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綠縈眼疾手快，撲到地上墊在寧歡身下，兩小隻沒什麼事，綠縈卻疼得悶哼一聲。

寧歡趕緊把四阿哥推開，自己也麻溜站起來，伸長胳膊抱著剛爬起來的綠縈手肘，仰著小腦袋擔憂道：「綠縈姐姐沒事吧？」

「沒事」，綠縈拍拍身上灰塵，「公主回頭賞奴婢兩隻雞腿補補就行。」

寧歡......寧歡有些猶豫。

歡歡也很喜歡吃雞腿噠，給了綠縈她就沒有啦！

綠縈見寧歡猶豫，不敢置信瞪大眼，捂著胸口哀聲：「奴婢胸口疼......」

「好吧！」寧歡一時有些無措，連忙答應了綠縈的要求。待綠縈消停了，才有心思去看撞人的宮女。

對方正跪伏在地顫顫巍巍回答四阿哥斥問：「奴婢是儲秀宮郭庶妃身邊的，郭庶妃動了胎氣，奴婢奉命請皇上過去。」

寧歡「咦」了一聲，有些好奇：「皇上管胎氣嗎？」

綠縈：「......」

身為一個熱愛聽故事的少女，她臉頰有些燙，把寧歡抱起來按著腦袋把臉埋到自己懷裡：「您少說兩句吧。」

寧歡扭著小身子「嗚嗚」出聲。

四阿哥狐疑地看著綠縈，綠縈訕笑兩聲，只好把寧歡放下來，小姑娘腳一著地就噠噠噠跑到四阿哥身邊，離大魔王綠縈遠遠的。

四阿哥扭過頭沖著那宮女：「你繼續說。」

那宮女嚇得全身都在抖，下意識以為是叫她回答寧歡問題，抖著聲音道：「因為......因為......因為郭庶妃是被戴佳庶妃害的，要請皇上主持公道。」

「你胡說！」

寧歡本來在跟綠縈做鬼臉，聽到這話氣得跳起來：「你胡說，我額娘才不會害人！」

宮女這才發現寧歡也在，頓時抖得更加厲害，彷彿害怕寧歡報復似的。

寧歡掐腰：「你說我額娘是怎麼害郭郭郭噠？」

宮女頭一個接一個磕在地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任誰看來都覺得她可憐，而寧歡和四阿哥就是兩個仗勢欺人的小惡霸。

寧歡撅著小嘴：「看，她說不出來，她騙人噠！我額娘才不會害人！」

她小臉微紅，扯四阿哥衣袖：「四哥哥，我們去看看額娘吧，一定是郭郭郭又欺負她了。」

四阿哥擰著眉毛不樂意：「女人打架，男人......」

然而看到寧歡眼眶發紅含著包眼淚可憐兮兮，他硬生生把剩下半句話憋了回去，「哎呀」一聲：「好吧好吧，去就去。」

他轉身往儲秀宮走，還忍不住小聲抱怨：「路好遠啊。」

要橫穿一整個御花園呢！

剛乾完農活的小男孩板著臉悄悄摸摸自己嫩腰，見寧歡邊走邊扯著嗓子哭，伸出另一隻手牽住寧歡肉乎乎小手，悶聲悶氣安慰：「你別哭了，聲音這麼大，會嚇到別人的。」

綠縈：「？」

四阿哥：「你放心，如果郭庶妃打你額娘，我就叫我額娘給你報仇，我額娘很厲害的！」

綠縈：「......」

四阿哥：「你別怕，你額娘不會死的，最多就是降位份」，他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腦門，「不過你額娘位份好像沒得降了，所以不用擔心啦。」

綠縈：「...............」

過分！太過分了！

她在心裡為寧歡鼓勁——公主上啊！甩開他的手！打爆他的小光頭！

寧歡也覺得四阿哥說話怪怪噠，甩開手擰著眉毛便要掐腰質問。綠縈心道不好，連忙上前一把抱起寧歡，然後把她小臉按到自己懷裡。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看出來很熟練了。

綠縈對面色不善的四阿哥乾笑兩聲：「公主累了，奴婢抱她過去。」

四阿哥臉色這才好看些，自己也叫太監抱著往儲秀宮而去。

儲秀宮出乎意料異常安靜，兩小隻扒著門探出兩顆小腦袋，就見東配殿門口圍了一圈太監和侍衛，站在最裡邊手執拂塵身形微躬的正是梁九功。

四阿哥扯扯寧歡小啾啾：「皇阿瑪來了。」

寧歡想點頭，然而卻頭皮一疼，抿著小嘴瞪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訕訕放手：「咱們去探探情況。」

寧歡肅著小臉點頭。

倆人不叫宮人跟著，踮起腳尖貓起腰，靠著環遊廊而生的花木掩映，躡手躡腳往東配殿而去。

綠縈：「......」

恕我直言，大可不必！

你倆站直也沒花木高。

不遠處梁九功看著做賊似的倆人及站在宮門口一臉擔憂完全沒有躲避意思的宮人，眼皮一抽移開目光。

寧歡和四阿哥順利溜到東配殿南側洞開的窗戶下，正對著郭絡羅氏卧房。

屋內異常安靜，唯有女子哀哀戚戚的哭聲和「咔噠、咔噠」有節奏的寬茶聲。

寧歡和四阿哥便知找對地方了，正要找東西墊腳好扒窗戶上往裡瞧，便聽到女子輕咳，隨即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倆孩子嚇了一跳，你拉我扯在牆角蹲下，下一刻一雙細白的手將窗子關了一半。

倆小孩躲過一劫，湊到一起捂著嘴偷笑。

屋內有女子哭訴，寧歡和四阿哥豎起耳朵。是郭絡羅氏——

「皇上，臣妾肚子好痛，是不是孩子出事了嚶嚶嚶～」

這聲音嬌滴滴，寧歡聽得抖了一下，撓撓臉有些困惑，跟四阿哥咬耳朵：「她聲音為什麼不一樣？平常好凶的。」

四阿哥一副見過世面的淡定從容：「很正常。」

前倨後恭、一人多面，他在佟佳氏身邊見多了。

裡面皇上沒說話，郭絡羅氏哀哀抽泣：「是臣妾的錯，臣妾不該跟戴佳姐姐和赫舍里姐姐爭執，不過是被說幾句罷了，臣妾早該習慣才是，何苦往心裡去，就算為著肚子里的小阿哥也實在太不應該了——嘎」

郭絡羅氏的蓮言蓮語戛然而止——

窗外突然冒出來兩個小孩，男孩一臉茫然，女孩卻神色憤憤，懸在半空還在掐腰奶凶奶凶瞪人，氣呼呼說：「郭郭郭壞壞！」

郭絡羅氏一口氣梗在嗓子里。

想要指責，可是抱人的是皇上侍衛，她不敢。想到她方才作態全叫寧歡聽去了，郭絡羅氏臉色發青，然而顧忌著皇上不得不憋回去，面部一時極為扭曲。

四阿哥回過神來一眼看到這張臉嚇了一跳：「好醜啊！」

好醜啊！

好醜！

丑！

郭絡羅氏從沒想過有一天這個詞會被用在自己身上，沒有女人——尤其是自恃美貌且靠容貌爭寵的女人，能受得了這個。她只覺得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又不得不在康熙無喜無怒的眼神中生生咽回去。

康熙看了兩小孩一眼，放下茶碗蓋子淡淡說：「還不進來。」

兩人被侍衛抱進來，四阿哥自知犯錯，縮著脖子不敢吭聲。寧歡跟皇上打了個招呼，然後繼續用看階級敵人的眼神瞪郭絡羅氏。

郭絡羅氏暗暗剜了寧歡一眼，對皇上說：「五公主也不小了，合該好好學學規矩才是。您瞧瞧這髒兮兮，還聽牆角，哪件事是女孩子家家該做的？昨兒還欺負咱們四公主，把那孩子嚇得什麼似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跑過來，哄都哄不好……」

康熙問寧歡：「有這事？」

寧歡心虛地縮了縮脖子，眼睛滴溜溜一轉，腆著小肚子問：「歡歡做錯事了嗎？我跟四姐姐學噠！」

郭絡羅氏：「……」你放屁！

皇上揉揉眉心：「這個點你沒去上學，跑到這裡幹什麼？」

說起這個寧歡就理直氣壯了：「歡歡聽說郭郭郭要欺負額娘，來給額娘撐腰！」

郭絡羅氏咬牙切齒強自微笑：「公主說笑了，我沒有……」

「哼！歡歡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

一聽就知道你在告額娘的狀。」她抬著小下巴非常驕傲。

郭絡羅氏一時語塞，四阿哥為之默然，心說這不是我告訴你的嗎？

寧歡扭頭抱住康熙小腿，仰著小腦袋說：「皇阿瑪我告訴你喔，肯定是郭郭郭欺負我額娘噠，她平時就很兇了，而且她還懷了寶寶……」

康熙疑惑：「懷孕跟這事有關係嗎？」

」有噠！」寧歡肯定點點頭，她謹慎措辭，「我有一個朋友……他告訴歡歡，懷了寶寶的人不僅會變醜……」說到這裡她看了郭絡羅氏一眼，意思非常明顯。

郭絡羅氏：「……」吸氣。

寧歡繼續說：「……脾氣還會變差，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心情暴躁，還會打人罵人、亂髮脾氣、找茬摔東西……很嚇人噠！」

小姑娘小嘴叭叭叭，每說一句郭絡羅氏臉色就黑一分。就聽寧歡奶聲奶氣義憤填膺：「郭郭郭本來就很……有一點點壞，經常欺負我額娘。現在肯定更壞了，說不定她身邊的宮女姐姐就被欺負過呢！」

康熙掃了一眼，郭絡羅氏的宮女下意識垂下頭往後縮。

還有什麼不明白呢，康熙臉色微沉。

郭絡羅氏臉一白，抱著肚子哀嚎：「皇上，臣妾肚子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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