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調兵遣將
田謐回到值班室,不落坐,不說話,不停地走來走去。他內心的確很痛苦,很矛盾。又是一起特大綁架案。
自改革開放以來,轄區內曾發生過數起特大綁架案,每起綁架案都是他率領偵查員勘察現場,與綁匪周旋,最後安全解救人質,生擒綁匪。
今天這起綁架案又被他遇上了,彷彿他與生俱來就是破綁架案的,郴州的綁架案只有他才能破,他來郴州就是為了破綁架案。換句話說,他命里註定此生一直要擔驚受駭流血流汗,一直要把腦袋提在手上干。都說老天爺最公道,他認為老天爺良心沒擺正眼睛沒睜開,稀里湖塗對蒼生,苦的,讓他苦似黃蓮,累的,讓他累如牛馬。而那些耍巧賣乖的,吹牛拍馬的,貪贓枉法的,卻總是快活瀟洒,平步青雲。他為偵破那數起綁架案,每次都險些腦袋搬家。最終落了個什麼好呢?娘的,想這些雞巴毛的事幹什麼!真沒卵用。
無論如何,今天發生的這起特大綁架案他不去率隊偵破就是了。他在郴州當了二十多年警察,郴州有史以來影響最大的數起綁票案都是他親手偵破,象今天發生的綁票案,他還是頭一回碰到。三個人質,都是有錢的大老闆,分別屬於不同的國家和地區。綁架他們的是郴州的一個黑勢力團伙,有槍、有刀、有炸藥,說是交款贖人,其實,隨著金錢在日常生活中發揮的作用越來越大,也隨著對綁票活動懲治的越來越嚴,綁匪也越來越狡詐,越來越陰險,往往是得了贖金還要殺人滅口。今年6月29日發生在廣東省東莞市的國際武術散打冠軍喬立夫綁架湘江老闆岑嘉恩,勒索80萬港幣,並將岑老闆和送款人碎屍拋入荒野,就是典型的一例。
郴州是三湘四水的南大門,緊臨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廣東,廣東颳風,郴州就草動,廣東下雨,郴州就陰天,無論好事壞事,都產生著直接影響。郴州這伙歹徒,會不會象喬立夫那樣殘害三個人質,眼下誰也不敢說會,誰也不敢說不會。假如三個人質不能安全解救,將直接影響到中國在國際舞台上的威望和形象。能否順利偵破這起綁票案,責任實在太重大。他一個小小的刑警大隊副大隊長,位置太低賤,肩膀太脆弱,水平太膚淺,他擔當不起這個重任。他還是要向顏局長彙報,以便另請高明。
他田謐四十有九,上有八旬老父老母,下有還在上中學的愛女,能保住腦袋,平平靜靜地度過後半生,這就是最大的幸福。功讓別人去立,官讓別人去升吧!走!去找顏局長。他走到門口,又返回來。
楊日友感到奇怪,平時爽爽快快,風風火火的田副大隊長,今天自接了紅色專線電話以後的幾分鐘時間裡,似乎完全變了一個樣,心事重重,悶悶不語,象有許多話憋在肚子里要說,可又不願說,象有滿腹的牢騷要發,可又不想發。他試探著問:
「田副!你今天怎麼啦?」
「你說我怎麼啦?」田謐抬頭反問。
「我說你今天突然變樣了,變得婆婆媽媽似的了。」
「什麼?我婆婆媽媽!」田謐一把抓住楊日友,又羞又惱,吼道:
「我田謐就是田謐,不是婆婆媽媽!」
他這一生,從沒有人說他婆婆媽媽。幼時,他是村裡的孩子大王,有小老虎之稱。青年時,他是海軍部隊中的一名優秀班長,有蛟龍之譽。近二十多年,他在郴州當警察,破大案,追頑凶,他衝鋒陷陣,捨身忘死,有獅王之贊。他那年高八旬的老父老母對他最滿意的就是秉承了他們豪爽、勇猛、俠義的傳統,算個真正的「北方漢子」。他那溫柔賢淑的妻子對他最自豪的就是他說一不二,渾身骨氣,是個真正的男人。他的兒子、女兒對他最佩服的就是從不把憂愁、煩惱、痛苦掛在臉上,放在心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精神飽滿的工作、生活,不愧父親的稱號。他盯著楊日友那張稚嫩、誠實的臉,想想自己這短時間的言行,的確變得婆婆媽媽似的。他對準楊日友的胸膛就是一拳,爽朗說道:
「你有種,膽敢罵我老田!罵得好!罵得對!我老田向你道謝!」說著,他嘿嘿大笑。
楊日友也笑,他望著田副大隊長,對其言行越來越不明白。
田謐止住笑聲,對楊日友吩咐:
「小子!你給我速調李慶惠、劉廣玉、焦德峰,還有,還有腦子靈,武功高,不怕死的,你給我挑兩個。要他們接到傳呼,以最快的速度趕赴蘇仙賓館,解救湘江夜明珠。」
「夜明珠?!」楊日友問:「什麼夜明珠?」
「就是那個湘江大款,他外號叫做夜明珠。國際刑警組織中國國家中心局廣東聯絡處的聯絡官對我說,這次解救三個人質的行動代號就叫營救夜明珠。你怎麼老是問這問那,一點都不明白呀!」
「你根本就沒有告訴我嘛!」
「哦!都怪我!這下我告訴你,除了這個湘江夜明珠,同時被綁架的還有馬來西亞吉隆坡某公司總裁姚飛鴻、經理鄺顯平。據廣東警方得到的信息,三個人質都被綁架在我市蘇仙賓館,綁匪正等著湘江和馬來西亞送款贖人。綁匪稱,如24小時內不將贖金送到,他們就要撕票。時間就是生命。時間就是國家的名譽和聲望。你照我說的火速調集人馬,我先去了。」
田謐抓了一把子彈,拿了頭盔,帶上水壺,轉身出發。
「田副!正是十二點鐘,你還沒吃中飯呢!」楊日友追上去招呼。
田謐邊走邊回頭:「傻小子!那麼大個紅瓤西瓜,還不能當餐中飯?!你別忘了報告張副局長和劉教導員。」
楊日友望著田副大隊長武武墩墩、寬厚結實的背影,眼裡湧起了潮水。他知道,從兇殘的綁匪手中解救人質,時刻都有掉腦袋的危險。他暗暗祈禱:田副大隊長是天底下少有的好人。老天爺睜大眼睛,保佑好人一生平安。他回到辦公桌前,抓起電話筒,傳呼副大隊長李慶惠、偵查員劉廣玉、焦德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