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許松甜離家出走了。
這是從小長到大,自認識陸凡以來,21年,她第一次沒聽陸凡的話。
早飯的時候,孫淑怡一邊觀察著陸凡的神情,一邊試探著說:「昨晚下了一夜的雨,許松甜就那麼跑出去,沒事吧?」
沒等陸凡回答,陸母楊芸萍就滿不在乎的說道:「她能去哪,肯定是回娘家了,用不了兩天,自己就回來了。」
孫淑怡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凡哥,要不你一會兒過去看看。」
陸凡隨手給她添了一勺粥,神情頗為不耐:「你好好養身體,不用管她。」
楊芸萍附和道:「我們凡凡養了她那麼多年,她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什麼都不會,每天吃白飯,現在她還使上性子了。」
「要是能生個一兒半女的,還會有今天的事?」
孫淑怡張了張嘴,可能是有那麼一點同為女人的憐憫,但到底什麼都沒說出來。
陸凡擔心孫淑怡多想,安撫道:「放心好了,她一分錢都沒有,離了我她一天都活不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回來找我的。」
「還有又到了每個月給她媽生活費的日子,到時候她不回來,她媽都會把她送回來。」
「只要她不吵不鬧,我還養著她。」
「要是她不識抬舉,別怪我狠心把她趕出去。」
……
許松甜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那個口聲聲說要愛她、養她一輩子的男人,怎麼忽然就變了。
他那麼直接的把女人和孩子帶回去,將道德和臉面置於何地?
把他們的婚姻置於何地?
又將她置於何地?
難道他還打算左擁右抱享受齊人之美?
許松甜沒回娘家,她只是在大雨的夜裡走累了,就近開了一間房。
大酒店她沒錢住不進去,只找了一家小旅館。
昏天黑地的哭了一夜又一夜。
許松甜從小沒有父親,是母親靠做家政賺點辛苦錢把她養大的。
從六歲起,她就認識了陸凡,兩個人一起長大,直到校服變婚紗。
可以說,這個世上,除了母親,陸凡就是她最親的人。
被最親的人背叛,可想而知她有多惶恐,有多難過,有多痛心疾首。
就在許松甜渾渾噩噩昏天黑地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此刻的許松甜不想見任何人。
恨不得就這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才好。
可心裡還是會產生一縷羸弱的光,萬一是陸凡後悔了呢?
那天她冒雨走了一夜,沒見到陸凡的身影,也沒接到他一個電話。
現在好幾天過去了,他總該會擔心她的吧。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兩個人的生活彼此融入,牽連萬縷千絲,哪是那麼容易就割捨的。
或許,他這麼多天沒見到她,忽然意識到她的重要性而出來找她。
求她回去。
許松甜一想到這種可能,她嚯的從床上坐起來。
好幾天沒吃沒喝了,許松甜又起的太猛,一陣暈眩直衝頭頂,她下意識的扶住了床頭。
低頭沉靜了好一會兒,等這陣暈眩感過去,她才往門口走去。
擔心自己的臉色太差了,她用兩隻小手使勁搓了搓,這樣才有勇氣打開房門。
「陸凡……」
門外的人不是陸凡。
猶如大兵壓境一般,周圍空氣變逼仄。
又如黑雲罩頂,鋪天蓋地而來的箭雨係數落在身上。
從心口到周身的肌膚,無一寸不撕裂一般的痛。
許松甜退無可退,一手附在門框上,硬撐著她孱弱的身軀。
就那麼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她沒有老公了。
那個口聲聲說要照顧他一輩子的男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姑娘,」開門的是這個旅館的阿姨,看著很和藹,「你住進來都三天了,沒出門也沒看你吃東西,你……沒事吧?」
她看見許松甜眼睛腫的像饅頭一般,青黑一片,嘴唇乾巴巴的起了一層皮,臉上黑一塊白一塊,披著亂糟糟的頭髮,和鬼也沒什麼區別了。
心裡大驚。
萬一出點什麼事,她這小店可就別想開下去了。
絕望鋪天蓋地而來,許松甜支撐不住羸弱的身體,靠著門框慢慢的滑了下去。
阿姨趕緊扶住她,「姑娘,你這是有什麼事想不開?」
她把許松甜扶進屋裡,「我跟你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作踐自己的身體。」
「這身體就是本錢,只要身體健康,沒有什麼事是跨不過去的。」
她看許松甜沒反應,軟軟的好像沒有骨頭支撐的軀體。
嘆了口氣,給她倒了一杯水:「姑娘啊,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你跟阿姨說,沒準阿姨能幫你想想辦法。」
許松甜渾渾噩噩的聽不進去一個字。
而且她不認為現在還有人能幫她。
能幫她搶回老公嗎?
能幫她讓陸凡回心轉意嗎?
能把那個女人趕出家門,連同那個孩子?
阿姨說完之後,仔細觀察著許松甜的反應,等了半晌都不見回應。
她無語的搖了搖頭,「你這孩子,一句話不說。」
「要是讓你父母知道你這樣作踐自己,該有多心疼。」
「他們辛辛苦苦養育到你這麼大,為的就是看你作踐自己的么?」
「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沒吃過苦,遇到點事就要死要活的。」
「可有一點為父母考慮過?」
……
聽到阿姨說起「年輕人沒吃過苦,遇到點事就要死要活的。」好像最後一根敏感的神經被觸碰到。
許松甜忽然炸了:「你懂什麼,你知道什麼?」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憑什麼這麼說我?」
「你怎麼就知道我沒吃過苦,你怎麼就知道只是一點點小事?」
「我怎麼不知道,」阿姨特別好笑的看著她,「看你年紀不大,除了男朋友出軌,就是老公出軌,要麼就是小三上門,還帶了個孩子?」
一語中的,許松甜瞪大了腫的快睜不開的眼睛,好像不會眨了一般,看著她。
「你,你,你怎麼知道?」
阿姨冷哼一聲,口吻儘是不屑:「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女人的老公出軌過?」
「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人的老公背叛過老婆?」
「你也不看看新聞,這每天有多少人離婚,我們國家的離婚率有多高。」
「不就是換個男人嗎,有什麼可想不開的。」
許松甜可不覺得換個男人是什麼小事:「我們曾經發過誓,他說了會喜歡我一輩子,憑什麼違背諾言?」
阿姨越來越覺得許松甜幼稚可笑:「相信男人發誓的那張嘴,你還不如相信自己買彩票能中千萬大獎。」
「這個世上,誓言如果可信,那就不會有壞人了。」
許松甜悶頭不說話了,她不知道怎麼反駁眼前這位經歷豐富的阿姨。
可心裡又是不服氣的。
男人的誓言,真的半點當不得真?
曾經陸凡眼裡流露出來的真誠,她相信比無名指上戴的鑽石還要真。
可不過短短的五年……
阿姨伸手拍了拍許松甜的肩膀,好像在安慰她一般:「實話跟你說,你經歷的阿姨都經歷過。」
「當時也和你一樣,要死要活的想不開。」
「可結果呢?」
「我抱著孩子被人趕出來,他一分錢都不肯給我,我大雪天帶著將將一周歲的女兒……」
「女人嫁了人,就是回不去的娘家,永遠也融不入不了的婆家。」
「我帶著女兒在大雪地里走了大半宿,那個時候恨不得從天橋上跳下去,可是孩子的一聲媽媽讓我知道,我的命,不光是我自己的,還是女兒的。」
「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憑什麼讓個出軌的渣男毀了啊!」
她說著環視了一下小客房,神情有些得意:「你看,我現在過的不是很好嗎?」
「有自己的賓館,雖然不大,但足夠我們母女生活了。」
「她現在正在一所重點大學上大學,期末還拿到了獎學金。」
「而出軌的渣男呢,人家女人會真心跟他嗎?」
「聽說前幾年跟個小几歲的小鮮肉跑了,他後悔了跑過來跪下求我原諒。」
「你覺得我會原諒他嗎?」
許松甜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自己了。
她一眨不眨的看著阿姨,「你原諒他了嗎?」
阿姨冷笑道:「原諒?」
「我讓他滾遠點。」
眼前的阿姨穿一條暗紋長裙,人胖胖的,身材一般,相貌一般,但是莫名的,許松甜就是在她身上看到了特別的氣質。
一個女人大雪天被人趕出來,帶著剛剛牙牙學語的女兒,還能這麼樂觀的生活下去,是多麼難得的精神。
當然了,許松甜這種被婚姻深深傷害的女人,是不可能聽了一碗雞湯就像打了雞血似得站起來的。
她心裡雖然受到鼓舞,感到震撼,可還是會拿兩個人的經歷相比較。
「可是,阿姨,我和你不一樣。」
阿姨看她比剛起通透多了,心裡輸了口氣,反問道:「那你覺得有什麼不一樣?」
許松甜想了想,說道:「我沒孩子。」
「那女人是帶著孩子住進去的。」
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天大好事的樣子笑道:「沒孩子好啊。」
「沒孩子離了婚那就和未婚姑娘一樣,把自己打扮漂亮的,精精神神的,以後找個比他帥的,比他有錢的,比他年輕的,讓他後悔一輩子。」
阿姨的一番話,好像把許松甜引到了一個未知的領域。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人生還有離開陸凡這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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