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108條好漢下洞庭

凌晨5時20分，彭代福登上9公里未達標大堤，對昨天趕築的子堤巡視了一遍，與滔滔洪浪、滾滾洪流比較，與濃濃烏雲、沉沉雷聲比較，這寬1.2米，高1米的子堤，實在太渺小，太脆弱，太微不足道。然而，眼下保衛建新大垸，保衛岳陽監獄，保衛眾多犯人的生命安全，就全憑它承擔。此時，洞庭湖水位35.43米，超過危險水位1.43米，長江水位35.67米，超過危險水位1.17米。農場各大隊派出的值班巡邏的將士們，經過一夜的煎熬仍沒有一絲懈怠，從堤面到距堤腳300米以遠的水田、魚池、棉地里，仔細巡查，生怕放過浸水、管涌的跡象。天還沒大亮，大堤上顯得很寧靜，只有嘩嘩濤聲，一陣緊似一陣。

彭代福沒在大堤上久留，返身趕往建新學校。

這裡，108名公安民警，正齊刷刷地排著隊伍，等候這位前線指揮官的調用。

這是李貽衡接到彭代福的請示后，指示廳政治部，經請示省防汛抗旱總指揮部同意，由坐鎮廳信息指揮中心，負責全省警力警械調度工作的副廳長勵明安、方玉潔和原副廳級偵查員何忠喜，從公安廳機關各處室緊急抽調的108名幹部。

廳信息指揮中心，是全省公安機關的中樞神經，平時其現代化的終端網路系統，與國家公安部、與全國各省市自治區公安廳局，與全省各地市公安機關，保持全天候24小時密切聯繫，為傳達上級指令，採集各種信息，為處置突發事件，控制不安定因素髮揮著重要作用。洪魔肆虐三湘大地以來，廳抗洪搶險總指揮部就設立在這裡，總指揮長李貽衡發出的「一切為了抗洪救災」的總動員令，通過先進的終端網路系統，立刻傳達到全省6萬多名公安民警手中，霎時間，莽莽三湘，警車飛馳，滔滔四水，警盾閃爍，哪裡最危險，哪裡就有公安民警、武警官兵衝鋒的隊伍，搏鬥的吶喊。就在彭代福指揮岳陽監獄保衛戰的同一時候，益陽、桃江、沅江、安化城區進水；漢壽縣圍堤湖決口、常德古城被圍困；邵陽、懷化遭受特大山洪襲擊；廳黨委委員、廳政治部主任張正元、廳黨委委員、紀委書記劉綱宇、廳長助理唐中元，分率精銳警力，轉戰各地救援。因心臟病全休的副廳長鍾益勝，每天顧不上服藥打針，冒著生命危險，堅持到指揮部研究災情，調兵遣將，指揮搶險。原常務副廳長蘇佑良、副廳級偵查員蔣登賜，每天24小時在省防汛抗旱總指揮部待命，既給省委、省政府領導當參謀，又及時、準確地將省委、省政府的一系列重要指示轉達給廳抗洪搶險總指揮部。

廳抗洪搶險總指揮部，一流的指揮系統，一流的辦事效率，抽調這108名幹部，從選人，到集合，總共才花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108名幹部，108條草席，108隻水壺；半個小時，108名幹部，108支手電筒，108條手槍。

這108名幹部中間，有年過半百的處長；有剛從學校畢業走上工作崗位才幾天的警員。廳防汛搶險總指揮部一聲令下，他們如閃電，似迅雷，集結在公安廳那幢儼然一柄碩大利劍的辦公大樓前。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由於廳機關的民警平時就養成了隨喊隨到的作風，所以戰時一聲令下，立刻就能開赴戰場。

出發前，他們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地接受李貽衡廳長的戰前動員令：

「岳陽監獄正受到長江和洞庭湖洪水的重重圍困，情況萬分危急！黨和人民需要你們去打大仗，打硬仗，打惡仗，打持久仗！」

李貽衡臉色嚴峻，語氣鏗鏘，炯炯如炬的目光掃視著面前的108株橄欖綠，揮動著有力的大手，充滿希望，滿含深情地接著說：

「廳黨委希望你們以無私無畏、敢打敢拼的行動，將警紀寫在岳陽樓兩側，將警風樹立於君山之巔，將警魂鑄進八百里洞庭，將警威溶入長江兩岸，萬里高空，贏得岳陽監獄保衛戰的徹底勝利！」

夜11時36分，108名勇士，108條好漢肩負著全省6萬名公安民警的重託，肩負著公安廳黨委的厚望，雄赳赳，氣昂昂，跨出了長沙市八一西路192號，奔赴抗洪搶險第一線。幢幢高樓往兩側掠過，重重大山在眼前交疊，走出繁華熱鬧，走出親情溫馨，走入電閃雷鳴，走入驚濤駭浪，跨汨羅江，過洞庭湖，經過五個多小時的急行軍，按規定時間順利抵達建新農場子弟學校。

一路上，他們已感受到了打大仗、打硬仗、打惡仗的氛圍。儘管通宵達旦長途賓士，他們不但沒有呵欠，沒有倦容，沒有散開歇息，反而士氣更旺盛，鬥志更昂揚，列隊在建新學校操場上，準備開赴戰場。

彭代福來到他們面前，劈頭一句就說：「這裡是最危險的前線。飯吃不飽，水喝不足，覺睡不好，時刻有葬身洪峰的危險。誰要是受不了，誰就提出來，馬上可以回去。」

108位民警，108條好漢，齊刷刷舉起手，大聲宣誓：

「誓與岳陽監獄共存亡！」

接著，彭代福深情地說：「同志們！建新農場正需要你們，岳陽監獄正需要你們。我希望你們用鐵的紀律和行動，給建新人增添戰勝特大洪峰的信心和力量。你們是英雄？是狗熊？是好漢？是孬種？生死關頭見分曉！」

彭代福給他們下達了具體任務：108名公安民警，分成十個戰鬥小組，分赴最危險的堤段，既要抗洪搶險，保大堤安全，又要看管犯人，保犯人安全。

兵不解甲，馬不卸鞍，108名勇士，108條好漢，高唱國歌，開赴前線。

起來！……

我們萬眾一心，

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冒著敵人的炮火

前進！前進！前進！進！

從出發的這一刻起，在以後長達13天時間的岳陽監獄保衛戰里，他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承諾了共同立下的誓言，向公安廳黨委、向省委、省政府遞交了血汗寫成的滿意答卷。

當他們開上大堤不到一分鐘，7點20分，十大隊管轄的柳葉湖東段800米大堤大面積浸水。他們顧不上渾身疲憊，腹中空空，立即趕往增援。此時，黑雲壓堤，大浪咬堤，平時正是朝陽噴薄，一片燦爛，而眼下卻天低地暗，烏風黑浪，蚊蟲、麻雀，在他們頭上胡亂飛舞，老鼠、水蛇，在他們腳下東躥西跳。好一幅大難臨頭的景象。他們全然不顧。他們踩著溜滑泥濘、凹凸起伏的未達標大堤，跌跌撞撞，磕磕絆絆地往前趕。戶政處年過半百的副處級幹部張南洪，患有骨質增生，疼得伸不直腰，多次跌倒，多次爬起，硬是沒落後一步。科技處副處長劉永彩，出發前為全省科技民警評定職稱連續加班幾晚，本已熬紅的雙眼此時更覺脹疼，看眼前的泥路，看眼前的湖水都有幾分模糊。他不時在自己身上擰一把，昂首挺胸地行進在隊伍前頭。他們一身汗，一身泥，突然出現在「散浸」堤段時，從監獄長到服刑人員都不禁瞠目咋舌：真乃神兵天降。他們的到來，給建新人極大的鼓舞和支援。

霎時間，大堤上力量陡增，神威猛漲。

他們一直堅守在危險的大堤。一鋪席子、一張墊單隨地攤開，就是睡覺的床。與老鼠、癩蛤蟆共枕；與蚊子、馬蜂親吻；與水蛇、釘螺同眠。伙食更是艱苦，一盆豆角辣椒，一碗絲瓜湯，便是上等菜肴，有時人多飯少，只能填個半飽。飲用水更是困難，面前雖是一望無際的洞庭湖水，由於長期污染，無法飲用。原來飲用的深井水多數被淹，供應極其有限。基本的飲水難以正常保證，往往口唇發裂。洗澡洗衣更是奢談，汗水、雨水、泥水浸染，他們身上的橄欖綠像米湯泡過一樣硬梆梆，擦得渾身奇癢。13天下來，他們除了借暴雨淋浴，幾乎沒正式洗過一次澡。財務處民警馬宏成平時淋雨就感冒，特殊環境，他別無選擇，幾場雨淋過後，反倒變得更強健。就連在彭代福身邊工作的小戴，17天下來，也僅換過一次衣服，那還是建新農場電視台台長許光榮抓住空隙，借套便服替換，他才有此特殊享受。艱苦的生活，繁重的勞動，吸收的太少，付出的太多，許多人病了，但都隱瞞病情，繼續抗洪搶險。治安處民警帥路胃病發作，嚴重時疼得絞心，臉上豆大的汗珠直滾，依然扛起180斤重的砂卵石袋，在泥水裡飛奔，往返一趟三四華里，沒有落後一步。監管處民警劉堯富渾身脫皮，頭髮脫落，當領導和同志們關心地問他是否難受時，他微微地一笑，裝出極輕鬆地樣子。他雙手不停地往袋裡灌砂卵石、掄起鐵鎚打樁，顧不上往身上撓一把。計算機民警徐猛發高燒、拉肚子、便中帶血，轉為急性腸炎，高溫下蓋起厚厚的棉被，這才勉強同意到醫院看病。可僅吊了兩瓶藥液，便瞞著醫生溜回了大堤。

在抗洪前線，他們既要充當主勞動力，又要管制一同扛砂卵石袋、開濾水溝的服刑犯人。如果管教工作做得不好，隨時可能發生脫逃、自殺等事故。他們深入犯人中間，了解其思想動態，並與岳陽監獄的民警一道，制訂了警戒看押緊急預案，實行崗哨流動、內衛值班制度，在一切交通要道堵關設卡，24小時輪流值班，做到時時有崗，崗崗有人，每人每天堅守在工作崗位達十七八個小時。十三天時間裡，大堤警戒地段沒有發生一起犯人逃跑、自殺、暴獄事故。圓滿地完成了看管任務。

建新農場主編的《建新情況》對他們作了這樣的記載：

7月19日，省公安廳抽調機關精兵108名，趕赴我場參加抗洪搶險戰鬥，並分頭奔赴抗洪搶險主戰場——各農業大隊。他們不論職位高低，甘當普通一兵，自覺接受各基層單位命令和指揮。全體民警鬥志昂揚，摩拳擦掌，紛紛表示誓與建新共存亡。

岳陽監獄在湖南省司法廳、省監獄管理局召開的抗洪搶險表彰大會上對他們作了這樣的介紹：

在我們抗洪搶險最緊張的時期，省公安廳副廳長彭代福、省武警總隊副政委霍起連帶領數百名公安民警、武警官兵進駐監獄，協同作戰，他們一到監獄，就積極組織調運防汛物資，奔赴抗洪搶險主戰場，自覺接受指揮，參與抗洪搶險，協助看押罪犯，維護監管秩序。

建新農場抗洪搶險指揮部指揮長張國貴對他們作了這樣的評價：

7月20日是建新農場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我們的老弱病殘婦幼向外轉移，省公安廳選派的108名民警卻在這種時候開進了我場，分赴危險堤段，開始還著裝整齊，到了抗洪搶險第一線就是赤膊短褲。他們為保住建新大垸吃了大虧，功不可沒。

省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廳長李貽衡對他們作了這樣的肯定：

「你們辛苦了！你們用你們的身軀和汗水築起了一座鋼鐵大堤，挽救了國家和人民的生命財產。你們用頑強的鬥志和臨危不懼的氣概再次證明，公安隊伍不愧為鋼鐵之師！」

省委副書記儲波、省委副書記、副省長鄭培民對他們給予了這樣的讚揚：

「你們在歷史最大的洪峰面前，與建新人一道，在最險的大堤，創造了最好的效果，保住了大堤，這是一個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