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本茶
蔚然圍著白朗轉圈兒,三百六十度地審視:「就算我媽一眼看出來我和你有貓膩,可一眼……一眼就默許你了?就知道跟我耍威風,好臉色都留給外人,她這胳膊肘往外拐的毛病還能不能改了?」
白朗眼暈,將蔚然固定在面前:「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
「阿姨從偏向余老師,到默許我,都是看你的面子。這些年是你把余老師捧上天,她才會把余老師當救世主。」
「說不通說不通,我又沒捧你。」
「可你胖了,所以阿姨把我當……飼養員也說不定。」
蔚然不滿地嘖了一聲:「你把我當什麼了?」
白朗言歸正傳:「說得通的。蔚然,她是你親媽,她講話、做事的方式方法未必對,但出發點都是你。」
蔚然的思緒一分為二。首先是果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正如白朗談起邵梅來頭頭是道,她不是也把郭偉岸、馬嘉麗和風鈴對白朗的情意看得清清楚楚?其次,白朗用了「親媽」二字,勢必是想起了他的親媽,想起了一去不復返的白小婷。
他對她的開解,也是自己開解自己。
至今,他不相信白小婷拋棄了他,只相信白小婷的出發點也是好的。
蔚然來不及當「知心大姐姐」,外賣到了。
前台致電說您點的五份外賣到齊了。
白朗和蔚然都搶著去,最後,一塊兒去了。
五個塑料袋在前台堆了一座小山。
前台溫馨提示:「大床房最多入住兩人,如果有訪客,人人都要登記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們點了這麼多外賣,是幾個人吃?該不會為了省房費,上我們這兒搞群租房吧?
「好的。」白朗問心無愧。
但蔚然甩了個鍋:「他大胃王,見笑,見笑了啊。」
白朗用0.5倍速對蔚然轉過頭,兩隻眼睛會說話:我?我大胃王?到底是誰要吃烤豬蹄、麻辣小龍蝦、披薩、紫菜包飯和鴨血粉絲湯的?也不管這幾樣搭不搭調,一塊兒下肚會不會產生什麼化學反應……
滿載而歸。
蔚然邊吃邊給白朗講了余安誠今天早上的「騷操作」。
這陣子,無論余安誠作什麼妖,比如余安誠說家裡有她的影子,又比如余安誠抱著玫瑰花去找她,她都會一五一十地向白朗吐槽。對,不是報備,也不是抱怨,更像是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吐槽。
「你說他腦子裡進的是什麼水?」蔚然兩隻手捧著烤豬蹄,啃一口,說一句,「是失去才懂珍惜,還是捨不得十萬塊錢,寧可跟我這兒彎彎繞?」
還能是什麼水?
壞水唄。
白朗只有這一個答案。
所以這不是他的重點:「你還是堅持你搞得定,不要我插手?」
若不是蔚然不讓他「下場」,他怕是早就連夜回中北市跟余安誠動手了。俗話說得好,能動手,咱就別動口。
蔚然剝了只麻辣小龍蝦塞進白朗的嘴裡:「你還記得我設計『真真公主』的隱藏款『復仇天使』時說過的話嗎?我說我不認為放過對方,就是放過自己。今天我還要再加上一句,靠人不如靠己。白朗,我還被蒙在鼓裡時,你替我出的惡氣不止一口兩口,現在我不說脫胎換骨,至少也是『人間清醒』……」
「人間清醒?」白朗打斷蔚然,「我還以為我有把你迷倒。」
蔚然將手裡的半形披薩傳遞給白朗:「這倒也沒錯啦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哥哥」二字被蔚然一來二去地用作了殺手鐧!
「打住!」白朗怕了,自然而然地有什麼,吃什麼,「你接著說你的。」
蔚然繼續道:「總之,我現在有能力親自算一算我和他的新仇舊恨,就算假手於人,也不能髒了你的手。」
換言之,我要借,也是借柯艾的手。
自從鎖定了余安誠和柯艾的關係后,蔚然做了功課。
要知道,當時那一對狗男女在育舟教育招搖過市,偷情偷了個人盡皆知,就是吃准了兩點,一是余安誠吃准了蔚然拿他沒辦法,二是柯艾有背景。所以蔚然隨便一打聽,就能打聽出那二人大把的花花事兒。
但再怎麼天花亂墜,沒用。
直到蔚然和一位姓滕的女老師做了筆小小的交易。
滕老師的兒子要考美院,仰仗一位教授的補習班,但求爺爺告奶奶也進不去。而蔚然當年在美院的恩師,是這一位教授的太太。蔚然畢業前,是恩師口中的「有才華」,畢業后,是恩師口中的「戀愛腦」,師生情在愛恨交織中歷久彌新。藉此,蔚然幫滕老師的兒子求了個面試的機會。
接下來行不行的就看他本事了。
滕老師身為一個母親,為了孩子的前途,不在乎與柯艾、余安誠為敵,給蔚然提供了一個實打實的情報。
據說,當時是柯艾先看上余安誠的。
有一次,有學生家長來育舟教育舉報余安誠,被柯艾給壓下了。滕老師路過副校長的辦公室,聽到裡面吵吵嚷嚷鬧很大,但沒聽具體。後來滕老師上一秒溜得快,柯艾的助理下一秒就來「抓人」了。再後來,副校長被調職了……
蔚然悲喜交加。
喜的是,這貌似是個大瓜啊!
悲的是,她朝夕相對了五年的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今天早上余安誠病懨懨地跟她作妖時,她懷疑是柯艾致電余安誠,便以毒攻毒了一把。畢竟,只有踩了柯艾的尾巴,才有吃到余安誠大瓜的可能性是不是?
總之,蔚然不介意髒了柯艾的手,甚至祝余安誠和柯艾能有狗咬狗的一天。
五種單拎出來個個能獨當一面的美食被吃了個遍后,蔚然摩拳擦掌:「那我就正式開動了!」
白朗失笑:「那剛才算什麼?」
「剛才算試菜。」
「那正式開動有什麼不一樣?」
蔚然說的倒也對:「不聊烏七八糟的事了。」
但就在這時,有人給白朗發了條微信。
白朗掃了一眼便撂下,沒回復。
接著便是第二條、第三條。
那蔚然就不能不問了:「有事?」
「沒事。」白朗將手機靜了音。
蔚然戲精上身,小手捂小嘴:「不會吧?!」
白朗:「???」
蔚然:「你不會又被誰看上了吧?!」
白朗:「……」
蔚然這個「又」字用得是畫龍點睛。之前,白朗在中北大學蟄伏了三年半,只被肖寶寶一個人吹顏值。爆紅后,校園裡看上他的豈止董露珠一個?校園外看上他的又豈止柯艾一個?堪稱裡外通吃。
直到他去黑海市下礦山,蔚然覺得唯一一個好處便是他遠離了百花叢。
結果,還是有漏網之魚?
白朗奉上了手機。
蔚然一副懶得看的樣子,實則,兩隻眼睛跟掃描儀似的。對方的頭像是個(偽)素顏的美女,名字是「學不會化妝的嚶嚶」,發給白朗的微信就不贅述了,瀰漫著沁人心脾的茶香就對了。
蔚然:「什麼人?」
白朗:「醫務室的。」
蔚然:「為什麼加她?」
白朗:「她從同事群里加我,我通過了。」
蔚然:「這頭像是她嗎?」
白朗:「是她。」
這一次,蔚然不是戲精上身,是真的吃什麼都不香了,垂下頭,摳手:「我這是遇上勁敵了,光是她的頭像配上名字就妥妥地贏了。你看不懂吧?她這種女孩子專治你這種什麼都看不懂的男生。」
蔚然這話說的既對,也不對。
對的是,這種「真羨慕哥哥的女朋友會化妝、有人寵、懂好多,不像我笨笨的什麼都做不好」的女孩子真的是無孔不入!
不對的是,白朗不懂歸不懂,但談不上被專治。人家給他發十句,他有八句不回,剩下兩句回的是「好的」和「知道了」,類似於已閱。
這時,白朗拿過手機也不知道搗鼓了一下什麼,又若無其事地撂下。
蔚然吸了吸鼻子:「不過你還是要和她搞好關係的!你一個人背井離鄉,有個小傷小病的,還得靠她送溫暖。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的。」
「刪了。」白朗就這兩個字。
「哈?」
「我說,我把她微信刪了。」
蔚然用了三秒鐘消化白朗說的話,噗嗤一笑,自嘲道:「你品品我剛才那一番操作,你品,你細品,尤其是那一句我不介意的,啊!我才是綠茶本茶啊!」
但無妨。
你是人是鬼白朗都喜歡你……
至此,蔚然還掛記著一件事,那就是大床房嘛,同床共枕嘛,她怎麼也得讓白朗把「虛指」的七分鐘補齊!結果,氣氛還沒到,蔚然的胃先掉鏈子了。呵呵,真所謂吃時一時爽,吃完火葬場。
白朗再一次打開某外賣app,點了好幾種胃藥。
他下去前台取胃藥時,看塑料袋是透明的,再看前台一副憋笑的表情,總不能讓人笑話蔚然,只好皺了皺眉頭,捂住了自己的胃。從此,他這個(偽)大胃王的帽子在泉安算是摘不掉了……
那一夜,讓蔚然睡了個好覺的未必是什麼靈丹妙藥,而是白朗的懷抱。
她在朦朦朧朧中夢到了過去的事。
清一色都是好事,比如過生日,比如第一次夏令營、第一次燙頭、第一次去看演唱會,比如她考上了美院的那天。那時候,她的人生中沒有白朗的參與。但在夢裡,她看到白朗一直在。
解夢的話,soeasy,無非是遺憾他過去不在,同時,希望他將來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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