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大決戰

全場老弱病殘婦幼剛轉移，事關岳陽監獄生死存亡的特大險情發生了。

7時20分，洞庭湖水位35.44米，超過危險水位1.44米，在9公里未達標大堤中的柳葉湖東段800米湖堤，堤矮、堤薄，儘管加高了1.5米子堤，洪水逼近堤面不到20公分。水漲堤長。鎮守在這裡的十大隊將士們，紛紛扛起沉甸甸的砂卵石袋，川流不息地來回奔跑，將子堤再次加高。

負責巡邏的十大隊副大隊長湯建雄突然從綠草茵茵的大堤內坡發現一絲流水，他連忙蹲下身子，撥開細細的鐵馬料根，一絲流水從堤身中滲出，漸漸變粗，變大，他再看看周圍，與他一同巡邏查險的民警們也正蹲下身子，查看滲水。不好！堤身大面積滲水。有潰決的危險。這個年年防汛搶險，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漢子，不由得渾身緊張。他連忙握起對講機，向胡年生報告險情。

胡年生在洞庭湖邊生，在洞庭湖邊長，1982年他大學畢業時，正是改革開放走向深入的大好時機，他放棄了燈紅酒綠、高額收入，自願到建新農場紮根落戶。他知道這裡年年遭受長江和洞庭湖洪水的圍困。只有像他這樣從小了解長江和洞庭湖的人，才能很好地與洪水搏鬥，才能有效地懲服洪水。此時，他接到湯建雄的險情報告，立即帶領防汛搶險突擊隊隊長李小湖，技術隊業務骨幹胡定佑趕到現場。

散浸面積逐漸擴大，堤身、堤腳已經稀化，滲水點高達35米，距湖水水位只有0.44米。胡年生、李小湖、胡定佑最清楚不過了：這種徵兆，說明大堤已經被湖水浸透，隨時都有潰決的可能。他們祈禱蒼天，千萬不要颳風下雨。然而，天不隨人意，湖上黑沉沉，遠處的君山，近處的工棚，均模糊不清，人們近在咫尺，幾乎分辨不出面孔。暴風雨即將來臨。

胡年生召集李小湖、胡定佑和十大隊大隊長夏詠波、副大隊長湯建雄緊急研究處險方案，同時，將險情速報岳陽監獄抗洪搶險指揮部、岳陽市防汛抗旱指揮部、省、市坐鎮監獄指揮的有關領導。

險情如軍情。霎時間，彭代福、吳振漢、羅松桂、霍起連、張國貴、汪德輝、彭先洪等，從不同的堤段，從四面八方趕到了柳葉湖東段。

黑雲低壓，洪水翻騰，大堤滲水，人聲嘈雜。趕築子堤的犯人們個個臉上惶恐不安，民警們為了穩住陣腳，喊聲越提越高。越是這樣越顯出大難臨頭的氣氛。

時間不容多議，險情不許猶豫，指揮者們果斷決策：順大堤北坡，每間隔4米，開一條從上至下的導浸溝，滲水點在哪裡導浸溝就開到哪裡，引走滲水，保護大堤。

800米危險大堤，需要開出200條深1米，寬0.5米，長200米左右的導浸溝，現場人手不夠。張國貴下令：防汛搶險突擊隊速派100個勞力增援。

200條導浸溝，累計需填壓砂卵石600多噸。現場存有的砂卵石不夠三分之一。

彭代福下令：將昨天攔截，已滿載砂卵石，一直停靠在二指揮所前待命的兩隻駁船啟動，駛往現場救險。20多分鐘，兩艘駁船滿載150多噸砂卵石趕到險堤，13名民警率208名犯人同船到達。

卸完船上的砂卵石，他們又迅速啟航，再趕運砂卵石。

岳陽市防汛抗旱指揮部派出的水利專家張總工程師趕到了，他目睹這壯觀的場面，充分肯定了搶險方案和搶險勁頭，但能否保住大堤，他不敢完全肯定。為了作好兩手準備，他立即向岳陽市防汛抗旱指揮部建議：火速通知君山和錢糧湖農場，全力以赴加固與建新農場之間的間堤，以防建新農場大堤潰決。

人們理解：張總的擔心完全應該。這裡的確太危險。一旦滲水量增大，大堤隨時化為烏有。洪水從35.44米高的落差狂瀉而下，如同天河決口，再堅硬的磐石也會連根捲起，被沖得無影無蹤，樹木、房屋、水稻、棉花、柑桔，它們柔軟的身軀簡直不堪一擊，紛紛成為水下亡魂。洪水可以沖走一切，但無法沖走人們的意志和力量。人是世界上最寶貴的。人是世界上最堅強的。只有人，才能戰勝一切，只有人，才能創造一切。

人們沒有被烏雲壓倒，沒有被洪浪嚇倒，沒有被險情驚倒，都有一個堅定的信心：誓與大堤共存亡。

堤面上，泥巴齊腿肚，扛起180斤重的砂卵石袋，兩步一溜，三步一滑，稍不注意，就會閃了腿，扭了腰，甚至嘴啃泥摔倒在地。副監獄長鬍年生、趙星雲、凌和梧走得最快，行得最穩。行動是最好的命令。犯人們夾在民警中間，不投機取巧，不耍奸賣乖，生怕落後一步。兩條駁船運載來的砂卵石，被一袋袋扛到堤坡，均勻地碼放在正開挖的導浸溝旁。

堤坡下，每一個民警帶領10個犯人，開挖一條導浸溝。人頭攢動，鐵鍬飛舞，其形其狀，不亞於當年淮海大戰中，解放大軍在徐州城外挖戰壕。開挖導浸溝看起來很簡單，只要有力氣就行，實際除了力氣還有很高的技術，哪裡為起點，哪裡深挖，哪裡淺挖，哪裡的稀泥全部清除，等等，這些都必須根據散浸狀況確定。不然，反而會損害大堤的承受能力。犯人來自四面八方，多數沒見過這樣抗大洪、搶大險的場面，因而缺乏常識，不得要領，加之心慌手顫，生怕大堤潰決，被洪水捲走，開出的溝段不合標準。

吳振漢、彭代福、羅松桂、張國貴、汪德輝、彭先洪、霍起連們，分別深入到每一條導浸溝，耐心、細緻地向犯人們傳授開溝的技巧，知識：導浸主溝以滲透點為起點，稀泥必須盡最大可能清除。每條主溝從滲水源頭，沿溝底鋪20米長、10厘米厚的砂子，以壓住溝底泥土，再在上面蓋30厘米厚的卵石，以撐住下跌的濕泥。犯人們得知，手把手傳授他們的是公安廳長、司法廳長、監獄管理局政委、局長、省武警總隊政委、市政府領導，他們既害怕，又親近。這都是一些大官呀！平時聽到他們這些名字都要渾身篩糠，沒想到今天會得到他們耐心、親切地指教。這些大官們的性命多寶貴、多重要呀！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不怕被洪水捲走，與他們一起挖泥開溝，他們還有什麼心慌害怕的。他們忘記了自己是階下囚，頓時精神振奮，幹勁倍增，一邊埋頭苦幹，一邊用敬仰的目光偷偷瞄上身旁的大官們幾眼。一條條完全符合標準的導浸溝形成，從南到北，順綠草如茵的堤坡，穿過護堤，向堤腳延伸，絲絲滲水，順溝而下。

大堤外，一望無際的洪水，像煮沸的黃湯，旋轉著，翻滾著，肆無忌憚地衝撞大堤，濺起滔滔浪花，發出轟隆迴響，恨不能一口撕開大堤，衝進大垸，發泄侵略者的瘋狂。

據氣象預報，下午有5至6級南風過洞庭。那時，水借風威，風助浪狂，大堤將面臨更大的危險。彭代福等指揮者們要求，必須盡最大努力，搶在大風大浪到來之前，將全部子堤再加高1米，並包裝上防浪布，將所有的導浸溝開出，並鋪上砂卵石層。

人與天，人與水，激烈地較量，勇猛地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