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現容顏

冥湖屬於魔域的地界，位於忘川河對岸，隱藏在冥洞之下數百丈深的懸崖底部。瞳莞一行人來到忘川，想要找到冥洞口，要先渡河。

「喂！你究竟要帶我們到哪去啊？」晏清不是很信任她，一路上沒有一刻敢放鬆警惕。

「廢什麼話？你們不去冥湖救人了？」瞳莞瞥了他一眼，不耐煩地回答道，「冥湖位於忘川的對岸，你們不過河怎麼到對岸？」

晏清一時語塞，在一旁默不作聲。

這時，忘川河上的擺渡人經過岸邊，載他們上船。船很小，剛好能容納四人，擺渡人划著船槳行駛向那一眼望不到的對岸。

四人坐在船上，皆沉默不語，彷彿空氣都凝固了，在這靜謐的環境下略顯詭異。瞳莞向對面二人望過去，善意提醒道:「你們各自小心些，這忘川的水啊！苦得很！若是一不小心掉進去了，縱然你們是神仙，也定然受不住這蝕骨之痛。」

燁塵也望向她，氣定神閑道:「姑娘自己也小心些，忘川雖是你們魔族的地界，卻也不會因為你是魔族公主，而對你憐香惜玉的。」

瞳莞不接受他的提醒，對她這個魔族之人而言，似乎早就習慣了:「我們魔可不似你們神仙那般嬌生慣養，犯一點錯就要受罰，這忘川水啊，只是酷刑的其中之一，且不是最殘酷的一種。」

晏清冷哼一聲，諷刺道:「你們魔族對自己人都這般殘忍，難怪你這魔族妖女殺人如麻毫不手軟。」

「你們天族又好到哪裡？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們公主？」泠汐口口聲聲維護瞳莞。

瞳莞神情略顯不悅:「別一口一個魔族妖女的，我有名字，我叫瞳莞。」

晏清冷哼一聲，似有些不屑。瞳莞和泠汐各自別過臉去，不願理會這些天族人。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此刻燁塵嘴角上揚的弧度。

船到達忘川的對岸，四人著陸后抬頭便看到了矗立在面前的一座座怪石嶙峋的山峰，山峰之間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石洞，洞口上方刻著「冥洞」二字。

「怎麼是個石洞啊？湖在哪？」晏清看了看周圍，除了怪石嶙峋的山峰，沒有一點湖水的痕迹。

「在冥洞下面。」瞳莞說著，就率先走進了冥洞，冷聲道，「跟上來！」

泠汐緊緊地跟在她身後，叮囑道:「公主！小心啊！」

進入冥洞，只有一條細窄的階梯延伸向一眼望不到的盡頭，右邊是堅硬無比的大石塊形成的天然石壁，左邊沒遮沒攔望下去是萬丈深淵，漆黑一片看不到底。一旦踏上了這條路，就彷彿走向了一條不歸路，看不到盡頭，又沒有退路，也找不到其他的出口。

「到底還有多遠啊？」晏清越往前走，對瞳莞的懷疑就越重，「你不會耍我們吧？」

「你怎麼這麼多話？」泠汐不耐煩地回頭警告他，「跟著公主就對了，她又不會害你們。」

「誰知道她會耍什麼陰謀詭計？」晏清一臉不屑，依然是一副不信任她的樣子。

瞳莞冷哼道:「我要是想耍陰謀詭計，還需要帶你們到這來嗎？早把你們沉到忘川河底了！」

瞳莞一回頭，腳底不慎踩空了一個台階，差點摔下那萬丈深淵。燁塵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拉住，一個閃身將她帶了回來，臉上的面紗一瞬間滑落下來，掉入了那深不見底之地。

面紗滑落的那一瞬，燁塵看清了她的容貌，獃滯了許久，未能緩過神來。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再一次翻湧上心頭，越來越強烈的熟悉感隨之而來，一瞬間擾亂了他的心智，腦海里不斷浮現出一塊塊記憶碎片，卻怎麼也無法將它們連接起來。接著，他的記憶又一次沉入了混沌之中，一點點消失殆盡。

「多謝！」瞳莞冷聲地道謝，將燁塵的思緒拉了回來，緩神道，「你的面紗……」

瞳莞愣了片刻，無所謂道:「既然都被你看到了，便隨它去吧！」

燁塵憑著腦海里僅存的一絲記憶，脫口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忘川。」瞳莞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燁塵打斷她，沉默半晌，開口道，「也許更早。」

瞳莞沉默。

突然，安靜得可怕的氛圍中不知從哪飛來一陣黑色蝙蝠，在他們頭頂上空盤旋，發出沙啞的叫聲。燁塵拔劍相向，混亂中，瞳莞的身後不知從何處伸來一隻手，將她推入了身後的萬丈深淵。

「姑娘！」燁塵毫不猶豫，縱身一躍，拉住她的手，與她一同墜入了那黑暗的深淵。

二人墜入一片湖邊，周圍有幾塊焦石，遠處便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藍色湖面。潮起潮落，湖水湧上岸邊，打濕了二人的衣衫。燁塵頓時驚醒，立刻跑向瞳莞，只見她還躺在湖水之中，昏迷未醒。

「姑娘！姑娘！」燁塵叫醒她，瞳莞慢慢睜開眼睛，一陣晚風吹過，弄濕的衣衫襲來陣陣寒冷，她的意識頓時清晰了許多。

「冥湖……」瞳莞下意識地坐起身，手摸著地上翻湧上來的湖水，望著遠處的湖面，呆愣著。

「這就是冥湖？」燁塵也隨著她的目光望去。

瞳莞突然瑟瑟發抖，閉上雙眼，腦海中閃現出一幕幕過去的畫面，頓時感到頭痛欲裂，像是陷入了夢魘般，無法自拔。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燁塵驚慌，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平靜下來。

「冷……好冷……」瞳莞蜷縮著身體，連聲音都在顫抖。她將頭埋進自己的臂彎里，拚命地逃避那無以名狀的恐懼。

看著她這般脆弱的樣子，燁塵心裡忽然油生出一種不知名的情愫，他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給她一點溫暖，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她感受著他懷裡的溫度，似有一種安全感莫名而來。漸漸地，她的情緒穩定下來，神智慢慢清醒，向他傾訴著她幼時的噩夢:「在我父親剛去世的時候，魔族長老為了避免我遭受天族的迫害，就把我隱藏在這冥湖的湖底。我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度過無數個冰冷的黑夜，我每一次睜開眼睛，圍繞著我的，都是那刺骨的寒冷與孤寂。」

原來，外界所傳聞的那個高傲到不可一世的魔族公主，也曾有過這樣的過去。他和她真是很相似的兩個人，在高貴的身份地位之下，卻也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心酸。

湖邊的焦石下，二人並肩坐在一起促膝長談。夜晚的寒風吹在他們濕透的衣衫上，襲來陣陣刺骨的冷。

「起風了，當心著涼。」燁塵將自己身上的披風拿下來披在瞳莞身上。

瞳莞側首望去，問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可能是覺得你似曾相識吧！」燁塵心裡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瞳莞冷哼一聲，不屑道:「我早說過了，你這樣哄姑娘歡心的方式也太老套了，本姑娘可不吃這套。」

燁塵望著她，露出溫柔的笑容:「姑娘誤會了，我對姑娘的好奇完全來源於你脖子上戴著的那顆天水滴，你能告訴我，那是從何而來嗎？」

「你是說這個？」瞳莞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帶著的天水滴，回答道，「我從小就戴著，好像沒有人告訴過我這是哪來的。我想，應該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遺物吧！」

「你娘親？」燁塵皺眉，似有些疑慮未解。

瞳莞點點頭，向他訴說道:「我娘親在我出生時就已經過世了，我從沒見過她的樣子，也從沒聽別人說過有關她的事迹。彷彿她在我的生命中，永遠都是一塊空白，沒有半點痕迹。」

「你娘親一定長得很美吧？她一定很疼你。」燁塵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美麗的容貌上，一刻也未曾離開過。

瞳莞繼續點頭道:「我爹說過，我娘親是六界之中最美麗的女子。」說到這裡，她有些遺憾，「可惜，我沒有見過。」

見她這般惋惜不曾見過自己娘親的樣貌，燁塵溫柔的安慰道:你娘親把你生得這般貌美，那她的容顏，可想而知了。」

瞳莞聽了低下頭，莞兒一笑。

「你笑了？」這一刻，他猶如見到曇花一現般欣喜，彷彿所有的美好都隨之而來，「這是我第一次見你笑，你笑起來的樣子更美了。」

瞳莞沉默著，久久未語。

燁塵猶豫著開口:「其實，這顆天水滴，也不一定是你娘親送的。」

「為什麼這麼說？」瞳莞側首望去，皺眉問。

燁塵低聲道:「因為這個是龍的眼淚化作的。」

「龍？這是你的眼淚？」瞳莞震驚，可怎麼也想不明白，「我怎麼會有你的東西呢？」

燁塵搖搖頭，這對他而言，也一直是個未解之謎:「我幼年的記憶被封鎖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天水滴怎麼會在你這裡。」

瞳莞詫異，自己竟與他有著同樣的經歷，產生了共鳴:「我的記憶也一樣，好像空缺了一塊，怎麼也想不起來，我是不是丟失了某一段記憶？」

「好了，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燁塵開解道，「任何事情冥冥之中都會有它的安排，或許這就是上天註定的。」

二人閑話之時，湖面上突然颳起了一陣怪風，岸邊頓時狂風肆虐，湖水打在沙石上激起了重重水花，接著，湖中央掀起了陣陣漩渦，像是暴風雨來臨般即將吞噬整個荒原。

「是驚蟄！」瞳莞頓時瞪大了瞳孔，驚慌地拉起燁塵，「快走！」

只見一個龐大的陰影籠罩在他們上空，燁塵回首望去，一個龐然大物從湖中央站起身向他們逼近，正張開獠牙隨時準備將他們吞噬。他突然甩開瞳莞的手，將她推向一旁，隻身去引開這個龐大的凶獸。

「燁塵！」瞳莞驚叫了一聲。

「你快走！」燁塵拔出他的隨身佩劍，與驚蟄一番打鬥。眼看他落入下風，瞳莞向他跑過去，從掌心處釋放出紅蓮業火，紅色如蓮花狀的熊熊火焰，對於驚蟄這樣的水性凶獸沒有一點攻擊性。驚蟄一聲怒吼之間，發出陣陣攻擊，瞳莞只能閃身躲避。

燁塵用捕魂之眼對它進行暫時性催眠，瞳莞趁機用碧落劍一劍刺進驚蟄的心脈處，隨著驚蟄的一聲震怒，從它的口中掉落一卷金光閃閃的長卷，滾到焦石邊。

「天書！」瞳莞驚道，拔出劍，一個閃身過去撿起地上的那捲天書。

驚蟄怒吼，向她發出攻擊。

「小心！」燁塵突然閃身過去，擋在她面前，繼續用捕魂之眼催眠它，驚蟄落敗，一聲怒吼之後，慢慢退回了湖底。

湖面又恢復了來時的平靜，瞳莞緊緊地握著手裡的天書，鬆了一口氣。燁塵緊張道:「你沒事吧？」

「這是你第四次救我。」瞳莞望著他，他剛才擋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間，她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之前他每一次救她的場景。

「你都記得？」燁塵詫異，又有些欣喜。

瞳莞認真的點頭道:「我會記在心裡，日後必當償還。」

二人對視著，時間靜止般，停留在這一刻。

「公主！」這時，一個突兀且熟悉的叫聲傳來，瞳莞移開目光，望向聲源處，只見泠汐和晏清向他們跑過來。泠汐跑到她面前，忙問，「公主你沒事吧？」

瞳莞搖頭道:「沒事。」

「殿下！」晏清也跑過來，緊張著燁塵。

「這是天書？」泠汐欣喜道，「公主，你又找到了一卷天書？」

「那是天族之物，速速還來！」晏清順勢便要去搶。

泠汐不服:「這是我們公主得到的，憑什麼給你？」

晏清怒道:「大膽妖女！」

「晏清！」燁塵呵斥他，「退下！」

「殿下！」晏清表示不甘。

瞳莞手握著天書，猶豫過一刻，也僅僅只是一刻，還是決定遞向燁塵:「你救過我多次，這算我還你的。」

「公主！萬萬不可啊！」泠汐連忙阻攔，還提醒道，「你忘了剜心蝕骨之痛了嗎？」

「剜心蝕骨？」燁塵重複道，「這是何意？」

「你又沒有受過，你怎會懂得？」泠汐一想到瞳莞所受過的罪，那些非常人能忍受的痛，就擔心不已，「這天書對公主來說關乎性命啊！若是完不成任務，公主免不了又要受蝕骨之刑。公主還舊傷未愈，怎麼經得住再受一次苦？」

「好了，泠汐，不要說了。」瞳莞輕嘆了一聲，似認命般妥協了。

泠汐幾乎要掉眼淚了:「我也是心疼公主啊！」

燁塵見狀，不知怎的，竟有一絲心軟，將天書交於魔族之手:「這天書是姑娘所得，哪有拱手讓人的道理？姑娘可以先將這天書拿回去交差，至於第三卷天書，我們各憑本事可好？」

「殿下！」晏清阻攔，也為他擔憂，「你也不擔心你自己回去可怎麼交差啊？」

「多嘴。」燁塵呵斥。

瞳莞遲疑片刻，接過天書道:「那便多謝了！」

「時間緊急，我們救陌璃要緊。」燁塵差點誤了正事，請求道，「勞煩姑娘繼續引路。」

「跟緊我。」瞳莞轉身，站在湖邊，拿出一件神器，握在掌心裡，對它默念咒語，四人便像進入了一個平行空間般直接潛入湖底，繼續走向一條幽深且靜謐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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