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還會回來的
「抱歉！茶太燙了！」
蘇七狼狽地翻身準備清理破碎的茶杯，手卻被齊豫溫涼的手拉住，耳畔傳來他輕柔的提醒。
「小心別被割傷手了！」
蘇七放緩速度，穩住緊張的心神先和齊豫將地上的碎瓷片拾起來，暗忖他只是在試探，萬不可露餡了，現在還不清楚齊豫的立場，若是貿然暴露，那她這三年的偽裝隱忍就前功盡棄了。
「給我吧！」齊豫討要她手中的碎片。
「麻煩了！」蘇七也不推脫客氣，目送他的背影離開房間，思忖著待會兒要尋什麼理由離開，又不能顯得十分刻意。
不多時，齊豫回來了，還端進來了一盤糕點在她身旁坐下。
「你很緊張？」
齊豫重新為她倒了一杯茶。
蘇七不慌不忙地接過，否認道：「我緊張什麼？」
「別怕，我不會拆穿你的。」齊豫悠閑地取了一塊糕點放到小盤中遞給蘇七。
「公子是不是認錯人了？」蘇七還在辯駁，「為什麼老用這種口氣來試探人？」
齊豫施然一笑，坦蕩地望向心虛的蘇七：「那如今我該如何稱呼你？」
「我是兗州榮家之子，榮義，公子莫要亂認錯人了。」
齊豫掀開面紗品了一口茶，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原來如此」，驀地又開始打量起蘇七來，暗嘆：三年竟能讓人變化如此之大，他自己險些沒認出來。
雖然齊豫眸子很好看，可被他這麼盯著，蘇七心底也犯怵，尤其是他那時不時試探說的話，就讓人不得不起疑心。
「公子為何如此盯著我？」
「因為你很像我一個舊友。」齊豫毫不避諱，「只可惜三年前被奸人所害，家道中落了……唉！」
嗯？
蘇七一下愣了，難不成齊豫對她沒有任何惡意嗎？嘴上卻也裝作局外人開口回應：「原來如此，看來公子是個性情中人，我榮義佩服！」
齊豫沖她微微一笑，沉吟了半晌，詢問道：「公子想不想聽她的故事？」
「好啊！」蘇七心裡沒譜了，這齊豫到底想說什麼呢？
只見後者斂眸思索了半秒，唇畔輕啟自顧自地開始說了他有關於她的故事：「她是中都首富蘇家嫡女，名叫蘇七，常喜好著男裝示人故作紈絝，實際私底下卻是天真善良的少女，而這間童樂堂也因她的默默資助才有了這番變化。
只可惜就因為蘇家同督譽王李昭有關係，就被當做工具利用連累被陷害，蘇家滿門被抄，家僕全被打發賣掉，家主也在後院被害，她亦是死在了那一場大火中……」
「所以……」齊豫話一頓，看向蘇七，「一看到你我才恍惚認錯，竟忘了她已死，將你錯認成她，是我齊豫唐突了。」
「你怎麼知道蘇家是被連累的？」蘇七現在的注意力壓根不在別處，在聽到齊豫這樣說后，她的求知慾就淹沒掉了理智。
齊豫瞧見她眼神都變了，暗暗確認面前這個自稱榮義的人就是那「死而復生」的蘇七。
「回答我呀？」間齊豫沒有回應，蘇七又拔高聲音問道。
這時齊豫才淡然開口：「坊間傳聞罷了，亦是我覺得事情不簡單，替舊友抱不平罷了。」
他口上雖這麼說著，蘇七卻已然認定齊豫是知曉內幕的人，更不可能會放過這個機會，又追問道：「那公子可還知三年前還發生了什麼嗎？」
可誰知齊豫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抬眼看了一下天色：「榮公子，眼瞧時候不早了，現下我需要去一趟鋪子，明日也是慶典，齊豫就不叨擾你了，若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暖陽閣找我。」
暖陽閣，象姑館？
蘇七心下瞭然，也不麻煩齊豫了，起身辭別後就往客棧的路上趕。
這一趟中都，她來對了！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蘇七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翌日。
時隔三年未舉辦的花街慶典，又在長安街隆重重現。
這一年的慶典，百姓們的情緒比往年的更加高漲，達到了萬人空巷的境地，今年還有麗國使團的到來，更是熱鬧非凡。
長安街兩旁依舊站滿了人，「萬花之輦」上的順光帝李卿翰意氣風發，與身旁的楣喜皇后笑意盈盈，向街道不斷拋灑著福幣，身後隨駕的王公貴族們，更是氣派不凡，滿面紅光。
蘇七擠出人群，獨自一人朝著「家」的方向而去，相比較長安街的熱鬧，她現在更想一個人靜一靜。
沒人此刻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悲痛，就在別人高興過節時，她這個不存於世的人還要飽受思念親人的痛苦。
隨著記憶中的路走著，蘇七在一棟府門前停下腳步，牌匾上的字早已不是「蘇府」二字，她昔日住過的家已經易主了。
雖有預料過，但親眼見到后，還是難免心生悲愴。
腳步挪動間，蘇七走進了那個她以前經常光顧的後院小巷，那條滿滿承載著她以前頑劣不羈的少年記憶的巷子。
拐過一個角，蘇七輕泛的腳步倏然停下，往後退了一步隱住身子。
有人？！
蘇七盡量隱藏自己的動靜，準備離開，可下一秒卻聽得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走了嗎？
好奇心促使著蘇七又探過頭去，剛才餘光瞥見有人的地方的確空蕩蕩了。
這大家都去參加慶典，為何有人鬼鬼祟祟地在這府院的後院牆外？
思及，蘇七打算一探究竟，朝著那院牆角而去，在一堆可疑的石堆外站定，正準備彎腰去撥開。
忽而肩頭一重，一隻強勁有力的手抓住了她！
蘇七下意識地抬起手肘反攻了過去，剛同那人打了一個照面，就驚得往後退了幾步。
「你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的！」
段墨九看了一眼自己被打開的手，暴怒著質問蘇七。
「我還想問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幹嘛呢？」蘇七反咬一口。
段墨九被她這麼一問，突然愣了：「你管我在這裡做什麼！倒是你可疑得很！」
說罷，伸出手來就要抓蘇七，蘇七這三年武也不是白練的，竟讓段墨九一時半會奈何不了她。
可始終不敵段墨九，在交手了幾十回合后，蘇七還是被技高一籌的他給空手生擒了。
「沒想到你小子還有一兩手呀！」段墨九喘著氣揶揄道。
「放了我，你不能憑白亂抓人！」蘇七亦是喘著氣威脅道。
「做夢！」段墨九不客氣地啐了一口，「見了官府再喊吧！」
半個時辰后。
府衙前廳內，段墨九同蘇七大眼對小眼，中間還夾著一個余府尹。
「世子爺，榮公子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請您大人有大量！」
「原來是兗州來的，我倒說為何如此眼生，原來是外地人。」段墨九上下打量了一下默不作聲的蘇七開口道。
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榮公子給他有種在哪見過的熟悉感，可須臾碰上他那不屑的眼神，就將這丁點兒的懷疑給拋到腦後去了。
「以後別亂跑，否則又被當做賊抓到，下次就沒那麼好運了！」臨了，段墨九放下狠話提醒道，這腳才剛邁出門檻，門外就急沖沖地來了一人同他擦肩而過。
「榮公子！」
那人一進門看見蘇七，就急急喊道。
蘇七見狀，反問道：「出什麼事了，嚴捕頭。」
「榮小姐來了！」
「什麼？！」
——
「義哥哥，你可知佩佩付出了什麼才能來中都找你嗎？」榮佩佩一進到廳門，就開始朝蘇七哭訴起來。
隨後跟進來的還有蘭宇，與蘇七視線相交間還不忘露出一抹欠揍的笑容來。
「佩佩，你怎麼來前也不給我寫封信？」蘇七往後一退，避開榮佩佩那熱情的「投懷送抱」。
「義哥哥不想佩佩來嗎？」榮佩佩露出一臉弱小無助的委屈樣，小聲質問道。
「自然不是……」蘇七啞然，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女孩的撒嬌，「若知曉你要來，我也好早點兒派人去接你呀！」
「沒關係，就算義哥哥不來，佩佩這不也為了你不辭辛苦的來了呀！」
「佩佩有心了。」
蘇七扯出一抹笑，心裡直喊苦，心道自己待在中都的最後幾日，都休想再做旁的事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日，榮佩佩一直纏著蘇七讓她帶著自己在中都閑逛，蘇七有事都不能去找齊豫問，鬱悶了好幾天。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拖著，也到了該回兗州的時候了。
「這中都真好玩，下次有機會我還要來！」上了馬車后，榮佩佩就一直心心念念著下一次的中都行，忽而挽住蘇七的手臂，撒嬌道，「下次義哥哥也一起陪著我來？」
「呵呵……」蘇七露出八顆大白牙，那笑只有她自己明白有多痛苦，違心道，「只要佩佩開心就好！」
「公子，小姐，咱們出發啦！」
「出發吧！」蘇七就像得到解救般，起身坐到了榮佩佩對面，還貼心地囑咐後者道，「佩佩，你也做好，小心顛著了！」
聽著蘇七這般溫柔的提醒自己，榮佩佩也不在意剛才她的離開，沖著前者甜甜一笑，規規矩矩地坐好。
隨著馬車的緩緩駛離，蘇七的浮躁的心又沉澱了下來，這次重返中都又給了她更多的信心，離開也只是暫時的離開。
中都城，我蘇七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