李搬到趙佳悅幫她聯繫的公寓去。
正當她俯身在衣櫃邊收拾衣物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門響,扭頭便見帶著古怪笑容的趙安寧走了進來。
「姐,在幹嘛呢?」趙安寧直勾勾地看著她,沒話找話地問道。
「哦,我後天要去新公司報道,現在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搬到公司去住。」林天恩回答的時候,手裡也沒停。
趙安寧走到衣櫃旁邊的床上一躺,枕著雙臂說:「住公司多沒意思呀,你要是嫌遠,不如買輛車開開。」
「咱家附近堵車還蠻嚴重的,為了節省時間,我覺得還是住公司方便。」林天恩一邊整理,一邊漫不經心地答道。雖說她與趙安寧並不親密,她也能猜到她進屋來並不只是為了聊天。
趙安寧應了一聲,看著林天恩忙碌的身影沉默了片刻,復又開口說:「姐,聽說你住院的時候,舒哲去醫院看你了?」
「是啊,怎麼了?」林天恩早知道她是過來八卦的,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沒什麼,就是問問唄!我就是覺得挺驚訝的,沒想到他會去醫院看你。」趙安寧見她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顯然有些失望。
林天恩本想跟她解釋一下,舒哲是代表舒家去醫院看望她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如果這麼說,她覺得太過矯情,說不定又引來趙安寧一通八卦。不過那天舒哲去醫院探望她過後,也沒怎麼跟她聯繫,只是加了微信,偶爾發點無關痛癢的消息。他發,她就回復;他不發,她也不去打擾他。畢竟他現在已經有了女朋友,如果她貿然打擾,說不定會讓人誤會。
趙安寧見林天恩自顧自地低頭收拾東西,也不給她半點兒回應,心內更是好奇。她側首瞥見了床頭柜上的平板,不由得眼前一亮,隨手拿過來看了看,唇邊浮上一抹怪異的笑:「姐,你這ipad可是蘋果推出的最新款,輕薄好用,應該不是你買的吧?」
林天恩聽后,覺得不能再保持沉默,只能無奈地開口解釋道:「你別想歪了,雖然不是我買的,也不是舒哲送的。再說了,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那是誰送的?你什麼時候釣了個帥哥?」趙安寧聽后,頓時兩眼放光地看著林天恩。
「是美女送的,我老闆。」
「哦,如果你老闆不出國就好了,這麼好的老闆,我也想去給她打工。」趙安寧聽后顯然有些失望,她還以為能挖到什麼猛料,結果事與願違。不過這小小的失望絲毫不影響她強烈的八卦之心,她放下手中的平板,轉頭看向林天恩問道:「姐,我跟媽兩人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你一直就這麼單著?按理說當年舒哲被你傷得都得了抑鬱症,而你這情傷,應該不至於讓你一輩子單身不嫁吧?」
舒哲曾患過抑鬱症的事,林天恩並不知道。現在聽趙安寧一說,她內心莫名一緊。想當初,吵架的時候她只是揮手打了他一巴掌。後來她提分手的時候,他也是很乾脆地就答應了,沒有絲毫的留戀。她一直以為,他把與她的那段感情很輕易就拋棄了,也許是她想錯了。
趙安寧見她呆站著不說話,不由得抬高聲音叫道:「姐,我問你話呢,你怎麼不理我呀?」
「說什麼呀?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而且我單身,與什麼戀愛啊、情傷啊沒有半毛錢關係,就是一直沒遇上合適的。」林天恩頓了頓,一邊慢條斯理地疊著衣服一邊說道。
「那你挑來揀去的,相了這麼多次親,就一個合適的都沒有?當年你跟舒哲在一起怎麼就那麼容易?」趙安寧開啟了終極八卦模式,完全不顧忌林天恩的感受。
林天恩很不喜歡趙安寧這咄咄逼人的問話方式,不過兩姐妹也有兩年多沒怎麼見面,她就算是心內不滿,也不好表現出來。輕嘆了口氣,她語氣不悅地說:「當年可能是比較單純吧,現在卻不同了,人總是會變的嘛!」
「姐,你不會現在還喜歡舒哲吧?」趙安寧完全沒聽進她的話,就這麼直白地發問。
林天恩沒有回答,將收拾好的衣物一件件放進了行李箱中。之後趙安寧再說什麼,她都置之不理,趙安寧覺得無趣,在房間待了一會兒便怏怏不樂地開門而出。
林天恩收拾好行李后,便躺在床上想著與舒哲的曾經種種。其實還真被趙安寧說中了,她確實沒有放下舒哲,心裡對他依舊牽挂,只是性格使然,她從不會主動向別人表達自己的情感。就算是面對將她撫養長大的養父母,她也說不出什麼感人的話來,只知道用實際行事來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
對於親生母親吳敏,她也是一樣,從不會對她說愛她,也不會像趙安寧那樣嘴巴像抹了蜜一樣去討她歡心,她覺得少讓她操心,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便算是最好的回報了。對身邊人的這些情感,她一直都默默地放進心底,覺得光靠嘴巴講出來,到底是少了些誠意。在她的印象中,舒哲也不是常常把那些話掛嘴邊的人,兩個人性格相近,想來反而會更容易引發誤會吧?他們沒有在一起,也許是正確的選擇。
舒哲連續加了三天的班才忙完了手頭上的項目,回到自己的單身公寓后,他打開手機反覆地看著收件箱里的一條簡訊。這條信息簡潔乾脆,是前不久與他相處的女朋友發來的。內容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我覺得我們兩人不太合適,所以往後就沒必要再聯繫了,祝你早日找到屬於你的幸福!」
沒有一堆毫無意義的理由,也沒有矯情地數落對他的各種不滿,就這麼乾脆利落地宣告分手,之後便再沒有聯繫。這條信息是在林天恩出車禍前發來的,他沒有跟母親提這事,或許到現在她老人家尚不知情。
回想跟那個女孩相處時的種種,舒哲覺得挺對不起她的。那個女孩長相不錯,工作也好,舉止談吐文靜嫻雅,有一種小家碧玉的風範。平常相處時,她說話柔聲細氣,再配上嬌小的個頭,很容易勾起男人的保護欲。只是舒哲不喜歡她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方式,他本就是直爽的性格,雖說現在處事圓滑了不少,卻無法接受她這種性格的女子。如果每天跟她玩猜猜猜的遊戲,他寧願這輩子不戀愛結婚。
收到這則消息后,舒哲便想現在總算是又恢復了單身狀態,那他是不是可以考慮重新追求林天恩了?他一連躊躇好幾天,直到看到林天恩出車禍的新聞報道,他這才鼓起勇氣開車去了醫院,結果到了停車場后,他又開始糾結起來。要不是碰巧遇上趙佳悅,也許到現在他還沒有勇氣去見林天恩。
打那晚從醫院回來后,他和林天恩就沒怎麼聯繫。一是因為他忙著工作,二是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重新追求她。回想當年,他與她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好像也沒有怎麼賣力地追求過她,眼下這要重新開始,到底是要怎麼開始?
舒哲覺得苦惱萬分,打開手機點開微信,看著這幾天與她的聊天記錄,心內更加地頹廢沮喪。從他加她微信以來,他與她的聊天記錄加起來連二十句都沒到,這還有希望與她重修舊好嗎?
舒哲心知林天恩是那種被動慢熱的女子,而他也不太會主動表達自己的情感。如果按照現在與她的相處方式,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讓他達成所願。
舒哲左思右想,覺得不能再這麼溫吞下去,索性翻開通訊錄,撥通了林天恩的電話。
一向喜歡宅在家中的林天恩臨睡前有關機的習慣,正當她拿起手機準備按下電源鍵的時候,忽然屏幕上跳出了一通陌生人來電。她疑惑地看著屏幕上的一串數字,覺得有些眼熟,一向不記手機號的她自然是想不起來電號碼的主人。不過她雖然心內生疑,還是接通了電話,依舊是公式化地問候:「喂,請問哪位?」
電話那頭的舒哲聽到她的問話,頓時覺得鬱悶,她竟然沒有把他的號碼加進手機通訊錄。沮喪的舒哲悶悶地對著話筒回道:「是我,舒哲,以後請把我的手機號存到手機里。」
林天恩沒料到這個時候會接到他的電話,平靜的心湖像是被投了一顆石子,盪起了層層漣漪。她偏過頭深吸了口氣,這才對著手機話筒,故作平靜地問道:「哦,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
「嗯,也沒什麼事,就是打個電話問候一下。」雖然沒有直接面對林天恩,但舒哲還是抑制不住加快的心跳。剛剛打好的腹稿又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哦,我腳傷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已經出院了。」林天恩想到之前跟他在微信上聊天的時候並沒有提到她出院的事,所以暗想著舒哲應該是打電話過來詢問她的情況,便自以為善解人意地說道。
「哦,那就好!」舒哲極力想恢復平靜,努力地回想著他之前打好的腹稿,只是大腦一時短路,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明天還有事,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那就早點休息吧,掛了!」林天恩說完,便掛斷了電話。雖然舒哲主動打電話過來問候,讓她覺得心情不錯,不過想到他已是有女朋友的人,暗想著還是跟他保持距離比較妥當。若是能跟他繼續做朋友,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舒哲話還沒說完,便被她狠心掛斷了電話,心裡頭極是鬱悶。他如此主動,卻被她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這個林天恩,怎麼這麼難伺候?他心內抑鬱,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撥通了她的號碼。
電話接通之後,舒哲便對著話筒數落起來:「我說林天恩,你怎麼這麼沒禮貌?我話還沒說完你就把電話給掛了?這也太過分了吧?」
林天恩挨他這麼一數落,頓時炸了毛。她覺得舒哲真是有病,大晚上的不跟他女朋友煲電話粥,反倒跑來騷擾她。明明是他在電話里說沒什麼事,所以她才掛了電話,現在反倒成她的不是了。驀地,林天恩的腦海里又浮出往日與舒哲吵架的情形來。
林天恩坐起身,狠狠地甩了甩頭,抓著手機對著話筒語氣不善地回敬道:「舒哲,你再這麼無理取鬧我可把你拉黑名單了。都說我了明天還有事,要早點休息,你怎麼聽不懂人話呀?」
時隔數年,舒哲又聽到了她嗆人的話語,不過他早已適應,她這態度,對他沒有殺傷力。他彎唇笑了笑,問道:「明天你有什麼事啊?正好我明天休假,還想約你出來吃個便飯的。」
林天恩覺得舒哲肯定是腦子進水了,她不由朝天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說道:「我的事好像跟你無關吧,要約就約你女朋友去!」
舒哲很自戀地從她這話裡頭聽出些醋意,心情瞬間愉悅起來。他也頗有自知之明,人家給點陽光就燦爛,這確實是他的本性。不過他並不著急著解釋他現在是單身狗一隻,倒是聽話地答道:「嗯,你說得對,被你這麼一提醒,我發現有段時間沒跟她約會了,那有空再聯繫你吧!」
林天恩聽后,恨不得能順著手機聽筒奔過去抽他幾耳光,不過她還是很有風度地咬牙切齒地笑著回了句:「既然沒事了,那我就關機了!」
舒哲當然預料到她聽了這話便會掛斷電話,所以他氣定神閑地看著屏幕漸暗的手機,隔了一會兒又撥了過去。誰知她真是說話算話,這才掛電話一分鐘沒到,還真的關機了。不過,她明天到底是真有事還是假有事啊?若是真有事,那到底是什麼事?難不成是相親?
翌日,林天恩吃完了早飯便忙碌開來。她將整理好的行李箱拖到了客廳,準備借趙安寧的車把行李拖到她所租的公寓去。她母親吳敏是極力要開車送她去,可林天恩不想讓她知道她是在外租的房子,更不想她有事沒事就跑到自己的住處跟自己討論她是只單身狗的話題,所以她必須跟吳敏扯謊。
趙安寧最近跟她男朋友忙著創業,一早也沒時間跟林天恩八卦,將車鑰匙丟給她后便跟著男友出了家門。吳敏見林天恩這麼早就要搬過去,心裡頭很是不舍,在廚房忙碌完便換了衣服要開車送她。
林天恩哪裡肯讓,清秀的臉蛋上揚起真誠的笑,敷衍她親媽道:「媽,我只是把行李送過去,等下還回來呢!」
「哦,媽開車送你過去不好嗎?還能幫你收拾收拾。」
「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我自己能收拾。再說了,要是被新公司的人看到我住宿還帶著母親過來收拾,估計明天我就可以不用入職了。」林天恩反應極快,迅速地找到了阻止母親跟去的借口。
「那倒也是,那你送完行李就回來,明天讓安寧送你去公司報道。」
林天恩覺得趙安寧沒那麼靠譜,又怕明天堵車遲到,心裡打算著傍晚坐公交過去。看著母親殷切的目光,林天恩心生不忍,卻沒有改變心中的打算。
當林天恩開車把行李拖到所租公寓的樓下時,舒哲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他的回籠覺。因為昨天一直糾結著林天恩在電話裡頭所說的有事到底是什麼事,他幾乎大半夜沒能睡著,所以此刻他必須補覺。不過偏巧今日這棟公寓有人家辦喜事,一早鞭炮噼里啪啦地響,讓他睡得很不踏實。眼見快到了中午,辦喜事的那家又是噼里啪啦地點燃了長長的鞭炮,吵得舒哲將頭擠在了兩個枕頭裡也無濟於事。
他掙扎著撐開眼皮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拿過手機看看時間,再上網刷刷微博、朋友圈。他不明白林天恩為什麼就一直不更新動態,除了數月前發了個下雪的圖片,便再沒有更新。倒時趙安寧,一天至少要發上兩三個動態。想她與林天恩可是親姐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他今天休假的事情並沒有跟母親說,一是因為怕聽她嘮叨,二是怕她知道他與相親對象分手的事情,所以他是能躲則躲。他抱著手機玩了一通后,已是中午十二點半。他想著今天還有安排,便磨磨蹭蹭地起床洗漱,隨意泡了碗泡麵解決了腹中的飢餓感。
吃完了之後,他便坐在餐桌前拿起手機給林天恩打電話。
手機響的時候,林天恩才剛將住處收拾乾淨。她倒了杯咖啡坐在陽台的懶人椅上曬太陽,初春的陽光微暖,讓她有些昏昏入睡。誰知才剛閉上眼,便聽見手機狂響。她以為是母親打過來催她回家的,拿起手機一瞧,屏幕上顯示的是舒哲的名字。昨晚他向她強調后,她便把他的手機號碼存入了通訊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可以在她不想接的時候不接。
「喂,舒大少爺你又有什麼事?」林天恩拿著手機猶豫了片刻后,這才拖長了音調懶懶地接通了電話。
「不是昨天說好了約你出來吃吃喝喝嗎?」電話那頭的舒哲好像心情不錯,聲音聽起來帶了往日的陽光。
林天恩輕嘆了口氣,很是嫌棄地對著話筒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要約你女朋友吧?」
「是啊,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呀!」
「舒哲,你是不是有病?」林天恩心跳加速,不過理智告訴她,舒哲一定是在耍著她玩。
「你怎麼知道我有病?」舒哲聽后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驚訝地問道。
「一聽到你的聲音便知道你有病,我這邊還有事,你能不能別有事沒事給我打電話啊?」林天恩還真是納了悶,這些天他是發了什麼神經,時不時地打電話來騷擾她。
「你那邊什麼事啊?就不能抽時間出來吃吃喝喝啊?」舒哲聽著她嫌惡的聲音,並沒有打退堂鼓,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賴上她不放。
「工作的事!」
「你不是辭職了嗎?」
「找到新工作了。」
「這麼快就找到了?那忙完了工作能不能賞個臉出來陪我吃頓便飯?」舒哲覺得林天恩真是神速,這才剛出院沒兩天就找著了新工作。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她可能是找借口拒絕他的邀約。
對於舒哲的糾纏,林天恩已經是忍無可忍,她對著手機話筒一字一頓地說:「舒哲,你要是實在閑得無聊,請去騷擾你的女朋友,我想她一定比我更樂意接受你。」
「是嗎?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想。所以,我現在不正在騷擾嗎?」
「拜託你能要點臉嗎?」林天恩立即明白了他話中之意,即使沒有與他面對面,仍是紅了臉。她抬手摸了摸略微發燙的面頰,覺得一定是被他氣的。
「我哪裡不要臉了?實話實說也被罵?」舒哲就這麼打算一直不要臉下去。往日他所在乎的面子、自尊什麼的,現在完全拋棄掉也沒覺得有什麼,相反他覺得這麼逗弄林天恩倒是挺有趣的。
林天恩覺得跟他這麼說下去一定會被氣死,所以她選擇放棄。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后,她還把舒哲拉到了黑名單,這下看他怎麼騷擾她!
掛了舒哲的電話后,林天恩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一點半了。為免母親打電話過來催促,她簡單地收拾了一番便拿了車鑰匙出門。
開車回去的路上,林天恩的心情莫名地不好,車速也一直很快。行到路口見紅燈亮起,她甚至不耐煩地抱怨運氣不佳,一路都是沒完沒了的紅燈。
回到家后,吳敏見她黑著一張臉,不由得迎上前關切地問:「安心啊,你怎麼了?是不是工作的事情……不太順利啊?」
「不是,可能是搬宿舍有些累吧,我先回屋歇會兒!」林天恩悶聲說完,便低頭穿過客廳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等一下,今天家裡有客人來,你……你不招呼一下?」吳敏緊跟在她身後,支吾地說道。
「客人?」林天恩回身瞟了一眼客廳,見沙發上沒有人,不由疑惑地問:「什麼客人?安寧帶回來的客人?」
「算是吧!」吳敏的表情有些古怪,說完偏過頭看了看趙安寧的房間。
「在她房裡啊?那算了,媽,我先去歇會兒,吃完晚飯我就坐車回公司宿舍。」林天恩對趙安寧帶回來的客人不感興趣,而且能跟她玩一起的基本都是食草類的男子。從認識趙安寧為止,她就沒見過她身邊有任何女性朋友。
「你今晚就去宿舍住?不是說好了在家住的嗎?」
「早上時間太趕了,就算是開車也要早起,況且這一帶堵車蠻嚴重的,我還是先住過去。」因為沒有提前知會一聲,林天恩難免對母親心懷愧疚。
「那等吃完了晚飯媽開車送你。」
「媽,不用了,您怎麼這個時候不把我當大齡單身狗了?從這裡坐公交車的話,只能中轉一次便到了,總共加起來最多也才一個半小時。」林天恩不能接受母親時而把她當成孩子,時而把她當作大齡剩女看待。
她話音剛落,便聽趙安寧的房間傳來了動靜,轉頭一瞧,見是趙安寧開門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一個男的。若是她眼沒花的話,應該是她最不想見的人——舒哲。
「呀,姐,你這麼快就回來啦?宿舍都搬好了嗎?住宿環境如何?」趙安寧難得熱情地跟林天恩打招呼。
林天恩瞥了一眼她身後的舒哲,勉強擠出一絲笑:「嗯,還不錯。」
「姐,我請舒哲過來幫忙給我們的工作室做裝潢設計方案。」趙安寧邊說邊朝林天恩神秘一笑,「說起來你們也好久沒見面了吧?哦,不對,之前你住院的時候他有去看過你,我差點兒給忘了。」
林天恩覺得這舒哲真是陰魂不散,四十分鐘前還在給她打電話,怎麼這麼快就跑到家裡頭來了?而且就算給趙安寧與其男友的創業公司做設計方案,不是應該去他們的公司看場地嗎?
林天恩雖然心有疑惑,但也懶得開口質疑,朝舒哲假假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
「來,來,都去客廳坐吧,水果、飲料都準備好了,你們年輕人有共同話題,沒事就好好聊聊。」吳敏瞥見林天恩面色不佳,便忙上前招呼。其實她也沒想到趙安寧會把舒哲帶回來,雖說之前他有去醫院看望林天恩,但這麼見面,卻難免覺得尷尬。曾經那麼親密的兩個人,現在見面卻跟陌生人一般,想起來也是讓人惋惜。
「媽,我有點累,先回屋歇一會兒,等下吃晚飯的時候叫我。」林天恩不想見到舒哲,對於他有女朋友這件事一直心存芥蒂,而且她足足花了三年多的時間想忘記他卻沒能成功,若是再繼續跟他見面,只怕她往後需要花更多的時間遺忘。她怕這輩子都忘不掉他,所以覺得還是不要跟他碰面為好。
吳敏見她面色不佳,也不再勉強。倒是趙安寧看不過去,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關切地說:「姐,我看你也沒搬多少行李過去,怎麼累成這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林天恩覺得她這明顯是不給自己台階下,心裡生氣,面上卻不好表露出來,只能耐著性子解釋道:「行李是不算多,但是打掃宿舍也挺費力的,你們先聊,我去歇會兒。」
林天恩說完,也不等趙安寧接話,轉動門把手便擠進了房間,還順便關上了房門。
到了房間后,她撲到柔軟的床上,打開手機里的音樂,盡量讓自己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外面的人身上。只是她的理智卻控制不了她飄飛的思緒,不可抑制地去想舒哲最近奇怪的舉動。雖說她並不曾仔細打量過他,不過也發覺他與那時在婚禮上所見有所不同。現在的他看起來要比當時開朗了些,眼中的憂鬱也消散了不少,也許是新的戀情讓他的心境有了變化。所以現在他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對她,甚至還時不時地跟她開起了玩笑。然而她呢?是不是如趙佳悅所說,實在是太過死心眼了?看來,她是要做些改變了。
林天恩胡亂地想著,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放於枕邊的手機一遍遍循環播放著輕鬆的歌曲。直到朦朧中聽見了敲門聲,她這才從睡夢中醒來,習慣性地抬手摸過手機一看,已近下午五點。
「安心哪,晚飯已經好了,趕緊起來吃飯吧,吃完飯就讓安寧開車送你去公司。」吳敏敲了幾下門,繼而推門走入了房間。她邊說邊走近她,俯身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覺得溫度正常,這才放下心來:「今晚舒哲也留下來吃飯,王姨做了好些菜,大多是你愛吃的。」
林天恩沒想到舒哲會留下來吃晚飯,她心內覺得古怪。依他往常的性子,應該早就告辭走人了,現今竟然留下來吃飯,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林天恩走到飯桌的時候,正好在舒哲對面坐下。
吃飯的時候,趙安寧與他有說有笑,吳敏也時不時地插上幾句,瞧上去倒極是熱鬧和諧。
林天恩則是默不作聲地專心吃飯,不一會兒便吃飽放下了碗筷。她抬頭看了看掛鐘上的時間,也不顧飯桌上熱鬧的氣氛,便站起身說道:「你們慢吃,我得趕最後一班公交去公司,所以得先走了。」
「姐,趕什麼公交呀,媽都跟我說好了,讓我開車送你過去。」趙安寧一聽,忙放下碗筷熱心地說道。
「不用了,出小區大門就是公交站台,挺方便的。」林天恩笑了笑,說完便轉身回屋去拿包與手機。
趙安寧見狀,側首看了看舒哲,見他淡定從容地夾菜吃飯,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她也覺得這舒哲挺奇怪的,跟她說什麼要重新追求她姐,需要她的從中幫助。她想著自己反正也有男友,而且覺得舒哲與她姐蠻相配的,與其讓他跟別的女人好,倒不如讓他當自己的姐夫,所以她也便樂得當個和事佬。可現在她姐吃完飯要走,卻見他沒半點反應,這到底是追還是不追呀?
舒哲慢條斯理地吃完飯,隨後便很有禮貌地告辭。
吳敏見他走後,不由好奇地問自家二女兒:「安寧啊,你之前跟舒哲的關係應該沒那麼好吧?而且這孩子很少接受別人家留飯,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趙安寧朝她神秘一笑,答道:「媽,還真被你給說中了,太陽就是打西邊出來了,很可能是他心情好吧。這戀愛中的人呀,就是不一樣!」
吳敏聽后這心裡頭很不是滋味,也很替自己大女兒惋惜,該抓住的機會給錯過了,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林天恩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才到了現在所住的公寓,才剛出電梯大門,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斜斜地靠在她所住的房間門口。不知為什麼,她心頭莫名冒上一股濃濃的怒意,板著臉、皺著眉頭走上前沖他吼道:「你怎麼知道我現在的住處?連我媽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我說你這樣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舒哲倒是不在乎她這惡劣的態度,環抱手臂斜倚在門邊懶懶地開了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找到這裡了,難道你不歡迎嗎?」
「你不請自來,我當然不歡迎。」林天恩眉頭擰成了疙瘩,心想這個舒哲怎麼這麼陰魂不散、怎麼這麼不要臉?
「那你現在就請我唄!」舒哲放下了面子后,越發地賴皮,越發地喜歡調戲林天恩。
林天恩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抬手輕拭了他的額頭,很是同情地問:「舒哲,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難道你沒發現你現在非常不正常嗎?」
「沒有啊,我現在很好啊,也很正常。」舒哲說完,挺直了脊背站好,低頭看著她問,「我都在門外等這麼久了,你也不知道開門請我去屋裡頭坐坐,這也太沒待客之道了吧?」
「請不請你進屋是我的自由,再說了你不請自來,我沒揮著大棒趕你走就已經不錯了,你還要怎樣?」林天恩是鐵了心不想讓他進屋,右手緊緊地拽著她挎包的帶子,防賊一樣地看著他。
「你幹嘛這副樣子看著我,難道我能吃了你呀?你又不是我女朋友!」舒哲見狀,抬手摸著下巴又上下將她打量了一番,神情倨傲地說道。
「舒哲,我告訴你,有病趕緊去治,再晚些就無藥可救了!」林天恩氣得恨不能抽他幾耳光,不過她確實有被他的話刺激到,二話沒說從包中掏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她連看都不看舒哲一眼,徑自開門進了房間,正要關上門的剎那,舒哲長腿一伸,緊隨其後進了屋。
林天恩不理會他,換上棉拖后將包掛到了門邊的掛鉤上,便鑽到了廚房準備她明天的早餐。
舒哲走進屋裡,從門邊的鞋櫃里翻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適合他穿的拖鞋。他看著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地面,索性脫了鞋子踩在了地板上。雖然是穿了棉襪,但踩在瓷磚鋪就的地面上,還是讓他冷得打了個激靈。
就在林天恩在廚房忙碌的工夫,他在房間里四處轉了轉,粗略地估算出這間五臟俱全的單身公寓大約有四十平米。從裝潢來看,簡潔大方,一應設施也都是新的,比起他現在住的單身公寓小了些,不過被林天恩收拾得很溫馨。
舒哲環視著房間,忽然想起以前與林天恩同居時的事情來。作為男生來講,當然是不拘小節,時常把家裡頭弄得亂七八糟。那個時候的林天恩每天下班回來都任勞任怨地將家裡頭收拾得乾淨清爽,雖然有時候免不了嘮叨一番,不過也都被他當作了耳旁風,左耳聽,右耳出。現在回想起來,他覺得當時的自己真是不懂得珍惜。現在像她那樣勤勞的女孩子可真不多,會做家務,又能燒幾樣拿手的菜,而且又勤儉持家還會賺錢,多有當賢妻良母的潛質!
就在房間里轉了這麼一小會兒,舒哲便覺得雙腳冰冷。他探頭看了看在廚房忙碌的林天恩,心下一動,便悄悄地走了過去。
林天恩淘好了米放入電飯鍋中,打算明早起來煮粥喝。下午開車過來的時候,她在家附近的超市買了大米、蔬菜、雞蛋、肉類及油鹽醬醋等一堆食材與作料。她過日子一向是精打細算,喜歡自己做飯,想吃什麼就做什麼,省錢又衛生。
一系列準備工作做完后,林天恩轉身準備走出廚房,卻見身材高大的舒哲擋在了廚房門口。她眉頭又是一皺,沒好氣地說了聲:「好狗不擋道!」
「反正我是人!」舒哲聽她張口罵人,倒也不氣,就這麼俯頭看著她,面上掛著迷人的微笑。
林天恩沒想到他現在這麼厚臉,瞅准了門邊的空檔打算側身鑽出去,孰料他身形一晃,像堵牆一般擋在了她的面前。
林天恩氣得朝他吹鬍子瞪眼,見他依舊是笑容滿面地看著自己,果斷地從圍裙的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隨手按了三個數字撥了出去。
「林天恩,你撥的什麼號碼?」舒哲見狀,頓時面色微變,他暗想她不會小題大做去報警吧?雖然等派出所來人他可以聲稱是情侶吵架,但鬧開來被帶到派出所澄清也是挺麻煩的。
林天恩見他變了臉色,朝他得意一笑,答道:「我撥的是114,準備問一下本市的精神病院電話號碼,讓院里的人趕緊把你接回去。」
聽她這麼一說,舒哲頓時鬆了口氣,趁她不備奪下了她的手機,緊緊地握在手中。
「你把手機還我!」
林天恩見狀,忙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搶手機。舒哲偏偏不讓她得逞,長臂一伸,將手機舉得老高。林天恩踮起腳尖,他也跟著踮起腳尖,還俯頭看著她咧開嘴直樂呵。
「舒哲你是真的有病啊!」林天恩伸長了胳膊,跳起來去夠他手中的手機,一連跳了幾次皆是以失敗告終。末了,她也不再上躥下跳,瞪著大眼、鼓著腮幫子看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估計舒哲已經是死上千百遍了。
舒哲見狀,似乎又看到了三年多前那個偶爾也會跟他嬌嗔發嗲的林天恩。看著她現在的樣子,他恍若回到了當年。他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了她,雙唇湊到了她耳邊,輕聲道:「我們重新開始吧!」
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邊,她的耳朵不可抑制地發熱、發癢,心跳也隨之加快起來。即使這句話對她有著巨大無比的誘惑,可是林天恩還是果斷地拒絕。
「為什麼?」舒哲俯頭看著面色微紅的她,心裡已經知曉了原因,可他偏不願說。當年跟她交往的時候,倒是很少見她吃醋。不過,她倒是讓他吃過不少的飛醋,也引發了很多次爭吵,現今想想,還真是幼稚。
「好馬不吃回頭草!再說了……」林天恩本想點出他已有女友的事實,可覺得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帶著別樣的意味,索性便住了口。
「你是人,又不是馬,而且你又不吃草!還有,你剛才說再說什麼?」舒哲偏偏不讓她如願,緊跟著追問道。
「你把手機還我!」林天恩趁他不備,一把掙開了他,攤開手掌伸到他面前。
「你答應了我就還你!」
「拜託你能要點臉嗎?沒看出來你還喜歡腳踏兩隻……瞧你這樣,說不定還不止兩隻船呢!你這明顯是人品有問題,知道嗎?」
「我什麼時候腳踏兩隻或者是多隻船了?我明明連一隻船都還沒踏上呢!」舒哲無辜地看著她,面帶慍色地解釋道。
林天恩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氣得指著他的腦門說:「你騙誰呢?你明明已經有了女朋友,憑什麼還要過來騷擾我?你這是什麼惡趣味?」
「你聽誰說我現在有女朋友的?」舒哲擺出一副正直無辜的模樣發問。
「不管是誰說的,反正這是事實!」
「拜託你不要隨便捏造事實好不好?沒有就是沒有!」舒哲斬釘截鐵地說完,故作恍然大悟狀,「啊,我知道了,我年前是相親去了,跟那個女孩子也處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吧。其間也就見過三四面,後來人家把我甩了,所以我發誓在你同意和好之前我絕對是單身狗一枚!」
「那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人家不要的,我也不會要,你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聽說他現在仍是單身,林天恩的心莫名地輕鬆下來,不過一想到他與別的女子相處了一個多月,她難免覺得心頭湧上些微的醋意。
「那這兒涼快,我就待這兒!」舒哲說著說著便湊向她,低頭看著自己只穿了棉襪的腳委屈地說,「你這跟北極似的,我的腳都要凍僵了。」
「誰讓你不穿鞋?」林天恩順著他的長腿往下一看,心內頓時一緊,卻嘴硬地反問。
「這家裡頭沒我能穿的,打從明天起你要給我備上一雙。」
「憑什麼?」
「就憑你是我女朋友!」
「誰答應做你女朋友了?只有傻子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如果總在一個地方摔倒那就別爬起來了,原地待著唄,反正躺著挺舒服的,對吧?」舒哲聽后,輕輕巧巧地說著,並趁著她想著應付說辭時吻上了她的額頭。
他溫熱的唇貼向她的額頭,沿著鼻骨緩緩下滑。清淺的呼吸噴洒在她的面頰,帶著他特有的氣息。林天恩的心跳得極快,大腦一片空白,再也顧不上開口反駁……
耳鬢廝磨了片刻后,舒哲戀戀不捨地放開了她,垂下眼帘定定地看著林天恩,眸中深情無限,唇邊笑容漸深:「林天恩,謝謝你還在這裡!」
「那我要是跑了呢?」兜兜轉轉了這麼些年,林天恩沒想到又一次栽在了他的手中。對於他前段時間跟別的女人交往的事,她多少有那麼點介懷,覺得要是這麼快就答應他,實在是在太過便宜他了。
「你跑了我就追唄,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會給追回來!」
舒哲邊說邊攬上她的腰,面上的笑容越發地燦爛。隔了這麼些年,他真的沒想到他與她還會有今日這樣的場面。當初從上海回來后,他以為她早已結婚,誰知道她不僅未婚,甚至在與他分手后,連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
林天恩懶得再跟他膩歪,歪著腦袋瞪大眼睛看著他,面色鄭重地問:「舒哲,你跟我說實話,我的手機號碼與現在的地址,是不是趙佳悅告訴你的?」
舒哲覺得也不用再瞞她,便老實地點了點頭。
林天恩眉頭一擰,心中疑竇叢生,她上下打量了他數遍,這才開口問道:「我還真是納悶了,你跟趙佳悅是怎麼聯繫上的?為什麼她會把我的消息都告訴你?你們倆是親戚啊?」
「我跟她什麼都不是啊,也就只見過兩三面。」舒哲搖頭答道,心裡頭卻暗自慶幸,說起來趙佳悅應算是他的貴人了。
「那她為什麼會這麼做?」林天恩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雖說趙佳悅很多事情都不瞞她,可對別的人口風一向很緊。
「肯定是因為我帥唄!」舒哲朝她得意一笑。
「不說就拉倒!」林天恩朝他翻了個白眼,伸手扯下了他搭在腰間的「爪子」,故作不耐煩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明早還上班呢,你趕緊打道回府吧!」
「我今晚就住這了!」舒哲當然是死賴著不肯走。
「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們是情侶關係,你憑什麼趕我走?」
「我跟你半毛錢關係沒有!」
「你怎麼說變卦就變卦?」舒哲猝不及防地被林天恩推到了門邊,雙手死死撐著門框再也不肯挪動一步。
「因為我是女人啊!」林天恩朝他擠擠眼睛,俯身去撿他的鞋子準備扔出門外。
舒哲趁機上前抱住了她,任憑她如何掙扎也不肯放手。這一次抓住了,他便一輩子不再放開了。
這世間有一種愛情,叫作非你不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