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第五十七

「火鍋？」

陸凌驍有些意外,像是沒聽清楚她說的話似的,「現在去吃嗎？」

「不是說電影還有三個小時才開始么？反正也沒有事情干，而且我有點餓了。」

顧意梨說到這裡，重新把目光移向了車內。她沒有看陸凌驍，而是垂下眸,輕聲說,「如果你不想吃的話，我自己去也可以。」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凌驍說,「你想去，我當然會陪你去。」

他只是有點驚訝,還有些驚喜。

他原本以為她能陪他來參加首映禮已經很好了,還是他用了點手段「騙」她來的,她不跟他生氣，他就覺得很幸運了,所以他也沒想過她會願意再和他去看電影吃東西。

這是他們離婚以來，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跟他一起去吃東西。

「你想吃什麼火鍋？」

「不知道。」

陸凌驍不確定地問：「那我挑了？」

顧意梨點點頭，嗯了聲：「不想走太遠,離電影院近一點的吧。」

陸凌驍看她一眼：「好。」

-

最後陸凌驍訂了一家離電影院很近的火鍋店，就在電影院的樓下，吃完坐個電梯就能到。

這家火鍋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生意很好,晚上店裡還有一半人在吃。

顧意梨和陸凌驍來到一個沒什麼人的角落裡,點了幾個菜。

菜上來后，基本上都是陸凌驍在燙。

顧意梨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面,等他燙熟了用漏勺撈出來的時候，就順手從漏勺里把她要吃的東西夾走。

一來二去,陸凌驍覺得有點太安靜了,就主動找話題：「怎麼突然想到要吃火鍋了？」

這些日子都是這樣，自從顧意梨默認讓他追她以後，顧意梨不再排斥跟他見面，也不排斥和他說話。

她不會主動開口，但也不會放任陸凌驍在那兒一個人唱獨角戲。

顧意梨吃東西的動作頓了頓，然後依舊按著自己先前的節奏，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后，才慢慢地出聲：「不是突然，是一直想吃。」

「一直想吃？」陸凌驍抬眸，「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她要是早說，昨天下飛機后，他就能帶她去吃了。

顧意梨搖了搖頭，沉默許久，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你不在。」

陸凌驍果然沒聽懂，但他總覺得她話裡有話：「什麼我不在？」

顧意梨沒有回答。

陸凌驍等了很久沒等到答案，忍不住道：「意意，你告訴我好不好？」

顧意梨放下筷子，抬起頭。像是積攢了很多年的委屈終於有個宣洩口，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六年前，我一個人在劍橋，有天晚上我很想吃火鍋，等我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了才發現，你不在，沒有人陪我一起去。」

那是一個深夜，她換好了衣服和鞋子站在空蕩蕩的家門口，對著同樣空蕩蕩的天空發了很久的呆，直到聽到從遠處傳來幾個醉鬼的說話聲才倉惶逃進了家門。

「……」

陸凌驍從她的語氣里，幾乎能想象到她當時失望失落的神情。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當初把她一個人丟在英國的人是他，對她不聞不問的人是他，甚至還懷疑她的人也是他。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去安慰她呢？

陸凌驍手裡的漏勺漸漸滑進了火鍋里，他低頭看著沸騰的湯麵，喉結動了動，啞聲道：「對不起，是我不好。」

是他不好，在她需要他的時候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他至今都不敢去想，那麼依賴他的她，在沒有他的那三年裡是怎麼熬過來的。

顧意梨沒有說什麼。

-

等時間差不多了，兩個人離開了火鍋店。

取了票之後，陸凌驍又去櫃檯那裡給顧意梨買了一杯飲料和一大桶爆米花。

顧意梨就站在不遠處看著他。

就好像很多年以前，放學后他帶她來看電影，每次都必須要可樂和爆米花才行，他不給她買她還不高興，一不高興的後果就是看電影看到一半說要上廁所，然後偷偷回家。

想到這個，顧意梨彎起了唇角。

陸凌驍拿著爆米花和飲料，轉身就看到她在笑，他揚眉，加快腳步來到她的身邊：「怎麼那麼開心？」

那事兒仔細想來她根本不佔理，甚至還有些無理取鬧，顧意梨自然不會說。她接過陸凌驍遞來的飲料，不是可樂也不是奶茶，只是一杯普通的果汁。

顧意梨倒沒有不開心，只是隨口道：「你怎麼買這個？」

陸凌驍笑了下說：「太晚了，喝可樂和奶茶我怕你一會兒睡不著。」

顧意梨沒說話，只撇了撇嘴。

她的小動作被陸凌驍看到了，他柔聲道：「意意乖，下次我們早點來看電影，我再買可樂給你喝，好不好？」

「……」

這話說得就很沒誠意，像是在哄小孩兒。

顧意梨抬眼睨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陸凌驍低笑：「只要你想，我可以一直把你當做小孩子。」

顧意梨一噎，忽然想起他騙宋予承喊他爸爸的事兒，低低地說：「那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叔叔？陸叔叔？」

陸凌驍：「……」

-

電影是凌晨播放的，一共兩個小時。

顧意梨前面幾個小時前剛看過一遍，看得有點心不在焉，不停地拿起爆米花一顆顆往嘴裡塞。等到後面沒看過的部分，她看得倒是來勁兒了，緊張的時候一顆爆米花在手上捏了好幾分鐘都忘了吃下去。

一直到凌晨兩點多，電影結束。

影廳里的人陸續退場，顧意梨剛站起來，就被陸凌驍拉住。

顧意梨彎著腰，朝他看過去：「怎麼了？」

陸凌驍示意她看屏幕：「有彩蛋。」

彩蛋？

顧意梨來了興緻，她以前看電影從來不看彩蛋，主要是因為她不知道，通常回去打算寫影評的時候才發現別人說有彩蛋，然後就會鬱悶很久，總覺得自己這部電影白看了。

但要讓她再看一遍，她又會覺得不值這個票價。

顧意梨坐下來，大概過了半分鐘，屏幕上果然出現了彩蛋。

算是續寫電影的一個小番外，總共只有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卻是電影最後一個開放式結局的延續。

看完，顧意梨可算是滿意了。

走出影廳，她問陸凌驍：「你怎麼知道最後還有彩蛋？」

陸凌驍挺想流露出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但是他忍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低笑著說：「這部電影是我拍的，我當然知道。」

「……」

顧意梨反應過來，尷尬地差點當場用腳趾摳出一個三室一廳。

「走吧。」陸凌驍說，「回去睡覺了，明天還早起去機場呢。」

顧意梨點頭，輕輕地「哦」了聲。

-

隔天，他們下午就回到了襄南，然後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劇組。

整個過年期間一直到二月底，顧意梨除了中間回過一次湘蘭市，其他時間就一直在劇組沒有離開過。

陸凌驍的戲份越來越重，相較之下，宋予承的戲份卻輕了不少。

但他正好也沒什麼事情做，即便沒有戲拍的日子，也基本上天天跟著陸凌驍一起到片場，簡直比陳司還要像個助理。

顧意梨看見了，權當不知道。

比起在學校里和她安排的培訓，宋予承跟著陸凌驍能學到的的確要多得多了。

三月初，離湘蘭大學開學只剩下沒幾天，顧意梨不得不訂了機票回去。

陸凌驍最近幾乎場場戲都有他，他原本還想抽個時間送顧意梨去機場，但一旦開始拍攝，什麼時候停下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等他一場戲拍完，離顧意梨訂的那個航班起飛的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時。

他到休息室里給她打了個電話：「對不起意意，我實在趕不過來了。你到了湘蘭，給我打個電話或者發個消息告訴我，好嗎？」

顧意梨抿了抿唇：「你又沒做錯，別老跟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

陸凌驍下意識地就接了話，說到一半，又頓住。

他不想讓她不開心，所以現在不管什麼事兒，總是先往自己身上攬，道歉了總沒有錯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但他就是怕她有一點點不高興。

「我知道了。」顧意梨說，「等下飛機，我就告訴你。」

她最近對他態度的轉變陸凌驍也漸漸感受到了，他高興地應了聲：「好。」

-

幾個小時后，飛機落地。

下飛機后，顧意梨習慣性地拿出手機，先關閉了飛行模式。一聯上網，很多推送消息爭先恐後地湧進來，其中最顯眼的要數陸凌驍的那條。

[前夫]：意意，到了告訴我一聲。

顧意梨看了兩秒，打開聊天框給他回復：我到了。

回完后，她等了一會兒，陸凌驍並沒有馬上吱聲。

心想他在拍戲，顧意梨也沒覺得有什麼，收了手機，在機場門口打了輛車回家。

計程車停在小區門口。

顧意梨下來，門衛的保安看到她，朝她招了招手。

顧意梨停下來。

保安邊朝她走近邊問：「你是二十號樓三樓的業主嗎？」

顧意梨愣了下，點頭：「我是。」

保安說：「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們那棟樓樓下的大門門鎖前幾天壞了，我們物業給你們換了新的鎖，密碼也改了，你記一下。」

「……」

顧意梨可真是對這個小區的設施無語了，之前三天兩頭就斷電她也忍了，這回她出了趟遠門，回來差點連家門都進不去。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兒，顧意梨也就心裡默默地吐槽了幾句，點頭朝保安致謝后，便拖著箱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