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娛樂圈渣男(三)

顧導覺得撿到寶了。

靈氣這種東西，對演員來說，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他怕容嬰不適應，還特意給她講了講劇本，讓她試戲，卻發現有些多餘。

因為小丫頭的眼睛會說話，不僅僅是眼神，她一顰一笑，或嗔或怒，都彷彿是為角色量身打造。

不用太多台詞，就把少年時期的女主人設立住了，伶俐，倔強，看似清凈不爭中又透著野心。

這是大女主劇本。

成年後的女主角請的是當紅一線小花顧以茉出演，臉蛋艷麗，演技也算出挑，經得起顧導的考究。

但因為男配這個角色是白月光的存在，許淮本身也少年感十足，中途就沒有換人。

也就是說他兩邊都要搭戲。

劇組的拍攝本來就是沒有時間順序，混亂的，所以許淮也是剛被經紀人陳冰通知，加了一場和「小」女主的對手戲。

「哦。加戲加錢嗎？」許淮放下手中的星巴克，凝視著幾乎咬壞的吸管，漫不經心的問。

老油條陳冰避而不談，只說：

「你也知道，男演員的花期相對較長，等有了作品還怕掙不到錢嗎？」

許淮輕輕聳動眉眼，化妝鏡子里的他似笑非笑，說：「就是不加是吧。」

「你要珍惜這個機會。」陳冰繼續忽悠：「有些人想加戲還要自掏腰包呢。」

「淮淮，我為了給你拿下顧導的戲，費了多大勁你知道嗎？」

許淮琥珀色的瞳孔微凝：「不知道。」

他也不屑於潛規則。

陳冰被潛他也管不著。

透過鏡子去看，這中老年經紀人好像生氣了，真是，許淮覺得自己還沒開始損呢。

「不是，許淮，你真不知道為什麼能簽下顧導的戲？」陳冰壓下火，繼續問。

許淮認真想了想：

「因為我便宜，還好用。」

他說完，自己樂了起來，笑容靈動，帶著難得的少年朝氣。

這就是沒動過臉的好處。

陳冰不再賣關子，直言道：「許淮，少喝點飲料。永遠別忘了……所有伸過來的橄欖枝，都是托你這張臉的福。」

許淮挑眉，唇邊的吸管嘬得更帶勁了，口齒不清道：「我偏不。」

他沒喝奶茶，選的是無糖的苦咖啡提神，已經很敬業了ok？

陳冰管不住這小祖宗，只提了句讓他換上戲服，一會就開機了。

聽到這，許淮難得認真起來，他放下手機里的遊戲，對往外走的陳冰說了聲：「別關緊門。」

留條縫都好。

化妝室里的空間比較狹小，沒有窗戶，這讓一向弔兒郎當的許淮有些不舒服。

陳冰應聲，將門半開。

許淮開始往身上套衣服，裡面的清式長袍是來之前就穿好了的，他只用繫上外邊短褂的扣子。

再穿上漆黑的直筒靴。

許淮抬頭去看鏡子，妝發是早就做好了的，因為要演的是少年清爽的模樣，只淡淡化了層妝。

約等於沒有。

全靠許淮底子好在撐。

按照顧導的說法，他要求的就是質感，別說男演員，就是女演員也不允許化大濃妝上鏡。

這是對觀眾的侮辱。

許淮認同，他也不喜歡化妝品的氣味，更不喜歡糊在臉上的感覺，就這樣挺好。

他拎起清朝官員的涼帽戴上，又正了正腰間的佩刀，凝視鏡子片刻后，連眼神都慢慢變了。

因為他要飾演的是一個話少高冷的宮中御前侍衛，這侍衛哥哥還有些小傲嬌，所以情緒都在眼神戲里，更要拿捏好角色的笑容。

如果是許淮自己，那就是個笑點低，可以前俯後仰滿地打滾的主，但角色里的富察小哥不一樣，他必須笑容含蓄，有蘇感。

許淮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作為演員，第一就是要有信念感。

雖然外界給他的定位是idol(偶像)，但許淮不甘於此。

他想做個好演員，成就好角色，然後讓自己放大出現在熒屏里，被輕夏看見。

這是對初戀女友最好的報復。

許淮心想，難免有些幼稚。

他穿過工作人員身邊，一路走到影視大棚里，也看清楚了場景。

紅牆黃瓦，宮門內外，富察侍衛和小宮女初遇，擦肩而過時眼神不經意交匯，緣分初定。

許淮是知道這場戲的。

直男顧導一直想營造那種「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氛圍感。

但苦於沒有合適的小女主。

他今天大概是找到了，所以才通知許淮來這個棚，和新人搭戲。

為什麼說是新人呢？

因為許淮到現在都不知道對戲的小女主是誰，別還是個學生。

許淮心裡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譬如無數次ng，譬如要幫新人找點位，或者帶她入戲。

他脾氣不好，但會忍。

第一次都不容易。

許淮做好心理建樹后，穿過場景，走到臨時架起的攝像監製室，和顧導打了聲招呼。

顧導是個挺文藝的人，就是外形比較糙，看見許淮的扮相時，他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很滿意。

自己的戲里，導演可以丑，但演員必須好看，尤其是許淮這種。

純天然，別具一格的好看。

顧導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簡單說了下：「我這邊確實找了個新人，但你放心，她特別的好。」

許淮點點頭，顧導很少這樣夸人，弄得他都好奇起來。

「哎，說曹操曹操到。」顧導從位置上起來，指了指前邊。

許淮望過去，隨著目光一併凝滯的，是他近乎僵硬的身體。

從宮門外走進來的是個小姑娘，穿著淡青色的旗裝，梳著小巧的二把頭，燕子尾，是小宮女的模樣，卻比其他群演更加纖細白皙，眉眼靈動。

許淮的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他明明前天晚上才見過她。

卻好像隔了一整個世紀。

許淮忽然偏過頭，將所有情緒藏在陰影中，不敢在片場泄露。

因為他演的角色並不難過。

許淮知道，那孩子多半是缺錢，所以什麼活都干，包括但不限於陪.睡，陪玩，代練……現在連劇組這種辛苦的地方都敢來。

是啊，那是容嬰。

死要錢的容嬰。

不是輕夏。

不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戀女友。

許淮的喉結微微滾動，將所有辛酸滋味咽下后，恢復如初。

從穿上這身戲服開始，他就不是他自己，也慢慢入戲，融入角色的喜怒哀樂中，這是演員的使命，雖然外界不看好許淮，但許淮得自己看得起自己。

在顧導的帶領下，他和對面的小女主握了握手，算是互相認識一下。

「哥哥你好，我叫容嬰。」

少女的聲線清而脆，一聲哥哥叫在了許淮心上，讓他唇角微揚，是清和如水的弧度，帶著內斂和剋制。

顧導眼尖，知道許淮這是入戲了，他不再當背景板，回到攝像機后，高喊一聲：「action！」

工作人員開始就位。

容嬰微垂長睫，再抬起眼睛時，剛才的乖巧可人已經消失，只留下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少年老成。

十三四歲，心思縝密。

這是《清宮傳》里女主角明櫻的人設，藏在她清凈不爭的皮囊之下，也將所有野心瞞下。

明櫻確實是個狠角色，為了上位搞事業，她不惜拋棄相知相許的初戀，轉而爬上皇帝的龍床。

許淮演的就是這個初戀。

即便明櫻成了后妃，他也依然默默守護，終生不娶，是痴情男配里的王者，也是明櫻一生的白月光。

她不是不喜歡富察侍衛，只是比起喜歡，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而意難平這個調調，正是鏡頭外顧導的心頭好，也是他所有戲的一貫套路。

如果想要感動觀眾，小女主和初戀之間的互動就必須精彩，因為女主後期是由當紅小花顧以茉來演繹，主要是講她和皇帝(男主角)之間的鬥智斗勇，與男配那條線自然就弱了下來。

說到底，這段初戀能否動人，還得看容嬰和許淮的演技，以及他們之間的互動是否契合，是否有cp感。

顧導點上一隻煙，對過來送水的助理說：「懂了吧？」

「我找個像國民初戀的小女主和許淮談戀愛，就是為了cp感，先把那些磕cp的騙進來，再慢慢殺。」

畢竟藝術的美感，就是遺憾。

那段歲月越美好，到了後面，越回不去的時候，就最殺人。

助理遞過水，瑟瑟發抖。

幸好他不磕cp，只磕顏，說到長相，這鏡頭裡的年輕一代真是絕絕子，懟臉拍都沒死角。

許淮就不說了，娛樂圈裡公認的臉蛋天才，拉郎配首選，但那個叫容嬰的小姑娘就是意外之喜了，聽說還是高中生吧。

現在的學生都這麼頂嗎？

再看容嬰，她根本就不怯場，甚至牢牢抓住戲眼，把初入宮的忐忑拿捏得恰到好處。

連顧導都忍不住讚賞。

按照明櫻的人設，她雖然心智遠超同齡人，但到底還小，達不到日後滴水不漏的程度，所以這點泄露，反而讓角色活了起來。

也能讓觀眾看到成長，畢竟一開始就滿級的大佬，雖然牛逼，但很難引起共情，讓觀眾為她的命運揪心。

顧導示意攝像繼續運鏡，也讓在宮城內巡邏的許淮進入鏡頭，和容嬰擦肩而過，來演繹他想要的那種初見宿命感。

這個時候，許淮又給了他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