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兩軍對峙，壁壘森嚴

第六章兩軍對峙，壁壘森嚴

水欣竹家的堂屋檁子上，弔掛著一盞三芯燈，閃爍著淡淡的光。

李玉觀站在燈下，給業餘農校乙班的學生講完課，布置了課堂作業，又到前面明志家的堂屋裡給甲班的學員上課去了。講良心話，他的工作是蠻辛苦的，白天和社員們一起勞動，晚上幫助隊委會管理隊上的各項工作，有時還到翠竹灣小學檢查教學，逢雙日夜裡要講兩堂課。

他把業餘農校的學員，按程度不等的文化水平和大小年齡，編為甲、乙兩班。給甲班講課，乙班做作業，給乙班講課，甲班做作業。學員們回去了，他還要把當天的作業批改完畢，總是忙到深更半夜。

這時，整個屋子裡，雞睡了，鴨子做著甜蜜的夢，豬婆發出微微的鼾聲，只有那該死的老鼠，不時從檁子上跑過，在瓦槽里爬動，唧唧地叫著。那隻小黑貓正從東屋追到西屋，履行它的神聖職責。

水欣竹哪裡有心思做作業，他的心早已飛到翠竹灣和荷花灣交界的排水渠堤上去了。他能不帶領隊伍去打仗嗎？那樣，明天水牯見了他，會罵他是膽小的老鼠，是說話不算數的小狗，會當了夥伴們的面逼他喊爺爺。以後，夥伴們再也不會相信他了，再也不會跟他一起玩了。

去！必須趕快去戰鬥！他輕輕悄悄地站起身，穿過走道，伸出腦殼，望了屋外一眼，舅舅確是給甲班講課去了，沒有躲在門外監視他們。

水欣竹決定按在碧蓮河給夥伴們宣布的作戰計劃行動。

他踮起腳尖，一步一步移進屋裡，提出一張捕魚的篾豪，轉身放在他做作業的位子上，脫下自己的罩衣，給篾豪穿戴整齊，又摘下頭上的帽子，扣在頂上，儼然像一個人的樣子。

他險些笑出聲，趕忙抿緊了嘴唇。

夥伴們也立刻跑到屋東頭的竹林里，或是西頭的偏稍牛欄屋裡，提來事先預備好的篾豪，放在各自的座位上，學著欣竹，裝扮一番。

一切布置完畢，水欣竹又朝屋外看了一眼，小手一揮，夥伴們從四面八方逃了出去。

正在這時，他發現舅舅走出明志家的院門，輕手輕腳地過來了，他心裡咚咚地跳，趕忙回到座位上，按倒篾豪，裝出一副認真做作業的樣子。

李玉觀走到門口，偷偷往屋裡瞄了一眼。媽呀！水欣竹的心差點跳出喉嚨口。謝天謝地，他聽見了舅舅離去的腳步聲。

他站起身，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扶正篾豪，心裡得意地說：舅舅！外甥走了。

他雙手端起後門，慢慢旋開，穿過種了窩筍、冬莧菜的菜地，鑽進竹山，爬上籬笆旁邊的一棵苦棗樹，攀著枝條，縱身一盪，落到了紅花種籽田裡。

他成功了！

他自由了！

他飛翔起來了！

他跑過三棟瓦屋，躲在彩波屋后的竹山邊上，模仿斑鳩鳴叫：

「咕咕！」

「咕咕！」

只聽「吱啞」一聲響，後門開了，燈光送出一個小人影。

水欣竹招呼：

「彩波！快出來呀！」

彩波說：

「我不去了。」

水欣竹問：

「為什麼？」

彩波回答：

「媽媽給我布置了作業。」

水欣竹說：

「你媽媽又沒用繩子捆住你！」

彩波說：

「媽媽從業餘農校教學回來要檢查呀！」

說畢，他退進屋裡，後門關上了。

嗨！膽小鬼。水欣竹心裡罵著，扯開小腿準備離去。不！他站住了。少了一個兵，不利於打勝仗呀！他就是背，也要把彩波背到戰場上去。

他知道，彩波的媽媽每逢夜晚去業餘農校教學時，就把前門鎖起，省得散學回來喊醒提前入睡的孩子。

水欣竹鑽進彩波家的園籬笆，來到後門口，輕輕敲了敲。

小主人把他迎進屋裡，他蹦到書桌前，合上攤開的書本，一看，是本《名人少年時期求學的故事》。他好奇地問：

「呵！新書。又是你爸爸寄來的？」

彩波點頭說：

「嗯」

水欣竹說：

「走吧！走吧！明天再看。」

彩波說：

「不！媽媽要我發狠讀書。」

水欣竹說：

「嗨！讀書有屁用呀！你媽媽讀了書，也是種田。我爸爸沒有讀書，也是種田。反正沒什麼不一樣！」

說著，他一口吹熄煤油燈，不管彩波願意還是不願意，拖著他就往外走。

月亮，也好像聽見了水欣竹學舌斑鳩的叫聲，跳出地平線，揚起無數只潔白的小手招呼著，穿過雲層，向翠竹灣和荷花灣交界的渠堤上奔來，投入即將在這裡爆發的「現代化戰爭」。

大地宛如溫柔的母親，無私地敞開綠色的胸懷，任憑孩子們在她身上享受戰爭的歡樂。

草籽花悄悄地探出粉紅的臉蛋，窺視著戰場上的情形，為勇士們散發著撲鼻的芬芳。

滿野里的青蛙，睜大眼睛，放聲鳴叫，也好像躍躍欲試，打算衝鋒上陣。

戰爭的氣氛籠罩排水渠兩岸。

翠竹灣的部隊占駐東邊的渠堤，荷花灣的部隊占駐西邊的渠堤，兩軍對峙，壁壘森嚴。

一個個小戰士，頭戴柳枝帽，腰系稻草繩，別著木製手槍，或是木製手榴彈，英姿颯颯，威風凜凜，卧倒在綠柳掩映，嫩草茵茵的堤坡上。

這時，派出去偵察敵情的副司令員明志，匍伏著身子，從乾涸的渠底爬到堤岸一株大柳樹底下，對手握望遠鏡嘹望對岸陣地的司令員水欣竹輕聲說：

「報告！敵人已經接近堤面。」

卧倒在一旁的荷妹聽了，爬攏過來，低聲要求：

「司令員！下命令，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