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小不多學知識長大了就是個無用之人

古老的碧蓮河小橋，今年添了新容，橋頭被人偷走兩塊條石后留下的坑窪，重新恢復了原樣，只是沒有那風吹雨打，人踏車碾的米篩眼。石縫裡的枯草萎藤均已拔盡，抹上了黑油油的水泥砂漿。更增輝添彩的是小橋兩邊豎起了齊腰的欄杆。全用與橋墩橋面一色的青石製成，欄杆上排列著一個個形態迥異的石獅，或盤腿而坐，或昂首而立，古色古香，和諧典雅。

自從有了這欄杆，碧蓮河村的孩子們平時又多了一處樂園，嬉戲追逐，摸爬滾打，再不用擔心會摔落橋下。

此時，又是臘月，又是干河起魚的季節。河床乾涸，橋墩袒露，整座小橋豎立黑油油的淤泥之上，無論從哪裡看，好像萬里長城的一角。

「敞河啰！」

今年喊這一聲的仍是祝村長。

汶華已經早早地來到橋上，站立對準鯰魚洞的位置。

下河撿魚的孩子們都不朝這裡撲來，他們心中已形成定規：誰當村長，誰的兒子就佔有這鯰魚洞。

從縣中學放寒假回村的波月一陣風似地衝到汶華面前，白了他一眼，就要翻過欄杆，往橋墩下跳。

汶華趕忙一把抓住他，問：

「你和水清不是一路回來的？」

「是一路呀！怎麼啦？」

「水清呢？」

「在那裡。」

「你喊他過來。我要同時考問你倆的知識。」

「什麼呀？你要考問我倆的知識？」

「對！」汶華點點頭，「就像電視機里那樣，我出幾道題，你倆搶答，誰贏，這鯰魚洞就歸誰。」

「奇聞！奇聞！水清！快過來。汶華大伯要考問我倆的知識呢！」波月連連招手，用懷疑的眼光審視汶華，道：「沒想到，你也講起知識來了。」

「當然啦！不勞動，沒知識，缺少硬本事，從小到老，莫想做個真正的人。今年，水清他爸幫助我承包五畝魚池，天天教我科學養魚。嘿嘿！前天起魚，畝產幾百斤呢！昨天，我買了電視機，還有錢蓋新房呢，我再也不吃村裡的照顧糧了。波月！莫以為你爸當村長，有人奉承，就不好好學知識。花兒紅，有人捧，花兒落，有人挫。當官，只是一時的熱鬧。不當官了，狗屎不如。只有像水清他爸那樣，才一輩子受人敬重。你從小不多學知識，長大了就是個無用人。」

水清和波月久久地凝視著汶華大伯，心裡像滔滔沅水，奔騰不息。真沒想到，世界變了，時代變了，碧蓮河小橋變了，連汶華大伯這樣的人也變了。

他倆相互看看，頓覺自己也變了。啊！變高了，變大了。

1988年秋草於漢壽縣供銷社

1989年春改於武漢大學作家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