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祠堂受罰
卯時剛到,在被窩裡睡得香甜的蘇七便被人拉了起來。
迷迷糊糊的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地看向窗戶,天色昏暗,顯然宜睡不宜起。
「死春秀,這才幾時,就拉我起來,邊待著去!」
說罷,一腳蹬開來人,扯過被子,蒙頭一蓋,又呼呼大睡起來。
下一秒,蘇七頭上一空,被子又被來人扯走。
她雖閉著眼,可心中早已團起一股火氣,這奪人被子的損事,就和摸老虎屁股一樣,是大忌!
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奪她的被子!
「是哪個王八蛋!」蘇七厲喝一聲,以泰山之勢,猛地從床上挺起身子,半睜著睡眼,迷瞪地罵道,「敢動你蘇爺爺的屁股!」
氣氛突然靜默,半晌,只聽得一道咬牙切齒,明顯壓抑著怒氣的聲音鑽進耳朵里:「蘇——七!」
嗯?
這聲兒怎那麼熟悉?
蘇七揉揉惺忪的眼,視線清晰之時,一張鐵青的臉赫然闖入眼中。
這張臉,瞬間讓她像生啃了一塊大冰茬子似地,後腦勺哇涼,倏然清醒。
彼時有多囂張的她,此時就有多慫,像蔫了的狗,縮著脖子,朝來人喊道:「爹……」
——
蘇府主院,正廂房內。
「這逆女,再不拉著,就要當我爺爺了!」
「張口閉口,滿嘴的粗鄙之話,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啊!天老爺啊!我蘇賈怎麼就生出個這樣的逆子來,祖上不幸,祖上不幸吶!」
跪在主院門外,蘇七聽著廂房內,傳來親爹陣陣的哀嚎聲。
反思自己真的有那麼不堪嗎?
「砰!」
廂房門,猛然被推開。
蘇七隻瞧見自家親爹蘇賈,吹鬍子瞪眼地疾步走出來,指著她罵道:「你,你,你!給我去祠堂跪著,面對列祖列宗,好好反省反省!」
身後隨著跑出來的蘇母,一臉哀戚地拉著蘇賈勸道:「老爺,你就饒了七兒吧,她還小,經不住跪的!」
「你還求情?」蘇賈氣不打一處來,指著胡曼,半天說不出個囫圇話來,明顯又壓著氣,不敢大聲的呵斥她。
最後只得抽了一口老氣,由著胡曼扶著,哀嘆道:「慈母多敗兒,慈母多敗兒啊!」
「老爺!」胡曼可憐巴巴地喚著,將蘇賈扶進了屋內,又扭頭悠悠看向蘇七,心痛之意溢於言表。
哼,老東西,一回來不是罵,就是罰,沒個新招。
蘇七面上不語,心裡不少埋怨自己的親爹。
打她記事以來,他就跟個鬼似的,行蹤飄忽不定,要麼三天兩頭不著家,要麼回家就打罵。
功課不行,罵。
女紅不行,罵。
拆名畫做風箏,也罵……好吧,她承認,自己是調皮了些。
可是……她不做這些荒唐事,他這爹能正眼瞧她一眼嗎?
每天不是錢錢錢,就是錢錢錢!
遙想當年,她蘇七還曾因此勵志要當個敗家子,紈絝出名堂來!誓要把蘇賈老東西的家產全部敗光!
可惜,她不傻。
自家的東西,不能糟踐!
所以,她要在精神上折磨這個老東西!
叫他罵,叫他罰!
哈哈哈!
看著親爹摔門而去的背影,蘇七心裡樂開了花。
他爹越氣,她就越開心。
「小姐,該去祠堂了!」
這時,候在門外的許管家許良,走到蘇七跟前,和聲和氣地開口道。
蘇七正氣著呢,剜了眼許良:「沆瀣一氣!」
許良啞然一笑,也不氣,轉而誇讚道:「小姐,這是又學新詞了,用得好,用得好!」
這一句誇讚,讓蘇七覺得莫名其妙,被人罵了,還笑著誇罵得好,這腦子豈不是有什麼大病?
不過恭維的話誰不愛聽,當即又在腦中搜索了一個新詞,試探性地說道:「蛇鼠一窩!」
「妙極了,妙極了!」
「唉,許老伯,你這老頭真沒意思!」
許良這一招以柔克剛,讓蘇七覺得拳頭砸在了棉花上,十分不得勁,胡鬧過了,她也開始正視起今天的事情來。
為何剛歸家的爹爹,一回來就吃人似地親自上門來「討伐」她?
難道,是昨天偷跑出去的事,被那個嘴上不帶門的春秀丫頭說漏嘴了?
還是昨天捉賊的事,出了什麼紕漏?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許良突然低聲朝她說道:「小姐是在想今日為何受罰嗎?」
蘇七點頭如搗蒜般:「聰明!」
許良突然神色一沉,十分嚴肅道:「小姐惹了不該惹的人啊!」
「她惹了不該惹的人啊!」
屋內,蘇賈恨鐵不成鋼地嘆道。
胡曼一驚,忙低聲詢問:「誰?」
蘇賈沉吟半晌,似是自己開解了自己般,蹙緊的眉頭稍稍鬆了一松,擺手道:「也罷,也是那何公公咎由自取,私闖我蘇家宅邸,被當做賊打出府,改日,我命人帶點東西上門拜訪賠罪,想必事情也就處理了。」
「也好,也好!」
旁聽的胡曼心中大石落下,長長舒了一口氣。
「好?」蘇賈眉梢跳起,臉色又起,「我看不好,這逆女不管教管教,還會野出更大的事來!」
「你也別想著求情,這次的責罰,她是免不了!」瞧著胡曼又想使「懷柔政策」,蘇賈立馬打住她,「她這次捅這麼個簍子,不罰罰,下次就是整個蘇府替她陪葬!」
這重話一出,也是駭得胡曼不再做聲了,得罪了官家的人,真不是他們商賈人家能承擔得起的。
……
「我哪知道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是個宦臣嘛!」
看著煙霧繚繞間,那一排先祖的牌位,蘇七擦了擦拿下來的供果,苦兮兮地咬了一口,朝著身旁的許義抱怨道。
「小姐別擔心,老爺過幾日氣消了就會放你出來的!」
許義柔聲勸道,自然地朝著蘇七伸出手。
下一秒,酸得眉頭皺起的蘇七,一口吐出口中的果肉,剛巧落在許義手中:「這還是梨子嗎?酸菜缸里撈出來的吧?」
許義接過蘇七遞來的殘果:「小姐,許義先告退了。」
「嗯,許義哥哥,去吧!」
蘇七吸溜一下鼻子,擺擺手道,自知闖了大禍,她也認罰,大事上,她還是拎得清的。
須臾,身後的門吱呀開了,頹喪的蘇七以為事有轉機,喜得轉過頭,結果,門外探進春秀的頭來,伸出拎著蒲墊的手,興奮地朝她喊道:「小姐,我來陪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