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普通朋友
這白痴想幹什麼?
念頭甫一升起,便看見那白痴大剌剌地站了起來,所有人都震驚了,十幾道深深陷入自我懷疑的目光愣愣地落在他身上,就象是在赤道看見了一隻企鵝。
「喂。」唐星拍了拍站在櫃檯前那傢伙的肩。
那傢伙一哆嗦,顯然是被這詭異的狀況迷惑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生了什麼。眼神一變正要難,一個砂鍋大的拳頭驟然出現在眼前,鼻樑一陣劇痛大概是骨折了,然後便是天昏地暗,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唐星一個輕巧的滑步躲開四濺的鼻血,順手繳了他的械,掂量了掂量77式手槍,直接扔給目瞪口呆的6小槿。
「輪到你了,兄弟。」
靠在卷閘門邊的兄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詭異的「咯咯」機械摩擦聲從喉嚨里傳出,端著槍的手不停顫抖。現在只要不是白痴就都能看出來事情不對了。6小槿也站了起來,這把仿77式手槍外表看起來毫無破綻,但一拿到手裡就完全暴露——大概只有真槍的一半重。
輕輕鬆鬆地拆開,裡面機芯居然是塑料的。
被揭穿了的兄弟轉身就去拉卷閘門,唐星直接抄起一把轉椅砸在他後腦上,憤怒的群眾一擁而上將他生擒活捉,吃了虧的保安大叔惱羞成怒從抽屜里抽出了警棍,拿出三娘教子的勢頭一陣猛抽。
「行了行了,別出人命。」6小槿趕緊表明了身份,「用皮帶把他們捆起來。」
營業廳里一陣雞飛狗跳,男士紛紛踴躍捐獻皮帶,為維護社會和諧做出應有的貢獻,11o警車趕到時這兩個倒霉的劫匪已經被捆成了粽子,女士都在口沫橫飛地在打電話,看樣子是打算與電話本里的每一個聯繫人分享劫後餘生的幸福感,男士沒有打併不是因為要保持奢華的低調,而是因為他們都要用手提著褲子。
「小6?你一個人抓住的?」處警的民警目光一掃差點沒跳起來,「**還有槍?」
6小槿這時候才現那傢伙不見了,剛才明明靠在牆邊拿著一份基金宣傳冊裝模作樣地研究,卷閘門拉起來也就幾秒鐘時間,人影就都已經看不著了。
「屬兔子的吧。」6小槿嘀咕。
「這是你的?」另一個同事從櫃檯角落裡撿起一個東西。
6小槿眼睛一亮。
兩小時後唐星才現手機丟了。他另找了一家工行取錢,由於定製了銀行小秘書服務,賬戶有任何變動都會簡訊提醒。但這次卻沒有簡訊進來,伸手一摸才現口袋裡空空如也。他向來謹慎,現在因為多了一個天線自動接收功能更是躲著人走,想來想去,十有**是收拾那兩個蠢賊時掉了。
如果是這樣,他到不用那麼擔心了。持槍搶劫這樣的重大案件,在犯罪現場出現的可疑物品肯定都會作為證物固定,只要能夠證明這個手機的確是自己掉的,而非那兩個蠢賊所有,就能夠拿回來。
麻煩的是要拿回手機,就必須去公安局做筆錄,而他生平最討厭的事情就是進公安局。要麼給老頭子打個電話,托熟人幫忙取出來?
唐星不確定老頭子在這座南方小城是否有熟人,但以他食客三千自詡賽孟嘗的不良生活作風,肯定能夠找到關係,最多就是多拐幾個彎而已。
在挑戰自己的忍受極限與欠老頭子人情之前猶豫了五分鐘,唐星決定選擇後者。
然後他伸手去口袋裡摸電話找號碼。
算了。咬咬牙買個新Iphone也不是不可以,關鍵是電話本的備份留在了macBookair里,而這次來他只帶了一台小黑T6o。他的計劃是在這裡待兩個月,雖說嘗試一下和過去十九年的關係網一刀兩斷的生活似乎蠻有吸引力的,但兩個月未免太長了些。
唐星撥通了自己的號碼,果然沒有關機,響了一聲便接了起來,顯然是就在手邊。
「過十分鐘打給你。」
一個利落的女聲就象一把鋒利的水果刀,斬斷了通話,斬得唐星有些回不過神來。
他默默地掛上了電話,環顧四周,他現在正站在一條塵土飛揚的馬路邊,每隔幾分鐘便能看見后八輪卡車風馳電掣的開過,附近大概有什麼大型工地。馬路八車道,馬路邊不是酒店就是汽車美容中心,別說肯德基麥當勞了,就連沙縣小吃蘭州拉麵都找不到。舉目望去最佳的遮陽場所大概就是這個公用電話亭了。
唐星靠著電話亭呆,賓士寶馬與解放卡車從他眼前的公路上堵成一片,頗有些就著咖啡吃大蒜秋水長天一色的意思。正神展開到陳子昂登幽州台看見天地悠悠交通情況大好居然還愴然涕下,要是看見堵車堵的你連是從哪個娘肚子爬出來的都忘記豈不是要當場切腹——電話突然響了。
「喂?哪位。」還是那個女聲,不過這下一點都不火燒眉毛了,而是懶洋洋的,唐星甚至聽出了一點得意。
「我是手機的機主?你是哪裡?公安局么?」
對方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你是機主?有什麼證明么?票呢?」
唐星回憶了一下,他的確是有保存包括票購物小票取款單在內一切單據的習慣,但這個手機是老頭子從美國寄來的,完完全全就是個裸機,別說票了,就連充電器都是他從網上買的。剛拿到手時裡面還存了些莫名其妙的電話號碼,老頭子打著哈哈說自己用了三天,保證是新貨,但唐星總覺得來路可疑,搞不好是贓物——小時候每年春節都有個老外操著一口淳樸的波士頓英語給老頭子拜年,後來才知道這位湯姆大叔是黑手黨重要頭目。
「不知道扔哪去了。」唐星說,「不過這個卡號是用我的身份證登記的。」
「身份證號碼。」
唐星老老實實地報了過去,討厭警察是一回事,有求於人又是另外一回事,現在可不是耍性格的時候。
「唐星……大學生……不是本地人嘛,來這裡幹什麼?」
「找朋友玩。」
對方哦了一聲,細細簌簌地好象是在抄什麼東西。「這樣吧。你知道長寧街嗎?」
就在唐星住的地方附近,風味小吃一條街,昨天晚上他還去逛了逛吃了點宵夜。
「長寧街東段有家『李記魚』,我六點下班,你五點四十五到那裡等我吧。」
唐星一楞,「啊?」
「啊什麼啊!」那個女聲突然變得兇巴巴的了,如果此刻她就在唐星面前的話大概會跳起來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是你?」唐星認出這個聲音來了,儼然就是那個被自己擺了一道的警察6小槿。
「哼!」6小槿冷哼了一聲,「記得早點去,不然沒位置。」
她惡狠狠地切斷了電話,對著屏幕看了幾秒鐘,突然眉開眼笑。
跟我斗,看我怎麼收拾你。她得意地想。
「誰啊?」正在整理戶籍資料的李大姐問,「和男朋友吵架了?」
「才不是呢,一個普通朋友。不對。」6小槿糾正,「連朋友都算不上。」
「這樣啊。」李大姐笑眯眯地抬起頭來,「不是朋友才好,宰生不宰熟么。」
六點鐘準時下班,6小槿卻磨蹭到了六點二十才走,玩了三盤掃雷了幾條簡訊,順便把地板給拖了。派出所距離長寧街東段本就有一段距離,又是下班高峰期,足足二十分鐘才到,停好車先買了杯奶茶喝,然後才施施然地推開了「李記魚」的大門。
然後她又怒了。
晚到了差不多一小時,原本她以為唐星會等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表情會象霜打的茄子一樣難看,卻要強忍著低聲下氣問自己討手機,然後自己再刁難刁難他,在他徹底氣爆之前掏出手機拍在桌子上,然後一邊透過玻璃窗欣賞他燃燒著熊熊怒火恨不得一頭撞死的背影,一邊品嘗自己最愛的錫包魚,吃完后再去逛一逛,看看自己心水的那家外貿店有沒有到什麼新貨。
多麼美好的一個晚上。
但現在她卻感覺自己要氣爆了,心頭怒火翻騰,真恨不得一頭將他撞死。
「呦,來了。坐啊,愣著幹什麼。」唐星笑眯眯的,「不好意思,我吃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再給你點一條?這裡的魚做的真不錯。」
他身前桌上一片狼藉,一條錫包魚乾凈的就象被貓啃過,一盤糖醋裡脊還剩了兩小塊,五六個小菜——居然還要了四瓶啤酒。
「不用。」6小槿生硬地說,「我吃過了。」
「難怪。」唐星指了指她手裡的奶茶,「飯後甜點么。」
6小槿死死地瞪著他,幾秒鐘后深吸了一口氣,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再來兩條吧。」她若無其事地說,「剛才沒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