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叔叔

「不必了。」白朗在離譜和交白卷中間,選擇交白卷。

許年也就直截了當了:「呂董是你叔叔。」

叔叔?

白朗一愣。顯然,這不是個泛泛的統稱,不是說男性的長輩一律稱之為叔叔。顯然,許年是說呂成義是他白朗的父親的弟弟……

提到父親,白朗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郭偉岸。但郭偉岸的身家普普通通,一目了然,兄弟姐妹中唯獨沒有弟弟。這時,白朗才想到他的親生父親。

白朗對親生父親一沒感情,二沒執念,一時間還得動動腦子,才「翻」出他的名字——孫卓越。畢竟,這長年累月的提都沒人提他。白小婷和孫卓越離婚時,白朗年僅五歲,別說感情了,連記憶都是從白小婷的口中拼拼湊湊。

但大體上是客觀的。

孫卓越婚前是個玩咖,這一點,白小婷和他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否則也不會有白朗和奉子成婚。婚後,白小婷收了收心,但孫卓越變本加厲,酗酒,直到對白小婷拳打腳踢。

二人離婚後,白朗跟了白小婷,也就跟了母親的姓。

起初,白小婷不順心的時候總會在白朗面前扒皮孫卓越的混賬事。

不久后,白小婷嫁給了善良、肯乾的郭偉岸,孫卓越這一號人物也就漸漸從白朗的世界中淡出了。

說到執念,白朗之所以不在乎父親孫卓越的去向,只對母親白小婷念念不忘,很大程度是因為郭偉岸沒有白小婷的戾氣,他沒有在白朗面前說過一句白小婷的不是……但如果論不負責任,論拋棄,論對白朗的狠心,白小婷比孫卓越也好不到哪去。

許年給了白朗五秒鐘對號入座的時間,補充道:「是你親叔叔。」

白朗說不出爸爸這個詞,只能說:「那個人姓孫。」

「他是被呂家趕出去的。」

許年和盤托出。

孫卓越原名呂卓越,是呂家的大兒子,小時候做過多少混賬事不一一細數了,最後為了榨乾奶奶的棺材本把老太太推倒在地,老太太再也沒起來。那年,他十四歲。怎麼說也是親骨肉,父母讓他滾,一半是心灰意冷,一半是氣話,結果他真的滾了。

杳無音訊。

兩年後,他的母親鬱鬱而終。

他的父親對他從又愛又恨,到了只有恨,畢竟四捨五入,老母親和妻子都是被他這個逆子活活氣死的。

轉折點在呂家的二兒子——呂成義的手裡。

呂成義是個可塑之才,從學業到事業,一步一個腳印。而他的悶聲干大事除了學業和事業,還包括找人。時隔十幾年,是他找到了原名呂卓越的孫卓越……及其妻子和才牙牙學語的小白朗。

他自有他的判斷:大哥無可救藥。

但從此,呂成義不能不關注白朗。

那畢竟是他呂家的後代……

許年講到這一段的時候,有保留。他沒說呂成義以叔叔的身份關注小白朗,免不了關注到白小婷。他更沒說一晃二十年過去了,小白朗都有女朋友了,呂家家業也從呂成義這一代突飛猛進,但四十六歲的呂成義至今單身,多多少少和白小婷脫不了干係。

許年只說:「白朗,呂董對你只有百分之百的善意。」

網路上連一張呂成義的照片都沒有,白朗連這個親叔叔是方是圓都不知道:「從我進紫山礦業,就是他的安排?」

「你選擇地礦專業是你的選擇,進紫山礦業更是夠格,呂董更傾向於將這個巧合稱之為命中注定。」

「他對我……有什麼要求?」

許年雖然才三十八歲,且瘦小,但既然是呂成義的人,也算白朗的半個長輩,語重心長道:「你在你的崗位上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是說,他對我有什麼額外的要求?」

「你是指他關照你,就會對你有所求?」

白朗有一說一:「是。」

至於有什麼所求,白朗無從下手。

這天上掉下來的叔叔,無異於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白朗只能先一分為二,心說你如果不想認我,怕我分你一杯羹,你大可以對我不聞不問,你何必沒事找事?反之,你如果想認我,我光腳不怕你穿鞋的,佔便宜的也是我不是你。

「一家人多關照關照,是天經地義。」許年往下就是多說多錯了,「這二十年你對他是空白,他對你的感情可是日積月累。」

「感情?」白朗不自在,搓了搓發麻的手。

許年總結陳詞:「我代表呂董來,就是來消除你的戒備。呂董知道你不是個仗勢欺人的孩子,與其讓你摸不著頭腦,倒不如開誠布公。至於這件事會不會影響你的下一步,決定權在你手裡。你想讓它影響,你得到的只會是好處。你不想讓它影響,你就走你既定的路。」

許年的揭秘,就像給了飢腸轆轆的白朗一個饅頭,再噎得慌,也得囫圇個兒地咽下去。呂成義是親叔叔?感情?血濃於水?白朗心說許年讓我猜的時候,我交什麼白卷啊?

我還不如就猜是我媽。

從我媽到我爸,再到叔叔,這道題如果滿分是十分的話,我也能蒙個三分了是不是啊?

南站近在眼前了。

白朗不能不問了:「我媽在哪?」

這下,不自在的就是許年了:「你開什麼玩笑?呂董怎麼可能知道白女士的行蹤?」

「怎麼不可能?如果真像您所說,他對我這二十年都了如指掌,那我媽怎麼可能不在他的視線里?他至少知道我十歲那年,我媽去了哪。」

「呂董他不知道。」

車子抵達了目的地。

白朗轉向許年,臉色顯而易見地沉了沉:「開玩笑的……是您吧?」

許年無意於硬碰硬:「你該下車了。」

白朗話鋒一轉:「我要見呂董。」

「呂董目前不在國內。」

「那在哪?」

「我可以隨便說一個地方。」

「他什麼時候回來?」

許年笑笑沒說話,但無非是說呂董不見你,你問破大天也見不著。

白朗只好把話說回去:「他不但知道我媽的行蹤,而且有往來,對不對?」

「你的問題太多了。」

許年的如此這般,讓白朗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我媽……不在了?」

「你這孩子。」

「那就是過得不好?」

「你是悲觀主義?」

白朗一無所獲。

許年顧左右而言他:「這裡是卸客區,你再磨磨蹭蹭,我們要吃罰單了。」

白朗握住了許年一側的肩膀:「那最後一個問題,呂董對我的感情,就『只是』對我的感情嗎?」

換言之,跟我媽沒關係嗎?

許年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下車。」一來,他的肩膀痛死了。二來,白朗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無路可退。呂董是派他來認大侄子的,哪成想這大侄子越問越問到點兒上,可那一層叔嫂的關係豈是他一個小小的特助能妄言的?

白朗目送許年的車子絕塵而去,感覺不像是吞了一個饅頭,至少得半打,充饑歸充饑,但真噎得慌。

這會兒再去復盤,他一廂情願猜他的「後台」是白小婷,並不離譜。

呂成義對他的血濃於水到底有多濃,他要先打個問號。

但呂成義和白小婷的關係,越被許年遮遮掩掩,越一言難盡不是嗎?

白朗一邊進站,一邊致電了蔚然,哽咽道:「蔚然,我媽還活著。」

許年問他是不是悲觀主義,他不覺得。他覺得換了誰都一樣,越是在乎的人和事,越習慣做最壞的打算。他經營「等你來」的賬號,多少次想過半途而廢,想過算了,想過白小婷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越不敢說,心裡便像有個氣球似的越吹越大。

總有一天要麼撒氣,要麼爆。

直到今天,許年算是給他撒了氣。

蔚然意外:「你找到她了?」

白朗先是搖搖頭,后又點點頭,這才想起蔚然看不見:「快了!」

「太好了。」一時間,蔚然雖然不知道來龍去脈和是福是禍,但無條件站在白朗這一邊。

半小時后。

白朗乘坐的火車在夜色中駛離了中北市。

他打開手機,打開微博,登錄,卻在篩選今日份的投稿時,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那一刻,他「酷蓋」的人設轟隆隆就崩塌了。照片中的他是半小時前,蹲在候車大廳,正抽抽搭搭地哭泣著……

投稿的標題是:好東西就要大家分享,快來品一品這鐵漢柔情!

白朗半天才提上一口氣來,心說這就叫實紅吧?他紅,「等你來」也紅,紅上加紅的結果就是吃瓜吃到自己的頭上。

至於為什麼哭泣,無非是綳不住了。

當時他快檢票了,在電話里對蔚然的結束語是他說她是他的福星,自從有了她,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蔚然既豪情萬丈,又嬌滴滴道:「我會一直在。」掛了電話,他就綳不住了。

他被兩種情緒夾擊了。

一種是他何德何能,擁有了蔚然。

另一種情緒是他做錯了什麼,白小婷才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錯,呂成義的浮出水面至少讓白朗知道了白小婷還活著,或許還活得五光十色?搞不好她也像呂成義一樣在暗處對他居高臨下?而他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讓白小婷安於在暗處整整十三年?她問心無愧?

怎知道就被人偷拍了?!

白朗腸子都悔青了,這「鐵漢柔情」從此就是他的黑歷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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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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