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蕭恪卻依舊木著一張臉，神情中並沒有半分波動。

「小恪，你這是從哪裡過來？有沒有吃東西？我們，我們進去說話。」蕭瑢語氣里又是酸楚，又是欣喜——

還以為這輩子，弟弟都要和自己形同陌路，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蕭恪還有主動找過來的一天。

蕭恪卻是沒有動，直接拿出一張紙條丟給蕭瑢：

「姚家別莊。鎮國侯府姚家小姐的功勞。」

說完轉身，徑直上馬而去。

「小恪——」蕭瑢忙抬腳去追，卻被盪起的煙塵嗆的用力咳嗽起來。

被丟在身後的幕僚正好從裡面追出來，看蕭瑢扶著門牆，嗓子都快要咳出來的模樣，嚇了一跳，忙撲過去，不停的拍撫後背。

好一會兒蕭瑢撕心裂肺的咳嗽才算勉強止住，又接過旁邊婢女遞過來的苦藥湯一口飲盡，終於有了點兒力氣。

「剛才是，六殿下？」幕僚激動的神情中還有遮不住的欣喜和疑惑——

三皇子不但胸懷韜略，更宅心仁厚，無疑是所有皇子中最適合登頂的那個。真是三皇子能入主天下，必是萬民之福！

只可惜三皇子母族衰微，僅有的兄弟六殿下，又和仇人相仿。雖有肱骨大臣擁戴，卻總覺得單薄了些。

是以剛才聽說竟是六殿下來訪，正在書房中議事的幕僚也都振奮的很。

原想著讓殿下先過來，等他們兄弟敘敘情誼，他們再過來拜見，誰知道六殿下竟然那麼快就離開了。

更甚者還不知做了什麼事，把殿下刺激成了這樣。

蕭瑢點了點頭，神情是壓抑不住的喜悅——

小恪雖然依舊不肯叫他一聲「哥哥」，甚至只說了十幾個字，卻終於願意和他說公事以外的事情了。

鎮國侯府的姚小姐……

是小恪喜歡的女孩子嗎？

原來小恪已經長到這麼大了！說不定老天有眼，自己也能看到小恪開心笑的一天……

這麼想著，更加用力攥緊手中的紙條——

是要給姚家小姐謀個封號嗎？

這算什麼大事！既然是小弟提出來的，就是那姚小姐是個痴愚的，自己也一樣能幫他辦成。

等回到書房，其他幕僚明顯發現，他們家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三皇子，臉上頗有些喜氣洋洋。

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

應該是六皇子肯來投奔，不然三皇子也不會開心成這樣。

「繼續議吧。」蕭瑢在上首坐下，拿出紙條，瞟了一眼，神情頓時一怔。

「是這樣，」之前追著蕭瑢過去的幕僚名叫曹獻，看蕭瑢已經恢復過來，清了清嗓子，順著之前說的話題道，「眼下正是播種時節……去年大旱，百姓為了活命，殺死耕牛無數……」

牲口不像莊稼，一季就能長成，眼下百姓耕地播種就成了一大難題。

地方官府求援的書信堆滿了殿下案頭。就是病中的皇上，也不止一次就此事垂詢殿下，要求務必認真應對，妥善解決。

畢竟，農事大如天，農時是絕對不可耽誤的。

「卑職以為，不然把軍營里退下來的軍馬，先給情形特別緊急的州府送去……」

「再讓州府官員組織百姓，多借用人力……」

「第一條說起來容易，中間手續怕不是一般的繁瑣……」

卻被其他人皺著眉頭打斷——

想要動用軍馬，就要藉助兵部的力量。可他們都清楚，兵部是在五皇子蕭玦統轄之下。

蕭玦野心勃勃，不止一次壞了殿下的事，怎麼可能配合，成就殿下美名？

倒是第二條，還有可為，就只是見效太慢了。那麼多田地，單靠人力的話，種到猴年馬月嗎。

眾幕僚這邊正愁眉緊鎖，那邊蕭瑢卻是輕笑一聲，推了手中字條過去：

「你們看看這個。」

曹獻第一個接過來：

「咦——」

他祖上歷代務農，雖然從小讀書，對農事卻是熟悉的很。看到畫圖的第一時間，就認出這是用來耕地的農具。可就是和他們家慣用的那種，好像不太相同……

卻是越看越震驚：

「……這樣的弧度，無疑會更省力，還有這裡，可以隨意改變方向嗎……妙，真是妙極！」

其他人也紛紛圍過來，因蕭瑢主管的就有農業這方面，在座的高精人才自然也不少，待得瞧見圖紙，略一思索，就都和曹獻一樣，狂喜無比。

其他不懂的，聽到解釋后，提著的心也都放在了肚子里，一個個無比激動的沖蕭瑢拱手：

「天佑大楚，天佑殿下！」

蕭瑢這些幕僚，不乏目光長遠之人，怎麼能看不出來，眼前這張圖紙，分明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投入使用的話，必然會給大楚農耕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都說民以食為天，老百姓是最淳樸的，誰能讓他們吃飽飯，誰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追隨。

「殿下，我這就去工部匠人坊，讓人照著圖紙打制出來。」曹獻已是摩拳擦掌。

「讓他們過去斟酌著辦，你留下。」蕭瑢輕咳一聲。

其他人也早已迫不及待，拿著圖紙就匆匆往匠人坊那裡去了。

目送眾人離開，曹獻激動的在原地來回踱步，不是蕭瑢發了話，恨不得馬上跟過去看看。

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小聲道：

「殿下，剛才那圖紙，是六殿下送過來的？」

六殿下送的可不單單是圖紙，應該還有對殿下投誠的心意吧？

簡直是雙喜臨門啊！

蕭瑢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確實是小恪送過來的，不過圖紙的所有者，卻是另有其人。」

「誰？」曹獻明顯很感興趣，一副只要蕭瑢給出個名字，他立馬就能把人請回來，做蕭瑢座上賓的模樣。

「鎮國侯府小姐，姚舜華。」蕭瑢心裡也和曹獻一樣好奇的很——

也不知道那位姚姑娘，是怎樣的奇女子，竟然能打動小恪為她謀划？

「小姐？女的？」曹獻倒吸一口涼氣，還是鎮國侯府的小姐？！

要說滿朝文武中，最難啃的骨頭是那塊，根本就非手握兵權的鎮國候姚平遠莫屬了。

別說三皇子這樣和兵事完全搭不上一點兒關係的，據曹獻所知，就是蕭玦這個執掌兵部的，都拿姚平遠沒辦法——

鎮國候世代只遵循一個理念，那就是忠君。只忠於坐在龍椅上的人，其他人就是太子，也別想影響他分毫。

因為這個，蕭玦可是對姚家不滿已久。

「啊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極好！」曹獻又開始激動的轉圈圈——

六殿下的意思是，還可以從中搭橋，幫著收服姚家嗎？

畢竟，一個女子罷了，怎麼可能會發明這樣的東西。

「打住。」蕭瑢神情卻是一肅，「給姚家小姐請封的事要辦，還要順理成章，絕不能讓外人認定是孤要施恩姚家。」

這世上任何一個人，他都可以算計，只除了蕭恪。

既然是弟弟要求的，那就必須做的漂亮。

不能授任何人以柄。

「這圖紙，已經足夠了，別忘了一句話，過猶不及。」看曹獻明顯有些不以為然，蕭瑢正色道。

曹獻心裡一突，忙拱手：

「殿下放心，老曹定不辱命。」

這麼久了，主子什麼性格他也知道，一旦決定，就不容其他人質疑。

雖然放過這個可以和姚家扯上關係的機會很可惜，不過正如主子所說，這張圖紙帶來的利益已經足夠大。

因為是蕭瑢親自督辦，匠人坊那邊速度也不是一般的快，不過兩天時間，就依照圖紙，造出了第一架曲轅犁。

等到入地實驗后，效果更是喜人——

和傳統的犁具相比，曲轅犁不但輕便的很，速度也快了將近一倍，更有強大的碎土功能，還可以按照播種農作物的特點，可深可淺。

換句話說，有畜力更好，沒有畜力的話，也可以讓青壯男子輪流上陣，當真是解決了大楚眼下的燃眉之急。

瞧見這樣的結果，一時場上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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