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無解之毒
整個毒王谷都在精心準備明日谷主的大婚,消息傳遍了五湖四海,一向獨來獨往慣了的沐澤,竟出奇般的宴請眾多賓客,看來十分重視這場婚禮。
谷中唯一無人問津之地,恐怕就是關押燁塵的這間密室了,也只有他一人尚且不知瞳莞明日成婚的消息。他心裡一直想著瞳莞,導致情毒再次發作,痛苦不堪。陌璃見狀,實在隱瞞不下去了,便將實話全部告訴他:「表哥,她明日就要與沐澤成婚了,你就忘了她吧!我求你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燁塵意識恍惚,卻一直在低聲重複:「我絕不會讓她嫁給別人……」
「事到如今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陌璃心急如焚,萬般無奈,「你現在連自己都救不了。」
「我……」燁塵意識薄弱,昏睡過去。體內的龍珠之力在慢慢減退,陌璃趁此機會,偷偷拿到了龍珠。
沐澤在瞳莞房門外焦急的徘徊著,他手中握著一個藥瓶,裡面是解情毒唯一的解藥。他答應了陌璃用解藥換取龍珠,可見瞳莞痛苦至極,實在於心不忍,便推門而入,將手中的解藥遞到她的面前,急道:「這是情毒的解藥,趕緊服下。」
瞳莞咬著牙,苦苦支撐,仍固執道:「你先救他。」
沐澤皺緊眉頭,壓低聲音,夾雜著無奈:「我已經把解藥給他服下了,陌璃也帶他離開了,你不用再一個人受這份苦了!快把解藥服下!」
「當真?」瞳莞抽搐著抬頭看他,再次確定道,「他已經離開了?」
沐澤垂眼,冷聲道:「明日便是你我成婚之日,我不放他走,難不成還要留下他來觀禮嗎?」
聽他這樣說,瞳莞才似信非信的妥協:「只要你給他解藥,放他離開,我便遵守承諾。」
沐澤握著藥瓶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幾乎在央求:「他真的已經服了葯離開了,你快把解藥服下吧!」
瞳莞仍有些猶豫,可她的信念告訴她,她還要去找他。想到這裡,瞳莞接過沐澤手裡的解藥,迅速服下。
見她服了葯,內息平穩下來,沐澤才放心離去。
穿過迴廊,陌璃慌忙向他跑過來,手裡捧著一顆熠熠生輝的龍珠,欣喜道:「龍珠我拿到了!你可以把解藥給我了嗎?」
沐澤伸手接住,龍珠觸手生溫,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他仍然半信半疑道:「這就是天族至寶,燁塵太子的龍珠?」
「千真萬確!」陌璃急切道,「快把解藥給我!」
沐澤拿到龍珠,這才兌現他應諾的事,他隨手從懷中拿出一個裝著藥丸的玻璃瓶,遞給陌璃,打發道:「明日一早,帶他離開,再也不要回來。」
「自然。」陌璃咬牙道,「我不會讓他目睹你與那妖女成婚的。」說完,她便拿著解藥回去了。
回到密室中,燁塵仍昏迷不醒,臉色蒼白,虛弱無力,顯然已經支撐不住了。陌璃倒出瓶中的藥丸,頓了片刻,無奈將之融化進燁塵體內,靜待他明日醒過來。
清晨,整個毒王谷內都在準備谷主的婚禮,從前是個冷清之地,今日格外熱鬧。
瞳莞在谷中侍女的裝扮下,已經準備好,只靜待吉時即可。她獨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這個身穿嫁衣紅霞的女子,不禁回想起在凡間歷劫時,嫁給星痕那日的場景,與之重疊。她手裡緊緊地握著初見他時,他贈與的龍鱗,過了今日,他們再無半點瓜葛。想到這裡,不禁悄然落淚,低聲自語:「前世,今生,凡間,天庭,你我終究無緣。」
暗無天日的密室中,燁塵靜等時辰過去,起了藥效,漸漸睜開眼睛。陌璃見之欣喜:「表哥!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
燁塵舒了一口氣:「已經好多了。」
「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我帶你離開這裡。」陌璃連忙扶起他,欲帶他走。
燁塵站起身,冷眼望去,質疑道:「你是如何得到的解藥?」
陌璃目光閃躲,只得含糊其辭:「你就別問了,總之,我不會害你,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說完,她便拉住燁塵的衣袖。
「不!」燁塵甩開她,無力道,「我還沒有找到莞兒,我絕不走!」
陌璃氣憤脫口而出:「她今日就要嫁給沐澤了!」
「我不會讓她嫁給別人!」燁塵聽聞忙離開密室。
「表哥!」陌璃立刻追上去。
正廳內已是賓朋滿座,沐澤坐在正中央,看著門外的瞳莞正蓋著蓋頭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向他走來,心中甚感歡喜。腦海中彷彿出現了他今生唯一的摯愛的身影,與今日將要成親之人恍惚重疊在一起,一時間,竟分不清二者,只能任憑自己深陷其中。
「莞兒!」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當前熱鬧的氛圍,瞳莞聞聲止步,揭開蓋頭回望,一瞬間連呼吸都停滯在了空氣中,賓客也都紛紛停下了私語聲,轉頭看向站在門口這個面容蒼白的少年。
燁塵站立在門邊,雙眼泛紅,凝望著她,用幾乎在顫抖的聲音問:「你真的要嫁給他嗎?」
「我放你離開,你可別不知好歹!」沐澤憤怒地拍案而起,走到燁塵面前,怒斥道,「趕快滾!」
「我在問她!」燁塵怒吼,目光再次轉到瞳莞身上,目光變得深情,語氣立刻溫柔了下來,「莞兒,你告訴我,你真的願意嫁給他嗎?你是為求解藥,迫於無奈的,是不是?」
「我是自願的!」瞳莞迫於無奈,拚命地平復著內心只有見到他時才有的激動,故作冷漠,「燁塵太子,你我本無緣,何必強求呢?」
「聽到了嗎?」沐澤最後下逐客令,「還不滾?」
「表哥!」陌璃忙跑過來,拉住燁塵的衣袖,試圖將他帶走,「既然她不願意跟你走,你就放棄吧!」
「我不管!」燁塵甩開陌璃的手,只看著瞳莞,倔強道,「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我今日一定要帶你走!」說完,他上前一把拉住瞳莞的手,沐澤推開他,怒道:「你幹什麼?」
頓時,兩側的賓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燁塵太子怎會如此無禮?」
「聽聞燁塵太子為了個魔族妖女差點引發一場神魔大戰,今日看來,傳聞非虛啊!」
「未來的天族儲君,怎會荒唐至此啊?」
聽到滿屋子嘈雜的議論之聲,充斥著對燁塵不利的傳言,瞳莞依舊冷漠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燁塵太子!我只是個魔族妖女,註定與你站在正邪的兩端,配不上你的深情,也絕無半點非分之想。今日,是我成婚之喜,若燁塵太子肯賞光留下討杯喜酒,自當奉陪,如若不然,就請離開,不要破壞了我的婚禮。」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燁塵的嘴臉微微揚起,面帶著笑意,心卻沉入了谷底,自嘲的問,「你當真對我沒有半點情意?」
瞳莞與他相視一笑,一字一句道:「若瞳莞過去做了什麼讓燁塵太子誤會之事,今日便當著眾人的面解釋清楚,我魔族瞳莞與你九重天的太子儲君,無半分情意,無一絲瓜葛。」
「你一定要這樣傷害我嗎?」燁塵泛紅的眼眶中落下了兩行晶瑩的淚,他笑著,自欺欺人道,「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
沐澤見瞳莞對他如此決絕,對她便多了幾分信任,怒氣也消減了下來,好言相勸道:「我夫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若既不觀禮,也不討喜酒,就趕緊離開吧。」
「表哥!」陌璃再次催促,「我們走吧!」
燁塵仍然獃滯在原地,流淚的面容上仍掛著笑意,蒼白至極。他一隻手撐在門框上,低下頭,緩緩地轉過身去,突然吐血倒地。
「燁塵!」瞳莞立刻上前一步,卻被沐澤緊緊地抓住,瞳莞怒甩開他,「放開我!」
陌璃心急如焚:「表哥你怎麼了?表哥!」
「燁塵!」瞳莞忙跑過去,緊緊地抱著他的身軀,抬頭怒視沐澤,「你不是說他的情毒已經解了嗎?怎麼會這樣?」
沐澤見狀,倒不足為奇,理所當然的答:「情毒的解藥,世上僅有一顆,我不忍看你痛苦,所以騙你服下。」
知道真相后的瞳莞含淚問道:「所以,他的毒根本就沒有解?」
「你居然騙我!」陌璃也怒視沐澤,後悔不已,「你騙我偷到了龍珠,卻給了我假的解藥!」
燁塵聽后,下意識的摸了摸藏在腰間的龍珠,已不見蹤影,驚道:「你偷了我的龍珠?」也罷,若不是他傷勢過重,修為幾乎耗盡,又怎會連龍珠之力消失了都察覺不到?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表哥……」陌璃低聲認錯,「我也是一時心急想救你……」
「你言而無信!」瞳莞怒指沐澤,當眾宣布,「這場婚禮從始至終都是一場騙局!我要毀婚!」她一把拔下頭上的發冠,瞬間發如泉涌般散亂下來。
「不!我沒想過要騙你!」沐澤頓時慌神,連忙解釋,「我只是沒想到,你會同他一起身中情毒,我不能看著你死,所以只能把解藥給你。」
「你作何解釋都已無用!」瞳莞心寒失望至極,怒聲控訴道,「我以為,只要我犧牲自己的幸福,可以換來他的平安!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場騙局!」
燁塵聽到她這番話,蒼白的面容上浮現出了欣喜的笑容:「莞兒……你剛才說的那些……都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瞳莞抱緊他,與他深情對望,「我瞳莞此生,只心屬燁塵一人,我對你,心意已決,至死不變。」
她的淚滑落到他的臉上,他欣喜地對她笑著,情至深處,突然毒發吐血。
「表哥!」陌璃見狀,驚慌不已,眼看他的情毒更深了,她將所有的怨恨都發泄在瞳莞的身上,將她從地上一把拉起來,「妖女!你看到了!你的感情,只會讓他痛苦!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害了他!現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解藥了,唯一能夠救他的方式,就是你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只有你死了他才不會這麼痛苦!」
「陌璃……」燁塵強忍著劇痛,艱難起身,想要抓住瞳莞。
陌璃一把甩開,將燁塵推倒在地上,另一隻手緊緊地掐著瞳莞的脖子,含淚道:「表哥,陌璃自知做了很多錯事,無意間傷害到了你。但請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真心,從前我只是用錯了方式,這一次,就讓我再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吧,哪怕你恨我,我也要救你。」
「你要做什麼?」燁塵心急不已,再次艱難地爬起身,幾乎在央求她,「你不要傷害莞兒!陌璃!」
可陌璃置之不理,掐著瞳莞不肯放手,在眾賓客面前將她帶走。
出了毒王谷,二人御劍飛行,一路至東海,瞳莞被點了穴動彈不得,只能任由她抓著,見越走越遠,加之擔心燁塵的情況,急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陌璃按了下她的頭,讓她附身看向下面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海,嘴角揚起,冷聲道:「我要把你沉到東海里,讓他永遠都找不到你。這樣,他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瞳莞沒有掙扎,神情異常平靜:「如果我死了,可以解他的毒,我絕無二話。」
「那你就給我去死好了!」陌璃突然鬆開手,將瞳莞扔了下去,她漸漸下沉,直到消失在一望無際的海上。
燁塵御劍追過來時,已為時晚矣。只見陌璃一人坐在海面的一塊大礁石上,神情恍惚,淚流滿面,燁塵跑過去,急道:「陌璃!你把莞兒弄去哪了?」
陌璃聞聲望去,恍惚地站起身,目光空洞,語氣異常冷靜:「你永遠也別想見到她了!」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燁塵發瘋般地向她怒吼,「莞兒到底在哪?」
陌璃面無神色,蒼白的臉上只有冷笑:「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究竟哪裡比不上那個妖女?你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我,還取消我們的婚約,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有多久?是她毀了這一切!」
說到這裡,陌璃的情緒突然激動:「你知道我為什麼第一次見她就討厭她嗎?因為我從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知道,她就是從鳳鸞宮私自出逃的鳳翎,是鳳鳶上神之女!當年,天帝要廢了姨母,立鳳鳶上神為天後!即便是鳳鳶上神嫁給了戰神,可天帝的心裡一直都有她!姨母又怎能容忍?她恨鳳鳶上神佔據了天帝的心,就同我如今這般恨那個妖女佔據了你的心一樣!我是姨母一手養大的,姨母痛恨的人!就是我所痛恨的人!所以,我從第一次見到鳳翎的時候,就知道她是那個被封印在鳳鸞宮內的罪神之女!」
她故作停頓,繼續道:「我還知道,鳳鳶上神真正殞命的原因,看似難產仙逝,實則是被人謀殺,你猜,那個人會是誰?」
「你在說什麼瘋話?」燁塵一個字也沒有聽懂,絲毫沒有將她說的話放在心上,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瞳莞的安危。
「我沒瘋!我說的都是事實!」陌璃發瘋般地笑著,「姨母隱瞞了你太多的秘密,而我全都知道!你還想聽什麼?我全都告訴你!」
燁塵冷靜下來,一字一句耐心地問:「我只想知道,莞兒在哪?」
陌璃仍然在發瘋:「我說過了!你永遠都別想再見到她了!她被我沉入了東海海底!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和她的恩怨,註定就像姨母和鳳鳶上神一樣,糾纏一生!」
「你簡直是瘋了!」燁塵說完,縱身跳入東海,去尋找瞳莞的蹤影。
陌璃一個人站在礁石上,冷笑著,自語著:「我是瘋了……我瘋了你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這時,沐澤也尋著蹤跡找過來,只見陌璃一個人在海岸上遊盪著,他上前抓住陌璃,急問道:「瞳莞呢?你把瞳莞帶去哪了?」
陌璃恍惚間,看清楚面前的人,苦笑著:「為什麼你們每一個人都那麼在乎她?可我偏不讓她好過,偏要讓你們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交易」。
「什麼?」陌璃頓時詫異。
沐澤簡單明了道:「我還欠你一個交易。你告訴我瞳莞的下落,我給你一樣你想要的東西作為交換,你意下如何?」
陌璃不屑道:「我想要的東西,你沒有。」
沐澤攤開手掌,掌心處出現了一樣形狀如同月牙的神器,上面雕刻著精緻且怪異的圖紋,他遞到陌璃面前道:「此神器名為魂印,可以通過任何傷疤捕捉且復刻被其所傷的獨有仙術,是你想要的東西嗎?」
陌璃突然神志清醒,接過他手中的神器道:「她在東海海底。」說完,沐澤縱身跳了下去。
東海的最深處,瞳莞沉睡在一塊礁石上,周身的冷意催促她睜開眼睛,清醒過來。她站起身,遙望四周,一臉茫然,不知身在何處。
海底的另一處,燁塵在四處尋找著她的蹤跡,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忽然湧上心頭,彷彿是情毒發作了,他有一種預感,離她越來越近了,可毒也隨之越來越深。與此同時,瞳莞腰間的龍鱗在微微閃光,她感覺得到,燁塵一定就在不遠處,她驀然轉身,往與之相反的地方走去。
東海的對岸,沐澤遍尋瞳莞無果,只得上岸,恰逢林染站在岸邊,像是特意在此恭候。見到沐澤,不禁嘲諷道:「我是該說你痴情呢?還是該說你自欺欺人呢?」
「這是我的事。」沐澤側身而去,不予理會。
「你該不會真的對公主……」
林染有此一問,沐澤立刻否認:「如此神似覓兒的一張臉,我只覺可惜罷了。」
「是嗎?」林染半信半疑,轉入正題,「龍珠可拿到了?」
沐澤將藏在懷中的龍珠拿出來,緊緊地握在手裡,試探他:「你確定魔尊得到了龍珠,就能夠復活妖神,一統三界嗎?」
「當然。」林染不假思索道。
沐澤遲疑:「恐怕沒那麼簡單。」
林染寬慰道:「你幫我們拿到龍珠,我們替你報復天族,這是我們原先達成的協議。其他的,不需要你費心。」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沐澤無話可說,將龍珠交給了林染,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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