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11）

深紅色的花海當中，宋嫣立在那兒，像是優雅的黑天鵝。艾一剛對上宋嫣的視線，渲染的美麗就立刻撲面而來，這讓他有些不受控制地同手同腳起來。

啪——

走在花海當中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見了，艾一左腳絆了右腳，腦袋直接鑽進了玫瑰叢中，等重新站起來的時候，他的臉上被花梗上的刺劃了許多道長痕，頭上也頂了幾片花瓣。只不過等走到宋嫣面前的時候，這些痕迹又都自動癒合了，花瓣也已經飄了下來。

「抱歉，大人。」明明是自己摔倒了，艾一卻要為驚擾了宋嫣而道歉。

他站得筆挺挺的，說話的時候好像連聲線也是綳著的，本就微弱的呼吸一再降低，眼睛自然向下垂著，最後停留在了宋嫣裙角的那隻蝴蝶上。

第一次按照吩咐將宋嫣需要的東西送過來后，親王跟他說，以後送來的衣服上面都要帶蝴蝶的。

宋嫣用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純手工製作的，每一件衣服上的蝴蝶，無論是形態還是顏色，沒有一個是重複的。

在宋嫣進入第三階段以後，艾一來這裡的次數也更多了。也因此，他更加肯定宋嫣就是他們未來的王妃。

赫古德親王在權力上凌駕於其他親王以及元老會，到鄔席這一代更甚。血族中的人，不說是在鄔席面前大聲說話，就是連大氣都不敢多喘，更遑論提什麼要求。

可艾一在短短几天之內，就聽到宋嫣向對方提了無數請求。偏偏鄔席也都一一應下了，眉眼當中沒有絲毫不耐。

就說那些寶石，尋常血族見都沒見過，如今卻似流水一樣從王宮中被送了過來。宋嫣喜歡的，就挑出來給他做了各種裝飾物，宋嫣不喜歡的，也都給他當成了小玩意兒玩。

再者，艾一有一回親眼見到他們親王給宋嫣餵食。唇齒勾纏，分外親密。

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赫古德親王的威勢便鋪天蓋地的襲來，直接讓他變成了蝙蝠的原形，然後在樹上倒吊了一整晚時間。

血族都是可以變成蝙蝠的，但一般情況下他們都保持著人身。只有夜間休息的時候，有些血族才會變成蝙蝠的樣子，或者是被高位者直接打回原形。

自此以後，艾一對待宋嫣更為恭敬。不過他們這位王妃實在太好看了，而且性子也好，艾一每回見了對方都忍不住害羞，一害羞就容易做錯事。

正想著這些事，一道淺淺的笑聲就在耳邊響起。艾一下意識抬起頭，就看見宋嫣眉眼彎彎的樣子，他周身散發著一種柔和而溫暖的光芒，可又有一種黑暗的氣質，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矛盾的引誘。

艾一忍不住看得呆了，連原本要說的話都忘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卻見宋嫣已經繞過了他，走到了一株開得極為艷麗的玫瑰旁邊。

他摘下了其中的一朵，花刺令他的指尖落下一滴血。

啪啦。

這滴血掉在了花葉上，同時也令艾一的神情忽而產生了變化。空氣中瀰漫著的香甜味道是每一位吸血鬼都無法拒絕的，他像是聞到了絕頂的誘惑，整個人都激動了起來。

在吸血鬼面前流血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尤其是宋嫣身上的血足以令每一位吸血鬼瘋狂。

艾一死死地盯著那片花葉，看上去是在竭力控制著自己。

下一刻，一片花瓣就朝他擲了過來。花瓣擦過了他的臉頰，在他的臉上形成一道極為深刻的傷痕，讓他就此清醒過來。

小蝙蝠後知後覺，剛才他要是真的對宋嫣做了什麼，恐怕親王會把他立刻大卸八塊了。

「請原諒我，大人。」

艾一跪了下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為半吸血鬼的宋嫣為什麼會擁有能夠傷害到純正血族的能力。

「起來吧。」聲音響起，再次令艾一感慨他們王妃真是一位異常溫柔的人。

「謝大人。」艾一起身後也不敢再跟宋嫣靠近，甚至還向後退了一步，「大人，親王讓我請您回去，您到了該進食的時間了。」

儘管宋嫣吃那些正常的食物也不會吐，鄔席也還是讓對方每天都嘗試吃一點。

「知道了。」

「那大人，我先走了。」

艾一躬了躬身，他每天在莊園不會待多長時間，等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后就會離開，今天也是一樣。畢竟他並不想要再被親王變成蝙蝠，掛在樹上收集露水。

離開的時候，他臉上那道口子也還是沒有恢復。

宋嫣只點了點頭，他的目光還落在剛才那株玫瑰上面。綠色花葉上的血已經微微凝固，可看上去竟比手中的玫瑰還要更加艷麗幾分。

他嘴角的笑容微微加深，被刺破手了呢。

缺失了一片花瓣的玫瑰微微轉動，宋嫣又看了眼這片紅色的花海，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溫柔了。

他慢慢轉身往屋裡走去，只是在他離開不久，土壤當中便升起一團烈焰，將整片玫瑰都包圍了起來。

就連空氣中的溫度都在一瞬間升高了，等邁進屋子的時候，除了他手上拿著的那支以外，整座莊園再不見任何玫瑰。

「你流血了。」

剛一進來，鄔席就聞到了宋嫣身上的血腥味。他站起身，目光仔仔細細地在宋嫣身上劃過，最後落到了對方拿著花的手上。

「被花刺破了。」停頓了一會兒，宋嫣倚在門上，「所以我把它們都燒了。」

「父親，您生氣嗎？」

莊園是鄔席的，花也是鄔席的，而現在宋嫣沒有經過對方的同意，僅僅是因為手被劃破了，就將那些花都燒了。

鄔席臉上沒有多少變化：「不生氣。」

宋嫣的眼睛燃著亮意，聞言彎了彎，他把手裡的花遞給了對方：「幫我戴上吧。」

他的頭髮是盤著的，上面沒有什麼裝飾。鄔席接了過去，先將花梗上剩餘的刺掐掉了，才替宋嫣戴了上去。

一朵艷麗一下子就扎進了濃黑當中。

這樣的表現似乎極大地取悅到了宋嫣，他站直了身體，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動作放得非常慢：「好看嗎？」

眼底像帶了勾子。

站在門口的緣故，他的身上還浮著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鄔席看著對方，心臟一下一下的跳動著。不像平時那樣的跳動，更像是曾經他跟宋嫣同眠的時候，在對方身上聽到的跳動。

要比血族平常的心跳更快一些。

「好看。」神情放緩了一些，鄔席牽過宋嫣的手，依舊是含-進-了口裡，替他將傷口舔-舐乾淨。

在外面待得久了，身上的溫度也一併上升。鄔席覺得舌尖燙得有些厲害。

「等吃完飯我幫你剪指甲。」

處於第三階段，生長也會更快，鄔席現在幾乎是每天都要給宋嫣剪指甲。

照顧宋嫣這件事對於鄔席來說，已經做得非常熟練了。

「晚上有沒有開始做噩夢？」

宋嫣進入第三階段也有快半個月時間了，大概在近幾天，對方就要進入第四階段。

「還沒有，不過我開始做夢了。」

沒有做噩夢，但也做夢了。被初擁后如果開始做夢，就表明快要進入第四階段了。

「從今天開始，你和我一起睡。」

鄔席帶著宋嫣往裡走的腳步頓了下，他轉過頭看向對方。第四階段的兇險程度是前幾個階段所不能比的，他要把宋嫣放在眼前看著。

「好。」自從上次同眠過後，宋嫣就沒有再跟鄔席一起睡了，笑意在臉上暈染開來，「父親，我現在很高興。」

因為高興，所以要得到更多高興的東西。

鄔席感知到了宋嫣的想法，他的神情有著一瞬間的斂意。

是冰冷跟溫熱的接觸，轉瞬即分后，又被宋嫣拉著加深了許多，血液再次隨著這樣的動作不斷流入了宋嫣的胃中。

-

宋嫣在當天晚上就進入到了第四階段。他做了一個噩夢，應該是原主的噩夢。

原主的父母在多年前跟血族的戰鬥中不幸犧牲了以後，宋家就此沒落，原主也從此變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他被宋槐帶著，破格加入了獵人的隊伍，卻因為久久無法覺醒獵人天賦，資質平庸而受到同伴的欺凌。

在這些人當中，杭同是欺負他最多的。因為他喜歡的人喜歡原主。

杭同一直以來就非常喜歡一名叫楚榆的女孩子，只是對方卻處處向原主示好，甚至話里話外也經常表明對原主的好感。

這令本就對原主不滿的杭同更加討厭他，並且在相處的過程中處處針對對方。到了後來，杭同簡直把宋嫣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而衛開卻跟杭同截然相反，對方經常會在杭同欺負原主的時候為他說話，雖然到最後並不能幫到原主什麼，可還是盡了一份力。

暗地裡的時候，衛開也時不時照拂著原主。他算得上是原主唯一的朋友。

宋嫣夢到的是原主當年加入獵人隊伍后不久的事情。

「真不知道首領是怎麼想的，這種廢物也配成為獵人。」

「就是，沒什麼本事，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被他害死，跟他爸媽一樣。」

「我看你還是趁早從這裡滾出去，免得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沒用。」

「廢物。」

……

本應是同伴，如今卻朝著宋嫣露出了最為醜惡的嘴臉。甚至在說話之間，已經有人推搡了起來。

稚嫩的少年一下子就被推倒在了地上，掌心在砂礫上擦出了一道猙獰的血痕。可他只是將頭埋得更低，連反抗都不敢。

見狀，同伴們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笑得更大聲了一點，那動手的人膽子也大了一些。

「廢物就是廢物，連還手都不會。」

「宋嫣，老子要是尿在你頭上你是不是也不敢還手啊？」

「我看乾脆讓他直接喝下去吧。」

「哈哈哈哈哈……」

四面八方的聲音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宋嫣感同身受得覺得身上似乎被澆濕了。有人拽著他的頭髮，將他的頭撞向尖利的牆角。

只是就在快要碰上的時候，有一股冰涼的力量包裹住了他，將他就此隔絕了開來。

鄔席現在跟宋嫣之間的感應加深了許多，在宋嫣進入噩夢的時候，他同樣看到了對方的那些過往。

親王睜開眼睛，棺材內頓時出現了兩道不同的心跳。他皺了皺眉，一隻手撫在了宋嫣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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