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仇舊恨
再次來到鳳鸞宮門前，瞳莞帶著翻湧而來的記憶推開那扇塵封的門，一幕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映入眼帘。瞳莞望著那個蹲在桃樹下撿花枝的背影，瞬間熱淚盈眶，含淚叫道:「瑾姑姑！」
文瑾聞聲轉過身，望著面前這個稱呼她的姑娘，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在看到她眉心處的鳳凰花時，便已經確定這就是她日思夜想苦等了十八年的少主，終於再次見到她了，可她卻愣在原地，不敢相認。
「瑾姑姑！」瞳莞再走近一些，激動道，「我是鳳翎！你還記得我嗎？」
「少主！」文瑾伸出顫抖的雙手一把握住瞳莞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真的是少主！你還活著！」
瞳莞含淚點頭:「我還活著。」
文瑾的眼角也默默閃著淚花，顫抖的手溫柔地撫摸著瞳莞的臉，關心問詢:「少主，這些年你都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苦？」
「我一切都好。」瞳莞抬手幫文瑾擦去眼淚，多年不見，看著她已衰老的容顏，心酸不已，「瑾姑姑，你受苦了！」
文瑾含淚搖頭，自責道:「少主你別這麼說，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少主弄丟了，我對不起上神的重託，也無顏再見你。」
「不是的，瑾姑姑，是鳳翎不好。」瞳莞聽她這樣說，心裡更是自責內疚，「是我不夠聽話，擅自跑出禁地，連累瑾姑姑受罰，都是鳳翎的錯，鳳翎以後再也不會丟下瑾姑姑。從前是你照顧我，以後，換我來保護你，只要有鳳翎在，鳳翎再也不會讓瑾姑姑受苦了！」
庭院中，瞳莞與文瑾重逢相擁，燁塵站在鳳鸞宮外，看到她們主僕二人含淚相擁的畫面，為她們感到高興，怕打擾她們，便默默地離開了。
這時，陌璃派來跟蹤監視燁塵的侍女，看到燁塵從鳳鸞宮門前離開，不由得走上前去看個究竟。目睹此景，驚慌地跑回去稟報陌璃。
瑤光殿前破舊的長椅上，瞳莞像小時候一樣，靠在文瑾的肩上，聽她講故事。回想起當年她受責一事，瞳莞問起:「瑾姑姑，當年你為鳳翎受天雷之刑，後來怎麼樣？傷可好了？」
文瑾向她講述起在這之後發生的事:「是太子殿下，他為我求情，天後才留我一命，後來他還為我療傷，賜我靈藥，這才保全了這條性命以待今日與少主重聚。太子殿下還因此被天後封鎖了記憶，他真的是個好人，要不是太子殿下相助，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少主了。」
「是他救了你？」瞳莞感到不可思議，原來他這些年為她做了那麼多，卻隻字未提。
「少主！」文瑾問道，「你之後去了哪裡？為何這些年再也沒有你的消息？」
「我現在的身份是魔族公主，也是在燁塵太子的幫助下才可不被人發現的踏足這天宮禁地。」瞳莞小聲提醒道，「所以，瑾姑姑，我不能在此久留，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以後鳳翎都會照顧你，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裡忍受煎熬了。」
文瑾擔心她的處境，搖頭回絕道:「今日能見到少主，文瑾已經心滿意足了，哪敢奢望能離開這終身幽禁之地？只是少主，你如今身份不同，以後還是不要再來這危險之地了，我不能再連累少主了。」
瞳莞仍堅持:「瑾姑姑，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你出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大膽妖女！」陌璃突然闖進來，打斷了瞳莞沒說完的話，繼續呵斥道，「你屢次犯我天界，還膽敢私闖禁地！」
瞳莞回首望向她，輕蔑道:「你奈我何？」
「今日看我怎麼教訓你！」陌璃拔出佩劍，向瞳莞飛奔而來。
「就憑你？」瞳莞冷哼一聲，躲開陌璃刺過來的劍，她拔出藏於腰間的匕首，順勢而下變成一柄長劍，從內釋放出紅蓮業火，陌璃連她一招也抵擋不住，閃躲間不慎被紅蓮業火燙傷。
「少主！」文瑾緊張地跑過來，生怕瞳莞受傷。
陌璃看著自己的傷處，憤恨道:「妖女！你敢傷我？找死！」
憤怒間，陌璃將手持的配劍再次向瞳莞刺過去。文瑾見勢立刻擋在瞳莞的面前，那把劍深深地刺進了文瑾的胸膛，頓時吐血倒地。
「瑾姑姑！」瞳莞扶住她，順勢滑落在地上，她緊緊地抱著文瑾重傷的身軀，溢出的眼淚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少主……」文瑾重傷，料到自己大限將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瞳莞，「你要保重……我不能再照顧你了……」
瞳莞抱著文瑾的手因用力過度，指節發白，已經極度僵硬。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害怕過，害怕自己一個人:「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不要離開我……」
文瑾蒼白的面容上，帶著一抹欣慰的笑容，氣若遊絲道:「能再見少主一面……我已經沒有遺憾了……我終於……可以去見上神了……」她用盡渾身最後一絲力氣，撫摸了一下瞳莞的臉，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手迅速滑落下來，掌心處一顆晶瑩的淚滴閃著微弱的光。
「瑾姑姑！」瞳莞崩潰大叫，緊緊地抱著文瑾逐漸失去溫度的身軀，陷入了絕望。
陌璃在一旁目睹著，冷哼一聲，別過臉，憤恨道:「區區一個婢女，膽敢袒護魔族妖女！該死！」
「該死的人是你！」瞳莞瞪大雙眸抬眼望去，緊咬著牙說出這句話。然後她慢慢放下文瑾的身軀，帶著沉重的殺氣一步一步向陌璃靠近。
憤怒之下，一聲鳳鳴響徹天宮，一直被封印在瞳莞體內的涅槃之火已經燒得她神志不清即將要把陌璃吞噬了。
「涅槃之火！」陌璃驚恐，「你究竟是誰……」
瞳莞怒視她，冷道:「我乃鳳鳶上神之女！」
「你是……鳳翎……」陌璃皺眉，驚恐地睜大雙眼，連連後退，慌道，「怎麼可能……」
瞳莞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發泄著壓抑在心底的憤怒:「幼時你陷害我打碎琉璃盞，害我遭受杖責，受盡冤屈，囚禁天牢，貶入凡塵。如今你又殺了我瑾姑姑，讓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這筆賬，我現在要一次討回來！」
「你真的是鳳翎……」陌璃仍沒有從驚慌中走出來，被瞳莞逼得步步後退。
瞳莞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你究竟對我有何仇怨要屢次置我於死地？」
陌璃沒有掙扎，冷漠地望著瞳莞，憤恨道:「我就是恨你！沒有理由的恨你！不管你是鳳翎也好，是瞳莞也罷，我都恨你！」
天宮裡響徹的鳳鳴聲引來了一眾天兵，晏清也聞聲尋來:「郡主！」見陌璃落在瞳莞的手上，呵斥道，「妖女你放開她！」
「閉嘴！」瞳莞掐著陌璃的手更用力了些，威脅道，「你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殺了她！」
晏清冷靜下來，鎮定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她殺了我瑾姑姑！我要她一命抵一命！」瞳莞一隻手狠狠地掐著陌璃的脖子，另一隻手掌心處立刻出現一朵紅蓮印記，從內釋放出紅蓮業火想要立刻結束陌璃的性命。
突然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從身後中斷了瞳莞的紅蓮業火，瞳莞不慎讓陌璃逃脫，自己也被這股力量灼傷，摔倒在地上。
「妖女！」天後現身，怒斥道，「天宮聖地豈容你放肆！」
「姨母！」陌璃驚慌地跑向天後，憤恨道，「這妖女妖法蓋世，絕不能再放過她！」
「你是天後？」瞳莞趴在地上，轉過身，仰起頭，一副不解之相。
「放肆！」晏清呵道，「見了天後還不速速跪下！」
瞳莞冷笑了兩聲，似玩笑般地口吻道:「我又不是天族人，為何要跪她？不容我放肆我不也照樣放肆了嗎？堂堂天後親自出手捉拿我一個小姑娘，真是給了我莫大的顏面，偌大的天宮竟沒人了嗎？傳出去真是讓人笑話！」
「還敢口出狂言！」天後怒斥，想施法略懲。陌璃靠近她耳邊，小聲道:「姨母，她就是當年鳳鸞宮裡那個罪神之女，鳳翎。」
天後驚恐，震怒道:「那就更留不得了。」天後拂袖，將她帶走了。
燁塵在碧晨宮聽到那聲鳳鳴，擔心瞳莞出事，聞聲立刻趕來，卻不見瞳莞的身影。只看到文瑾的屍身靜靜地躺在鳳鸞宮門前，晏清帶著幾個天兵在清理現場。燁塵慌忙跑過來，抓住晏清，急道:「晏清，發生什麼事了？」
晏清忙稟報:「妖女闖宮，被天後帶走了？」
「母后？」燁塵皺眉，遲疑道，「遭了！」燁塵立刻回頭，去尋瞳莞的蹤跡。
晏清追上去道:「殿下！你去哪啊？」
燁塵追蹤了一路，也沒有找到瞳莞。天後的寢宮門前設下重重結界，燁塵救瞳莞心切，情急之下，只能用內力強行破解，因此傷了些元氣。
天後將瞳莞帶到她寢宮內的秘密暗牢里，拂袖之間，將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妖女！」天後居高臨下望著她，質問道，「你屢次擅闖天宮，該當何罪？」
瞳莞抬起頭，從地上緩緩地爬起來，嘴角隱約著笑意:「我有什麼罪？」
天後怒視她，斥責道:「你當天宮聖地是任由你來去自如的地方嗎？落到了本座手裡，可沒那麼容易逃脫了。」
「怎麼？又想打我？還是把我關入天牢？」瞳莞冷笑，肆意挑釁道，「你還有什麼伎倆，儘管使出來便是。」
「你！」天後一時說不出話來，被瞳莞的又一番諷刺打斷:「又不是沒冤枉過我，何必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幼時你因我私自走出鳳鸞宮，又因失手打碎燁塵的琉璃盞而打我，為此還牽連了瑾姑姑，你難道忘了嗎？我現在告訴你，當初是你兒子將我帶出的鳳鸞宮，是陌璃打碎了琉璃盞嫁禍於我，這些說出來你可能也不會相信，畢竟你想殺我的理由也不止這些吧？」
提及舊事，天後也陸續記起來了，仍用仇視的眼光看著瞳莞:「你果然是當年鳳鸞宮裡的那個罪神之女！」
「罪神？」瞳莞冷漠重複，看向天後的時候，也帶著怒氣和敵意，質問道，「我母親到底犯了什麼錯！要被終身幽禁？瑾姑姑又犯了什麼錯！要受天雷之刑？就因為我想知道這一切而再次走進鳳鸞宮，你那侄女就出手殺了瑾姑姑！你們天族人，濫殺無辜！枉修正道！又與我們魔有何區別！」
「放肆！」天後訓斥，怒指著她，「你敢這樣同本座說話？本座今日且告訴你，無論你是魔族妖女，還是罪神之女，你都是天族的罪人！你沒有資格向天族討什麼公道！」
瞳莞又冷笑了兩聲，與她對視道:「那我也告訴你，且不說我母親，就憑你們殺了瑾姑姑，這筆賬要怎麼算？天族欠我一條人命，又該誰還？」
天後冷靜下來，反問她:「當年她玩忽職守讓你走出了禁地活該受刑！今日她包庇你這個妖女是死有餘辜!天族欠你什麼？」
「你包庇你侄女濫殺無辜，身為天後卻是非不分，善惡不明！你也是死有餘辜！」瞳莞怒火衝天，掌心處瞬間釋放出紅蓮業火，對天後出手。天後閃身躲開，以天雷之刑回擊，將瞳莞重重地摔在地上，直至吐血。
天後側首，望著地上的瞳莞，冷笑道:「就憑你，也敢與本座動手？你想知道文瑾當年受到的天雷之刑是何滋味嗎？本座今日也讓你好好感受一下！」天後對她釋放出滾滾天雷，瞳莞捲縮著身軀躺在地上，一陣錐心刺骨之痛讓她頓時痛苦不堪。
天後仍覺得此等懲罰遠遠不夠，想到她迷惑燁塵，害他受罰，便更加容不得她:「你這妖女！膽敢迷惑我兒，罪加一等，本座這就送你去見文瑾和鳳鳶！」
「住手！」天帝突然現身制止。
「陛下！」天後驚恐。
「莞兒！」燁塵趕來，看到瞳莞滿身是血躺在地上，驚慌不已，「母后！您在做什麼？」
天後低首，稟報天帝:「陛下，這妖女擅闖禁地，我是在執行天規！」
天帝看向瞳莞，頓時震驚:「鳳鳶？」片刻，又緩過神來，搖頭道，「不！你不是她！你怎會與鳳鳶長得如此相像？」
天後冷道:「她正是那罪神鳳鳶之女。」
「你是鳳鳶的女兒？」天帝聽聞再次震驚，神情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地欣喜，「你叫什麼名字？」
燁塵回話道:「回稟父帝，此女名瞳莞，雖為魔族公主，卻也是天族上神嫡裔，唯一的鳳凰之女，還請父帝公平發落！」
「陛下！」天後驚慌，連忙勸阻，「此等妖女萬萬留不得！她早已墜入魔道，妖法蓋世，若不將她正法，只怕後患無窮！」
「父帝！」燁塵跪下求情，「兒臣請求父帝開恩！」
「塵兒！」天後訓斥，「此等大事，由不得你！」
天帝打斷他們二人，仍在晃神中:「都先冷靜下來！容本座好好想想。」
瞳莞支撐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莞兒！」燁塵緊張地叫了一聲。
瞳莞強撐著一口氣，仍倔強道:「你們要殺便殺，不必在這惺惺作態。」
「大膽妖女！」天後怒斥，「本座這就成全你！」
天後欲向她出手，再次被天帝攔了下來。
「陛下！」
「不可妄動她的性命！」天帝思慮片刻，對她做出處置，「念在她是鳳鳶唯一嫡系血脈的份上，本座不會殺她！但也絕不允許妖魔作惡，禍亂三界！燁塵，她身負重傷，你將她好生看管照顧，從今日起，將她留在天宮與魔族隔離，若讓她離開天宮一步，本座唯你是問！」
燁塵欣喜，拜謝天帝:「兒臣領命！謝父帝！」
天後覺得不妥:「陛下，怎能如此輕縱？」
天帝打斷她:「不必多言，此事暫且定了。」
時隔多年，再見鳳鳶的容顏，哪怕是她的女兒，天帝也甚感欣慰。輕縱魔族妖女，風險甚大，他明知此決定不妥，可還是不忍將其處置，畢竟那也是天族唯一的鳳凰之女，以此彌補當年愧對的鳳鳶和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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