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02

面試02

傅秋鋒心頭微微一緊,眼前這個人頭戴烏紗,一身黑色圓領袍,胸前綉有饕餮猛獸,系著皮甲護腕,正是與他交過手的暗衛,只不過此時裝扮頗為正式,像是公服。

這一套衣服搭上冷冽的眼神,單是站在門前就足以讓溫度急劇下降,張財從後院過來,嚇得臉色一白,直接坐到了地上。

「陛下召見,有何要事嗎?」傅秋鋒不著痕迹地打量霜刃台考究利落的公服,有點動心。

「到了便知,得罪。」韋淵抽出一條黑布蒙住傅秋鋒的眼睛,又背過他的雙手縛住。

張財連滾帶爬地哭道:「大人,大人開恩!為何要抓我家公子啊?」

韋淵冷聲道:「與你……」

「與你無關,不想惹惱大人,就速退下。」傅秋鋒和韋淵同時開口。

韋淵:「……」

傅秋鋒也覺得自己好像表現的太熟練了,又加了一句道:「不用擔心,這是陛下的意思。」

張財目瞪口呆地望著傅秋鋒被霜刃台的酷吏煞神帶走,陛下的意思在他腦中轉了幾圈,越來越複雜。

陛下不但有些難言之隱,還有這麼可怕的愛好?

容璲在霜刃台地牢里又打了個噴嚏,心說莫不是被傅秋鋒傳染了風寒,他揉了揉肩頸走到門口,刑室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目不能視被反綁雙手的傅秋鋒踉蹌兩步,身形一頓,然後往前一倒朝著容璲摔了過去。

「碰瓷呢?」容璲果斷閃開一步,揪住了傅秋鋒高束的馬尾。

傅秋鋒默默嘶了一聲,真誠地說:「微臣參見陛下,臣看不見,不知道哪裡有門檻。」

「你最好是真不知。」容璲推著傅秋鋒轉了個方向,親自給他解了雙手,然後摘下他眼前的黑布。

濃郁的血氣沖淡了從容璲身上飄過來的香味,反而讓傅秋鋒輕鬆不少,他睜開眼睛,點滿蠟燭的吊燈懸在頭頂,猙獰的影子落在血跡斑斑的石牆上,眼前木架綁著個人,上身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半張臉都噴上了血,已經氣絕多時。

「如何?」容璲意味不明地問。

傅秋鋒認得這具屍體,他就是為了保護容璲抓這個刺客才錯過了出宮的時機,但他裝作一無所知,直接上手掰開刺客的嘴,撐開鼻孔,皺眉道:「咬舌自盡被血嗆死,此人是犯了什麼大罪嗎?」

容璲沒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異樣,躲遠了兩步,哼道:「傅公子真是膽大,換做旁人早就嚇得花容失色屁滾尿流了。」

傅秋鋒腹誹他參差的用詞,謙虛道:「臣生在千峰鄉,偏遠貧瘠,為了謀生在義莊做過工,當時學了一點。」

容璲略感意外:「雖說是打發到鄉下的庶子,但吃住也是國公家的田產,還需為謀生髮愁?」

傅秋鋒回想了一下腦中的記憶,傅秋風和他娘住的是漏風漏雨的老房子,丫鬟小廝都知道母子兩人軟弱可欺,月例發下來,也被貪的差不多了。

傅秋鋒深知說多錯多,眸光一黯,愁腸百結地長嘆:「可惜如今我得陛下賞識,先母卻已操勞病故,唉。」

容璲覷著眼掃他兩下,換了話題:「此人就是禁衛劉賁放進宮內的刺客,不過他只是江湖上的亡命殺手,收錢辦事。」

「那劉賁的供詞呢?」傅秋鋒偏頭問。

「劉賁還昏迷著。」容璲說。

「為何不潑醒他?」傅秋鋒皺眉,「消息已經傳開,時間拖得越長,主使者越有時間湮滅證據策劃脫身。」

容璲對上傅秋鋒嚴肅的眼神,莫名氣短,冷笑著提醒道:「朕還怕他們不成?朕是要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如果你能令劉賁招供,朕就饒你蘭心閣冒犯之罪,如果你做不到,那朕就要跟你算賬了。」

傅秋鋒一聽,躬身作揖欣然領命:「臣遵旨!」

「韋淵,朕的霜刃台統領,他暫且供你差使。」容璲指指候在門口的韋淵,自己坐回椅子準備看戲。

「謝陛下。」傅秋鋒道了謝,問韋淵道,「為何沒有第一時間拷問情報?」

韋淵一愣,眼前這個比他大不了兩歲的清俊男侍,轉身再對他質問出聲時,竟有一種讓他都為之膽寒的壓迫感,他下意識閃開視線,心想說沒有蛇未免太傻,退求其次道:「沒有水牢。」

容璲揉了揉太陽穴,在傅秋鋒身後對韋淵無聲地罵道:丟人!

傅秋鋒沉默半晌,突然有點同情容璲。

他終於知道為何在停鸞宮隨便發揮一下,容璲就興緻盎然去了蘭心閣,身邊的暗衛統領是這麼老實的小孩,什麼都要皇帝親自來辦,就算武功不錯,可暗衛也不是正規禁軍靠打仗建功立業。

「按我的吩咐準備幾樣東西,附耳過來。」傅秋鋒勾勾手指讓韋淵走近,低聲說了幾句。

韋淵表情複雜,木然點頭,然後匆匆出門。

一刻鐘過去,容璲欲言又止,深感是自己想象力不夠。

劉賁被鐵鏈從頭到腳捆了個結實,扔進廚房搬來的大水缸里吊起來,眼睛蒙上了布條,韋淵左手端著茶碗,右手拎著個桶,裡邊都是現抓的肥泥鰍。

傅秋鋒慢條斯理地翹起嘴角,笑了笑,對容璲拱手,「陛下,恐怕事關機密,可否容臣迴避?」

容璲道:「愛妃怕知道的太多?」

「如果陛下願意讓臣知道,那臣就不怕。」傅秋鋒說。

「算了,先下去吧。」容璲一抬下巴示意門口。

「臣告退。」傅秋鋒後退幾步,飛快開門到了走廊。

霜刃台地牢內光線昏暗,火把相隔很遠,一滴水落在地面的層層迴音都令人不寒而慄,但比起安逸的蘭心閣,傅秋鋒卻更喜歡這裡,牆壁的涼意和隱約的慘叫,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東西已經刻在他的骨子裡,連借屍還魂重活一世也洗不掉。

如果能入霜刃台……傅秋鋒抱著胳膊靠在牆上,畢竟霜刃台的官服也還不錯。

他沒站多久,刑室內就吼叫起來,他豎起耳朵細聽,劉賁喊著「別走,我說,我都招!我不認識那人,他每次見我都帶面具,他知道我的底細……我是大鄢劉將軍的曾孫,若不幫他,陛下知道了也會殺我!」

傅秋鋒走遠了兩步,暗自琢磨劉賁的供詞,他已經將《金鑾秘史》看過幾遍,即使不能倒背如流,對其中情節也如數知悉,但書中只提到大奕開國以來八十年,民間仍有不少意圖推翻奕朝光復大鄢的前朝餘黨,但散兵游勇不成氣候。

他正沉思,房門忽地一響,容璲臉色怪異衝出刑室,扶著牆喘了幾口大氣。

「那碗茶是何物?」容璲拿袖子扇著風瞪傅秋鋒。

傅秋鋒淡定道:「瀉藥,喂條泥鰍灌碗瀉藥,腹中絞痛,任誰都當真有這種蛇。」

容璲:「……」

容璲抿了抿嘴,正要發怒,但看傅秋鋒微微低頭,又悄悄打量他,彷彿等待評價一樣,沒忍住,轉臉笑出了聲。

「臣沒讓陛下失望吧。」傅秋鋒問。

容璲強忍笑意,指著傅秋鋒罵道:「兩個字,缺德。」

「謝陛下讚賞,只要陛下得到想要的情報就好。」傅秋鋒忠心地說。

「少奉承了,自己走吧,讓門口的暗衛借你宮中出入的令牌,朕信得過你。」容璲放緩了聲音。

傅秋鋒恭敬地行禮告退,順著走廊盡頭的樓梯上樓。

容璲站在門外,笑容一點點收斂,又有些不解。

如果傅秋風真是襄國公派來別有目的,那在宮中更該低調行事,而不是主動展現這種令人忌憚的技巧……難不成真是個鄉野遺賢,胸有抱負不成。

韋淵苦著臉離開刑室時,容璲馬上走遠了幾步,捂著鼻子吩咐道:「派兩個暗衛十二時辰輪班監視蘭心閣,任何可疑書信書籍往來人員都要嚴查,傅秋風若有動向,隨時跟蹤報告,看他是不是受人指使。」

韋淵遲疑道:「主上若是真懷疑他,為何不遣他離宮?」

容璲瞟了韋淵一眼,精緻俊美的面容浮上些許冷意:「因為朕喜歡他的臉啊,若他真有問題,朕只能將這張臉剝下來收藏,未免可惜。」

韋淵霎時不敢再問,忙去安排人手。

傅秋鋒深知皇帝的做派都是嘴上一套實際一套,剛說完信得過他,不到半個時辰,監視的目光就從隔壁宮牆的樹榦上透過來。

他最近正打算休息調養的同時再適度鍛煉一下,也沒什麼可疑的事要做,暗衛那邊回稟給容璲的報告,第一天是傅公子吃飯跑步曬太陽,第二天還是,第三天亦如是。

第四天容璲終於坐不住了,下午讓馮吉通知蘭心閣,他晚上要去看傅秋鋒。

傅秋鋒才清靜幾天,聽到消息又感頭疼,容璲是來蘭心閣,不是喊他去霜刃台,只怕又打讓他侍寢的主意。

他抱著胳膊敲著手指在廚房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合適的東西,張財打了水進來開始準備晚飯,問他:「公子,您怎麼到這來了,需要什麼吩咐奴婢就好。」

傅秋鋒為難地問他:「有什麼東西吃了就能吐?」

張財:「……」

張財委婉道:「啊,這,您是男子,這吐了恐怕也不是很有用。」

傅秋鋒:「……」

傅秋鋒左右看看,狀似走投無路十分絕望:「我實話說了吧,你家公子不想侍寢,最好讓陛下一看就沒性趣。」

張財想了想,想到日前傅秋鋒的疲憊,又想到傅秋鋒被霜刃台帶走,心裡一驚,心說肯定是陛下愛好太特別,公子都受不住。

「奴婢明白了,那您吃瓣大蒜,這還有新鮮的大蔥!」張財捲起袖子出謀劃策,從廚房菜筐里薅了頭蒜,撅了根大蔥。

傅秋鋒:「……」

傅秋鋒嘆氣道:「我還是去侍寢吧。」

最終傅秋鋒還是在面子和身子里選了後者,他磨著牙回卧房,琢磨怎麼把床灑點死蟲子噁心容璲,但開門前他就察覺,屋裡有人。

傅秋鋒一腳踹開了門,然後正和站在床上扳著床頂摸索的容璲對上目光。

容璲手一抖,從全是灰的床頂摸下來一本《金鑾秘史》,他被積灰迷了眼睛,咳嗽兩聲,勉強睜開一條縫瞥著書皮,問道:「這是什麼寶藏秘笈嗎?愛妃倒藏得嚴實。」

傅秋鋒手心一涼,心說我藏的嚴實你怎麼還找到了,幸好容璲還不太能睜眼,他衝上前搶下來,跪地請罪道:「陛下,這……這是民間艷書!斷不能污了陛下的眼!」

容璲跳下床揉著眼睛,現在不污也不怎麼好使,他懷疑道:「是嗎?那你念一段給朕聽聽。」

傅秋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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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太太:我當場編造萬字黃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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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病暗衛的寵妃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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