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收好
翌日。
白朗一共有三天的假期,和蔚然二人既來之,則安之地留在了泉安,等明天她回她的中北,他回他的黑海。
這是個才建設起來的宜居小城市。
雖然沒什麼值得「打卡」的景點,但大街小巷都是新修繕的,比中北市悠閑、淳樸,比黑海市便利,美中不足的是綠化還欠點兒火候,好在是春暖花開,再弱不禁風的小樹苗也是生機勃勃。
白朗和蔚然手牽手,走到哪算哪。
數一不數二的一條商業街,最具規模的不是特產,也不是衣食住行的任何一方面,而是二十餘個代客畫像的攤位一字排開,上座率有六七成,圍觀的路人更是不在少數。
蔚然技癢,交了錢,親自畫白朗。
她調整白朗的坐姿時,色眯眯地有「揩油」之嫌,以至於白朗不得不借咳嗽溫馨提示:「咳咳,大家都在看。」
蔚然臉說變就變,一巴掌呼在白朗的後背上:「坐直!」
後來,白朗一動不能動,思緒便飛了。他明理歸明理,但在此情此景下很難不想起蔚然曾畫過無數張的余安誠,很難……不吃醋。尤其是他記得蔚然畫余安誠時下筆如有神,但這時,她面對他像是被難住了,修修改改仍緊鎖眉頭。
白朗越來越慌。
是我坐得不夠直嗎?
還是我這線條不夠剛柔並濟?
總而言之是我白朗站得不夠高嗎?
但分明,閑散的攤主們紛紛都對他這個模特如獲至寶,你畫,我畫,他也畫,一場「命題」的素描大賽自覺、自發而悄悄地展開了。
於是,蔚然的壓力越來越大。
要知道,她拿過人家攤主的筆時,還誇下海口來著:「我是專業的。」
終於,其他攤主們後來者居上,相繼「交卷」。蔚然左看看,右看看,崩潰地伏在了畫板上。白朗起身,走向蔚然的途中轉了轉脖子和肩關節:「給我看看。」
蔚然將自己的大作捂得更加密不透風:「我不。」
旁邊的同行們個個翹首以待。
白朗安慰道:「人家都是吃這碗飯的。你手生,情有可原。」
「才不是手生!」
「那是什麼?」
蔚然撇撇嘴,沒說話。
白朗的胃口被吊了個高高的:「我就看一眼。」無論如何,他的長相在這兒擺著,蔚然的基本功也在這兒擺著,充其量不就是失真嗎?可再丑能丑到哪去?
「就一眼,」蔚然讓步道,「你可看好了。」
然後,她當真只給了白朗一秒鐘的時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大作卷了起來。同行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紛紛一聲嘆息,彷彿錯過的不是蔚然筆下的白朗,而是盧浮宮的《蒙娜麗莎》。
再然後,蔚然拉上白朗撒腿就跑了。
白朗回神后,笑了。
蔚然臉紅:「你給我閉嘴!」
「我覺得挺好。」
「閉嘴。」
「真的挺好。」白朗是發自肺腑。
客觀講,白朗猜對了一半。對的是,蔚然筆下的他的確失真了。不對的是,不醜。相反……跟開了美顏似的。只不過,這美顏開得過猶不及。畫中的他大眼睛、尖下巴,根本是在「蛇精」的邊緣瘋狂試探。
這時,白朗才知道他吃余安誠的醋根本是庸人自擾。
蔚然畫余安誠的時候,動的是腦子、眼睛和手。
蔚然畫他的時候,動的是心。
腦子、眼睛和手通通形同虛設。
最後,白朗調侃蔚然:「我說一句情人眼裡出西施,不過分吧?」
蔚然哭笑不得:「西施可能會覺得過分。」
中午,蔚然回酒店辦公。光年文化加班加點發來了「復仇天使」簽語牌網路徵集、票選的文案,請蔚然過目。蔚然指出兩個小問題,雙方一磨合,拍板,下一步便是在微博上鋪開、造勢。
而邵梅偏偏在這個時候給蔚然撥來了視頻通話。
也算趕上了蔚然如假包換的加班加點,不像昨晚的擺拍。
問題是……白朗在睡覺。
昨晚,白朗懷裡不僅是心上人,而且是吃飽了撐的的心上人,他徹夜未眠,這會兒趁蔚然以公事為重補補覺那也是情理之中。
蔚然捨不得叫醒白朗,不得不自己躲去衛生間。
邵梅只見蔚然一張大臉填滿了屏幕:「嚇我一跳。」
蔚然忙不迭將手機往遠拿了拿。
邵梅又只見背景牆上的瓷磚:「你在廁所?」
「廁所信號好。」
「你說話怎麼這麼小聲?」
蔚然自相矛盾:「信號不好。」
邵梅話鋒一轉:「昨晚沒睡好?」
蔚然照了照鏡子,沒有黑眼圈:「睡得挺好的。」
「我是說你室友。」
「是,他沒睡好……」
轟隆隆。蔚然天塌了!她出發時還跟邵梅強調來著:一個人,我一個人出差,可謂千里走單騎。這下可好了,打哪冒出來一個室友?總之,愛情來得太快像龍捲風,親媽套話套得太快也像龍捲風。
「也別太累了。」邵梅面不改色,「掛了。」
蔚然便連越抹越黑的機會都沒有了。太累?什麼叫太累?邵梅這一句母親對女兒最最平常的關懷被用在這裡,竟流露出一絲絲少兒不宜的味道。媽媽!我室友的「累」和您腦海中的「累」絕不是同一種累,他累只是因為您女兒昨晚吃多了!
另一邊,邵梅放心了。
從蔚然說要去出差的那一刻,邵梅便把她看得透透的——誰出差這麼紅光滿面的?別跟我扯事業心。事業心再重它也不是粉紅色。所以,邵梅一顆心提到現在。
現在她看蔚然生龍活虎再看其室友被撂倒了,那還有什麼不放心?
蔚然耷拉著腦袋走出衛生間時,看白朗醒了。
「我被我媽套話了,你跑不了了。」
「我也沒打算跑。」
不多時,光年文化在微博上發布了「復仇天使」簽語牌徵集、票選的活動,幾個微博大V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齊刷刷地轉發。
「等你來」是轉發中的一股清流。首先,他沒拿光年文化的錢財。其次,他的活粉數量甩其他的微博大V好幾條街。
光年文化致電蔚然,問她知不知道這個「等你來」是什麼來頭?
蔚然緊緊捂住男朋友的小馬甲,說也許是來蹭熱度的。
光年文化偷笑:蹭熱度?快放馬過來!看到底是誰蹭誰。
關於白朗就是「等你來」這件事,白朗在和蔚然確立戀愛關係的第二天便攤牌了。畢竟,二人確立關係是靠蔚然一篇以退為進的投稿:我喜歡上了一個不能喜歡的人,該不該及時止損?
大局已定后,白朗便在電話里問了蔚然:「不能喜歡的人?我為什麼是你不能喜歡的人?」
蔚然被問住了。
她不敢貿貿然提白小婷,不敢說我怕你遺傳了你親媽的「性單戀」,怕我喜歡你,你就不喜歡我了。當時,她急中生智,用一句「曖昧期誰還沒有一點點小自卑呢」矇混過關。
後來,郭偉岸一家三口知道了白朗和蔚然的事,那叫個歡天喜地。兒子交女朋友了!兒子沒有遺傳他親媽的病。兒子不會注孤生……
如此一來,郭偉岸一家三口對白朗的愛也不用藏著掖著了。
風鈴隔三差五找白朗要自拍,好去跟同學顯擺。白朗一邊心說我這個哥哥是工具人嗎?一邊又怪自豪的。
馬嘉麗是活脫脫的兒行千里母擔憂,有事沒事就給白朗寄包裹,吃的、穿的、用的,只有白朗想不到的,沒有馬嘉麗寄不來的。
更讓白朗想不到的還數郭偉岸。
據蔚然說,郭偉岸要把他的肉夾饃連鎖店開到黑海市去。當晚,白朗致電郭偉岸,磨磨唧唧說他只是在黑海市實習,實習期一過,還指不定去哪呢。反觀郭偉岸豪邁,說哪裡有紫山礦業的礦,哪裡就有他老郭家的肉夾饃。
老郭家的兒子這點兒排面還是要有的。
白朗想不通,問蔚然,他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蔚然只說了三個字:「你值得。」
白朗還是想不通,問蔚然,他們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蔚然又矇混過關:「危機感你懂不懂?他們怕你被我拐跑了……」
總之,白朗在愛情和親情雙豐收后,給蔚然講了他經營「等你來」的初衷,講了所謂等你來,等的是他親媽白小婷。這讓蔚然如何說出口?說你親媽根本不需要你等,甚至不需要你的愛?也根本不會來。說十二年前恰恰是你對你親媽死纏爛打,她才毫不猶豫地扔下了你?
蔚然說不出口。
她只能說:「不管你能不能等到她,至少你迎來了我。」
同時,蔚然有預感,白小婷的「真面目」用不著郭偉岸或者她對白朗口述,雖然茫茫人海,但該遇到的人總會遇到。
話說回來。
等蔚然和光年文化的公事告一段落,白朗的轉發也置了頂,白朗後知後覺:「阿姨是怎麼套你話的?」
「她看我在廁所,說話又嘀嘀咕咕,就猜到我室友在午休……」
「所以阿姨知道我在午休?」
蔚然扶額:「這是重點嗎?重點是我們共處一室,和你在幹嘛沒關係!」
白朗掩面:「你錯了。重點是阿姨會不會覺得我……體弱?」
嗯,男人和女人看事物的角度果然不一樣。
滿打滿算四十個小時的相聚終有離別的那一刻。
轉天,白朗和蔚然買了同一時段的火車票,去往不同的城市。工作日的中午,在冷冷清清的泉安火車站,白朗給了蔚然最炙熱的吻,並附贈一句:「蔚然,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也許旁觀者會覺得他這句話也遲到了很久很久,又也許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蔚然早就沒在斤斤計較那所謂的「七分鐘」了,因為,早就穩賺不賠了。
白朗的車次比蔚然早一刻鐘,檢票后,他對蔚然笑道:「走了。」
蔚然裝出不耐煩的樣子擺擺手。
「姐姐收好。」白朗說著,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心,調頭走掉。
蔚然一下子破防,雙手捧住紅通通的小臉兒,直跺腳,心說算你狠,這收尾收得真是叫人慾罷不能。
可人生……不就是起起落落嗎?
這時,宋依人致電蔚然:「蔚然,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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