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物理方式

副食品廠，會議室。

又是一陣沉默，庄宣懷揉了揉眉心。

劉玉貴是廠長沒錯，可分管副廠長邱毅生更不簡單，總的說來，邱家在宣州有人。

正因為如此，邱毅生決心撕破臉皮硬杠劉玉貴，陶廣輝初來乍到不清楚，但他庄宣懷不得不顧慮，必須拿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就在點出廠長負責制后，庄宣懷錶現出來令人奇怪的沉默，令陶廣輝意識到，事情或許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但，副食品廠改制是自己抓的典型，如果中途夭折，將會對接下來新一批國營單位的改制，產生不利的影響，更別說自己的威望將會跌至谷底。

如果這種結果，那還談什麼「三年大變樣」？

與其看著職工們拿著微薄的工資，無可奈何地無所事事，甚至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

就算回家賣紅薯又何妨！

「依據流程，城關副食品廠已經完成承包改制，必須執行廠長負責制！」頂著庄宣懷疑惑的目光，陶廣輝不緊不慢卻異常堅定地說道：「因而，我認為，原副廠長邱毅生同志擅自做出的調整，不符合相關政策，應予以撤銷！」

劉玉貴、衛蘭和刑衛民心頭一松，陶局終於說了一句公道話！

邱毅生脖子一梗，壓著嗓子說道：「陶局長，你無權撤銷廠黨委的決議！」

陶廣輝瞥了一眼對方，說道：「對於下屬國營單位的任何決議決定，財政局擁有最終審批權，即便承包改制之後，我方也享有監督糾錯的職責。如果你不服，可以事後向上級部門反映，但現在必須無條件接受。」

氣氛頓時降至冰點。

庄宣懷看到陶廣輝的神態，就知道這件事他很難阻止，除非公開打財政局的臉，但人家說的有理有據，自己總不能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吧。

既然陶廣輝頂上去了，他便順水推舟地說道：「無論如何，必須維持廠子的穩定秩序，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看到，否則我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繼而他轉向邱毅生：「老邱，你有不同意見我能理解，但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溝通和協調。不打招呼地硬來搞得差點出事怎麼說都欠考慮。而且地區的人還沒走，你讓縣裡怎麼和上面交代？」

兩位領導先後表態，讓邱毅生更為憤怒，他不滿地說D縣裡怎麼交代我管不著，但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說完，招呼都不打一聲，邱毅生直接帶著手下摔門而去。

陶廣輝稍稍鬆了一口氣，儘管他知道對方最後的話，絕不是虛言恫嚇，但他的爭取贏得了一段寶貴時間。

隨著邱毅生的離開，副食品廠撤銷了此前混亂的決策，所有事務快速恢復正軌。

接著，馬不停蹄的劉玉貴開始整頓中高層幹部的思想認識，凡是跟隨邱毅生龍建軍跳反的，逐一談話，真心悔過的給予警告處罰，執迷不悟的下放到基層閑置。

與此同時，為了重振人心，衛蘭適時提交新品生產計劃，朝鮮族辣白菜的驚艷亮相，不出所料地聚攏了全廠上下的期盼。

……

返回學校后，韓羽埋頭刷題。

直到課間休息，史大偉找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埋怨道：「那麼大的事怎麼不叫我？」

「這種小事沒什麼好摻和的？」韓羽正研究著卷面上打「×」的題目。

「什麼『生子當如衛蘭兒，嫁人就嫁韓家子』，實在太威風了！真沒想到，我一個沒注意，你小子都名揚四海了，要不咱晚上再去找姓龍的……」

「打住！現在我自身難保，您老人家別跟著添亂了！出門左拐，好走不送！」

韓羽知道老娘白天忙著處理廠里的事，故而沒空搭理自己，但晚上回到家裡，自己一頓掛落鐵定跑不了，哪還有心情和對方胡來。

「老韓，你變心了！」史大偉還故意作出悲憤交加的模樣。

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忍無可忍，韓羽指了指門口：「G、U、N！」

等史大偉嬉皮笑臉地走了，一直冷耳旁聽的陶子玖似笑非笑地問道：「嫁人就嫁韓家子？你中午到底做了什麼？」

嘆了口氣，總不能自己吹噓，韓羽簡潔地說道：「別聽大偉子胡扯，其實也就是撞見一個混蛋，我用物理方式說服了對方！」

陶子玖眨了眨眼：「物理方式？」

韓羽在草稿紙上寫了「物理」兩個字，再標上拼音，指著拼音問道：「你填詞就懂了。」

陶子玖愣了一下，然後自己在紙上填了起來。

無禮、無力、武力……

撲哧一笑，陶子玖說道：「打架就打架，還『物理方式』，你可真會文過飾非，哎，那人幹了啥天怒人怨的事了？」

側臉看著同桌好看的大眼睛，韓羽故意說道：「就是……算了還是不說了吧！」

「真沒勁！」陶子玖不滿地嘟囔道：「都轟動全城了，你不說，遲早我也能知道。」

韓羽搖頭辯解道：「不不，我主要是擔心你……」

「我？怎麼了？」陶子玖很納悶，自己又什麼好擔心的？

韓羽壓低聲音說道：「要是聽了之後，你也想嫁怎麼辦？」

(⊙﹏⊙)

這傢伙~也真的太表臉了！

陶子玖氣得滿臉通紅，在桌子下面狠狠踩了厚臉皮一腳。

「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嫁給你！」

想想不解氣，她拿起粉筆尖，認真地「加固」三八線。

童心未泯，韓羽笑了笑，心無旁騖地扎進題海中。

放學后，看著韓羽和史大偉勾肩搭背地一起走了，陶子玖若有所失地挎著書包嗎，獨自騎車回家。

沒想到一輛小汽車居然停在門口，陶子玖並沒有在意，進了家門居然聞到了菜香味。

老爸居然做了晚飯？

詫異之中，一名系著圍裙的中年美婦端著菜盤從廚房出來。

「小玖，放學了啊！」

美婦一邊放下菜盤，一邊含笑招呼。

「呀！」

割捨不斷的親情，在心底油然而升，連書包都沒放下，歡呼一聲，陶子玖便搶上前撲進對方懷裡。

「小姨！你什麼時候來的啊？我好想你啊！」

摟住陶子玖，侯美娟滿眼的疼愛。

一年不見，讓她也感慨萬千，輕輕拍著親外甥女的后心，說道：「從申城過來，兩點到的，找你爸拿鑰匙來得家，小姨來看看你在這而過得習不習慣？」

一番親昵之後，陶子玖快樂的心情好像如魚得水，幫著小姨整理飯桌。

「我挺好的，老師對我很好，也認識了新的同學，五一節還和朋友去天門湖玩了。唉，小姨，家門口的小車你是的啊？」

侯美娟點點頭：「那就好！我有一周的假期，為了交通方便公司主動配了台車。唉，我怎麼看你好像瘦了啊？是不是中午在學校吃食堂了？」

見陶子玖點頭，侯美娟有些生氣，埋怨道：「老陶怎麼回事？食堂根本沒油水，味道又差，這馬上要高考了，營養跟不上哪行！」

陶子玖順嘴說道：「沒油水正好不擔心發胖！」

自然而然地，她想起了當初韓羽說這句話的情景。

侯美娟下意識地覺得，向來乖巧懂事的外甥女，怎麼會突然油腔滑調？

再看看陶子玖，眼含情愫，分明懷春之相，侯美娟不由得暗自心驚。

改革開放這些年來，受歐美港台影響，校園早戀越發嚴重，少男少女們比以前大膽得多。

儘管所有中學無一例外地採取高壓姿態打擊早戀，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情竇初開的學生依然屢禁不止。

不行！

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唯一的外甥女，這麼「墮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