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以致毒發

第50章 以致毒發

寧靜的東海海底,燁塵走了許久也走不到盡頭,只隱隱地感覺到體內的情毒在一寸寸的侵蝕著他的心脈,疼的四分五裂。直到支撐不住,昏倒在海底的某一個角落。

與此同時,瞳莞游上了岸,像一具失去了靈魂的木偶般漫無目的的在岸上遊走著,亦像個遊魂,無處皈依。累了,便倒地睡在了岸邊。

星痕尋她而來,在一旁靜靜地守著她,待她醒來,欣喜道:「莞兒,你醒了!」

「星痕!」瞳莞再次見到他情緒略顯激動,可突然又想到他已經追隨了魔尊,頃刻間,神情淡漠,語氣也冷了下來,「你來做什麼?」

此刻,星痕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莞兒,你為何對我如此冷漠?自玄冥宮一別後,我們這一面,隔了好久。」

瞳莞起身,背過去,仍冷漠道:「我們既然各有各的選擇,又何必再見面呢?」

「你在說什麼?」星痕詫異,神情忽然恍惚,「我們……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瞳莞轉身,嘆息道:「你和琉瑩,泠汐,我們四人從小一起長大,親同手足,我一直視你為家人。如今,泠汐和琉瑩慘死,你站在了我的對立面,我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我們變得物是人非。」

「我何時與你站在了對立面?」星痕聽不明白,忽而想起她所指,「你是在怪我跟隨了魔尊?那只是權宜之計!我若不是為了去求蝕骨之毒的解藥,是斷然不會背叛你再回到玄冥宮的!」

「這麼說,你都是因為我?」瞳莞抬眼望著他,仍是怪責,「是我害你走上了這條不歸路?現在後悔也晚了?」

「莞兒,你究竟是怎麼了?」星痕看到她如今這般與他生分的樣子,心寒至極,仍在不停地解釋,「即便我跟隨了魔尊,他也不可能像信任林染那般真正的信任我,就連他都清楚我從不曾背叛過你對我處處提防。為什麼你就不肯相信我呢?難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數十年的情分換不來你一點點的信任嗎?」

「對不起……」瞳莞聽到他這些解釋,似乎有他的苦衷,不禁眼眶泛紅,略顯疲憊和無助,「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現在真的沒有精力去相信身邊任何一個人說的任何一句話了。我所尊敬的尉遲長老竟然是害死我父親的真兇,我所視為家人的泠汐竟然是尉遲長老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與我情同手足的琉瑩為救我而死,洛瑤也下落不明,就連你,我最信任最親的人,都被傳言背叛我追隨了我的殺父仇人!你讓我還能相信誰?」

星痕看著曾經那個高傲到不可一世的魔族公主,如今變成這般自嘲的模樣,心疼,自責不已:「莞兒,是我不好。是我無能為力,保不住玄冥宮,護不了你周全。但我更不可能去追隨害死魔尊的卑鄙之徒!我一心只想為你拿到解藥徹底根治你的蝕骨之毒,想為你守住玄冥宮不落入他人之手。」

瞳莞現在已然分不清他說的話是否出於真心了:「我現在已經沒有親人,沒有家了,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我當然可以相信我。」星痕用堅定的眼神望著她,承諾道,「因為我永遠都是那個照顧你,保護你的家人,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可我如今連個安身立命之所都沒有。」瞳莞疲憊的閉上雙眼,不願意去面對。

「那就跟我走。」星痕拉起她的手,去尋她的棲身之所。

林染完成任務立刻回到玄冥宮復命:「魔尊!」

「回來了?」魔尊冷聲道。

林染將拿到的龍珠雙手奉上,稟報道:「龍珠已經得手,恭喜魔尊!」

魔尊接過龍珠,在手裡細看,只見那龍珠熠熠生輝,欣喜道:「這回是真正的龍珠了,看來本座實現一統三界的夢,已經為時不遠了。」

殿內眾人紛紛下跪:「恭喜魔尊!」

「對了,星痕呢?」魔尊側首問。

林染如實稟報:「果然不出魔尊所料,他大鬧了一場天宮,利用燁塵破壞了公主的婚禮,想來現在已經和她見面了。」

「罷了,隨他去吧。」魔尊拂袖轉身,不屑道,「眼下龍珠已經到手了,星痕這枚棋子也沒用了。」

當燁塵再次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經躺在碧晨宮的寢殿中了,此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像是被抽走了記憶般什麼也想不起來了。雖覺渾身無力,卻沒那麼痛苦了。

「塵兒!」天後走進他的寢殿,見他醒了,欣喜萬分。

「母后……「燁塵恍惚,「我怎麼會在這……」

天後在他的床邊坐下,伸手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淚,擔心道:「若不是晏清帶天兵將你尋回,你怕是凶多吉少了。塵兒,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母后的話,偏要去找那個妖女呢?她害得你還不夠嗎?你非要為她送了命才甘心嗎?」

燁塵仍固執道:「她是兒臣最為珍視的人,我拼盡全力,不惜性命也要護她周全。」一想到瞳莞,情毒再次發作,突然吐血昏厥。

「塵兒!」天後驚恐,命令道,「醫仙!」

醫仙立刻為其診斷,支吾其詞道:「殿下身中情毒,且為毒王谷特製,恐怕……」

「什麼恐怕!」天後震怒,「無論他身中何毒,都要給他找到解藥!太子殿下若有閃失!你這個醫仙便不用做了!」

醫仙惶恐回話:「小神自當儘力!」

燁塵昏迷中聽到天後怒斥醫仙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似乎認命般,道:「母后,醫仙前輩已經為兒臣費盡了心力,若他都為難的話,看來兒臣是沒救了。」

「塵兒!不許說這樣的話!」天後聽了,眼淚止不住的流,「你是天族的太子,未來的儲君,母后的指望,你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責任!不可以就這樣輕易放棄自己!」

醫仙靈光一閃,稟報道:「小神有一法子,或許可解情毒。」

天後忙問:「什麼辦法?」

醫仙答:「此毒因情而起,倘若殿下忘記那個使他痛苦的人,此毒亦可解。」

「忘記她?」燁塵無奈苦笑道,「除非我死了……」

「塵兒!」

醫仙嘆息道:「有時候,忘記一個人,並非只有結束自己,藥物也可做到。」

「你想靠藥物逼迫我忘了她嗎?」燁塵仍然固執,「我說了,除非我死,否則絕無可能。」想到瞳莞,燁塵再次毒發昏迷。

「塵兒!」天後不忍他如此反覆的痛苦下去,命令醫仙,「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他忘了那個妖女!」

「小神遵旨!」醫仙退下,走出碧晨宮的大門,回望了一眼,搖頭嘆息了一聲,輕道,「既然緣淺,何必深情?」

忘川河畔,星痕帶瞳莞來到他曾在這裡為她打造的一間小木屋前。瞳莞停下腳步,神情漠然:「為何要帶我來這?」

星痕道:「我想這個地方對你有著特殊的意義,所以便在這裡為你尋了一處棲身之所。」

望著眼前的忘川河,瞳莞想到的是和燁塵從初見走到決裂所有的場景,她只要一閉上眼,全是讓她心痛的畫面。

「莞兒……」星痕欲言又止。

瞳莞睜開眼睛,淚落了下來:「這裡只有我不願回首的過往。」

星痕寬慰道:「既然一切都從這裡開始,也從這裡結束,就忘掉過去,過嶄新的生活吧。」

「忘掉過去?」瞳莞又閉上眼睛,回憶再次湧上心頭,「怎麼能忘得了呢?」

「時間會撫平一切的。」星痕繼續道,「你只要記住,無論你失去什麼,你還有我。」

「你不回玄冥宮了嗎?」瞳莞側首望向他。

星痕感嘆道:「這些日子我跟在魔尊身邊,他沒有一天不在監視我,既然我去毒王谷找你的事已經讓他們知道了,我又何必再去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繼續虛偽的為他賣命呢?」

瞳莞突然問起:「那你找過洛瑤嗎?可知她去哪了?」

星痕搖頭,驀然道:「我自從上次玄冥宮受傷之後,就一直在狐狸洞養傷,後來我為你求解藥回了玄冥宮,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洛瑤也為了幫我求得解藥,被陌璃利用將攝魂給了沐澤。」瞳莞想到此處,很是擔心她的情況。

星痕不解:「沐澤要攝魂做什麼?」

瞳莞將所知的事說與他聽:「早年我聽聞,他曾喜歡過一個天族女子,後為他殞命,他這些年來一直在想辦法復活她。此法與洛瑤想復活她的朔郎同理,最終導致他心愛的女子魂飛魄散,之後洛瑤也便不知所蹤。」

「也就是說,洛瑤是藉此明白了她的朔郎復活無望了,心灰意冷之下才離開的?」星痕恍然間明白了一切緣由。

「我也是如此猜測的。」瞳莞仍然放心不下,「一天找不到洛瑤,我這心便怎麼也踏實不下來。」

星痕點了點頭,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是為了救你,才使得自己多年的夢破碎的,她對你是真心真意的,我們該去尋她,至少要知道她安好。」

「可她會去哪呢?」瞳莞焦急不已。

星痕想了想道:「狐狸洞找過了嗎?」

瞳莞搖頭,確通道:「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不會再回狐狸洞了。那是朔郎死後,她為自己找的暫居之所,她為了復活他,造了太多的殺戮,她既然一心想著他,便不會再回那個沾滿血腥的地方。」話音剛落,瞳莞突然閃過一個想法:「我想到了!」

星痕忙問:「想到了什麼?」

「她會不會回到初遇他的那個樹林里了?」瞳莞目前認為這個地方是她唯一有可能去的地方。

「有這個可能。」星痕有些確信了,「她一定是變回了真身,回到與他相遇的地方做一隻無憂無慮的小狐狸去了。」

瞳莞說走便走:「我們快去找找她所說的樹林吧。」

月璃宮偏殿內,陌璃正在研究沐澤給她的魂印的用法,她拉開衣袖,露出曾被瞳莞用紅蓮業火所傷的疤痕,心中閃過一個惡念。

晚間,陌璃前往碧晨宮看望燁塵:「表哥……」

「我誰也不見!」燁塵呵斥,「出去!」

「連醫仙也不見嗎?」陌璃示意醫仙進來,醫仙手裡端著一碗湯藥,遞到燁塵面前,無奈勸道,「喝了吧。」

「這是什麼葯?」燁塵突然提高了警覺,「我不喝!」

「可解你身上的情毒。」醫仙苦口婆心道,「燁塵太子不要太任性了!」

「表哥……」陌璃端起葯碗,走到燁塵面前,勸他喝下。

「我說了不喝!」燁塵怒把葯碗打翻,驚到了陌璃:「你甘願忍受情毒之苦,都不願意忘了她嗎?」

天後推門而入,神情凝固,斥責道:「塵兒!既然你不肯喝葯,也不肯忘了那個妖女!那就休怪母后了!」

「母后您要做什麼?」燁塵驚慌不已。

天後將他一把拉起,欲帶離寢殿,陌璃急的追上去:「姨母!您要帶表哥去哪啊?姨母!」

天後命令不允許任何人跟著,她施法將燁塵帶到她常修鍊的冰室中,怒將他扔在一塊千年寒冰床上。

「母后……」燁塵忽感一陣涼意。

待天後怒氣平復之後,語重心長道:「你不要怪母后心狠,只有在這裡,才能讓你忘了她!」

燁塵驚慌,連連後退:「不要……母后……」

天後施法控制住他的心智,燁塵頓感一陣頭痛,腦海里不斷閃過幼時被天後封印的那段記憶,那些全是瞳莞的畫面。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大腦又是一片空白,像是記憶被抽離般,蕩然無存。

凡塵間,一片幽深的密林里,一隻小狐狸在林中奔跑,它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試圖去忘記所有痛苦的過去,放下心中的執念。

跑累了,它又變成人形,側卧在林中的石塊上飲酒作樂,口中還自言自語:「朔郎啊朔郎,你還記得我們初遇時的場景嗎?你還記得我們曾朝夕相處的每一天嗎?這些我都記得,我一刻也不曾忘過,我等了你千年都沒有等來你的輪迴。是天意不讓我復活你,還是你在恨我,恨我殺了你的新娘?我為你尋找復活之法,就是想親口問問你,你後悔過嗎?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一次,你娶的人是我,你可願意?」

瞳莞和星痕一路找過來,在樹林里四處叫著:「洛瑤!洛瑤!」

「我怎麼好像聽到了瞳莞的聲音?」洛瑤半醉半醒間,神情有些恍惚了,「就好像我時常在夢裡聽到你的聲音一樣,我想我大概是醉了。」

「洛瑤!」瞳莞仍在四處尋找,「洛瑤,你在哪兒?」

「瞳莞!」洛瑤突然清醒,發覺這不是在做夢,「真的是瞳莞!」她站起身,向聲源處尋去,「瞳莞!」

「洛瑤!」瞳莞欣喜地跑過來,「你真的在這?怎麼喝這麼多酒?」

「朔郎……」洛瑤心裡的苦一瞬間從心底翻湧上來,對瞳莞訴說,「我的朔郎再也回不來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瞳莞抱住她,輕撫著她的背,安慰道:「天意難違,你就放下吧。」

「一千年,我等了他整整一千年!」洛瑤仍不甘心,「我怎麼可能就這樣將他放下!你又能輕易的放下燁塵嗎?」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他了,可當這一刻,有人再提到他的名字時,她知道,她輸了。眼淚無聲地落下:「如今再放不下,也必須要放下了……」

「瞳莞,發生什麼事了?」洛瑤從未見過她如此委屈的樣子,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來這找我?」

瞳莞抹去眼淚,緩緩道:「自玄冥宮一別後,你就不知所蹤,我擔心你,便來你曾經與他相遇的地方找你。洛瑤,跟我回去吧。」

洛瑤嘆息一聲,轉過身去:「我已無處可去,只有這裡,彷彿還能看到他的影子……」

「洛瑤!」

「算了,莞兒……」星痕撫著她的肩,寬慰道,「既然她不願意離開,就別勉強她了,知道她平安就好,我們回去吧。」

瞳莞心裡雖有不舍,卻也勉強不得,就這樣望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她的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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