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程航一是真的鬥不過徐開慈,感覺自己無論說什麼都能被徐開慈套進去。
說多錯多,程航一嘆口氣,乾脆也不幫徐開慈按摩了,彎下腰幫他把腿擺正,在膝蓋下面墊了個小墊子,讓他躺得舒服點。
等這些做完,程航一才幽幽開口說:「隨你,東西買好了你跟我說我幫你寄。」
有些時候程航一希望真的是自己想多了,畢竟徐開慈以前也挺關心孟新辭的,學長給學弟送個禮物好像真的沒什麼。是自己太過多慮,才會每每中招。
說完就也順勢躺在徐開慈身旁,自己也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還不忘往徐開慈懷裡鑽進去一些。
徐開慈看到程航一這樣,覺得蠻有意思,忍不住抽手緩緩往上挪,一直到攬住程航一。
他側頭嘴唇能剛好貼住程航一,這麼多年來程航一乖的時候總會貼心一點,知道徐開慈能動的地方不多,所以總會把自己主動貼近徐開慈,方便徐開慈能不用費勁就能親到他,摸到他,攬到他。
北京天氣乾燥,程航一的臉吻著不如離開前那麼水潤,徐開慈關切地問道:「上上周給你買的面霜你沒用么?怎麼皮膚那麼干?」
程航一轉著眼睛想了半天,就沒想起哪有什麼面霜。
出發前一天好像和徐開慈吵了一架,後面就算和好了程航一也沒有多開心。臨走的時候收拾行李徐開慈確實給過自己什麼,那會好像自己隨手扔行李箱里了。
後面都沒再管那袋東西,到現在程航一都不知道袋子里是什麼。
程航一咧了下嘴巴,一臉討好的樣子說:「用了的呀,就是太幹了沒啥用。沒事,家裡加濕器開著,我養兩天就好了。」
像開玩笑一樣,又帶著點認真,程航一抬眼看著徐開慈,對他說:「放心,你那麼喜歡我這張臉,我怎麼捨得糟蹋?得好好保養呢。」
徐開慈這個人把顏狗兩個字刻在骨子裡,自己追求漂亮先不說,對枕邊人要求也是如此。
其實程航一也是個顏狗,很多時候兩個人稱得上是絕配。吵得再凶,互相看看對方這副皮囊,再多的怒火也能消去大半。
就比如現在,徐開慈知道程航一壓根就沒有用那罐面霜,但是看到他這麼軟軟乖乖地同自己講話,徐開慈也就不氣了。
不但不氣,還想抬手摸摸這張臉,可惜陰雨天實在難受,手抬不了那麼高,只能側頭用鼻尖蹭了下程航一的臉,心裡記著這幾天要讓護工把加濕器再開大一些。
這種溫存的日子太難得,難得到徐開慈都不忍心睡覺,只一直看著程航一,時不時側頭啄一下程航一。
程航一這幾年去了好多地方,從一開始的小城市裡廉價的演出,到後面在國際上名頭都響亮的演奏廳里表演,現在還偶爾看在價錢合適的份上會給一些影視作品做做配樂。
他去了太多地方,變得越來越厲害,眼界也越來越寬闊。以前覺得他就是個傻兒子的母親,現在看到他的這些成就,也能在親戚面前吹一年。
可徐開慈卻活得越來越孤獨,他的活動範圍越來越小,通常就是在這房子里轉悠。大概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家到醫院。
以前熱愛的那些什麼酒吧,什麼夜店,什麼KTV和癱瘓后的徐開慈好像沒了什麼關係。他也懶得再去湊這份熱鬧,甚至有些時候還覺得吵鬧會讓他頭疼。那些狐朋狗友知道徐開慈現在的情況,當然不會不知好歹地來觸這個霉頭。
時間長了,好像徐開慈反而活得沒什麼樂趣,身體好的時候能坐起來看看書寫寫曲子就已經算不錯。
最多的時間,就是在家裡無所事事地呆著,等著程航一回來。
而且最好回來的時候能像這次那麼乖就最好了,這樣徐開慈會更開心。
能這麼乖乖地,不帶著情緒、沒有抱怨地給徐開慈做頓飯。再這麼融洽地兩個人躺著睡會,聊會天,徐開慈會更滿意。
徐開慈的長發一直在程航一臉上蹭,弄得程航一不舒服。他想轉個身,卻又想到好久沒有這麼躺在徐開慈身邊了,要是這會轉個身,徐開慈肯定要不開心,只能就這麼忍著難受躺好。
說多不情願也沒有,徐開慈不和他吵架,不說那些有的沒的的時候,程航一也是喜歡同徐開慈在一起的。
不說別的,徐開慈沒有那些個煩人的臭毛病,這兩年不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氣質也越來越像個小神仙。
和小神仙在一起,大概自己也算個半仙兒?
反正只要不鬧,兩個人在一起,程航一是真的覺得很舒服。
他抬頭不著痕迹地把徐開慈頭髮順朝一邊,眨著眼睛問徐開慈:「今天去復健啵?你都好久沒去了,今天我開車送你去。」
徐開慈聽到復健,不情不願地皺了下眉,眉心那點淡淡的紅痣隱動一下。
「能不去么?我還沒好全呢,累得慌。」
程航一坐起來,生氣地拍著枕頭說:「你就吹牛,我走之前你就好了,你那天和我吵架聲音那麼洪亮!」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程航一禁了聲,過了一會又放低姿態軟軟地哄著:「都好了就去吧,我陪你一塊兒去。你不去復健身體那麼差,回頭又病。你那次住院輸液輸得手都腫了,我好心疼的。」
「真心疼啊?」徐開慈挑眉問。
前段時間降溫,徐開慈燒成肺炎。不過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手腫這件事了,這會聽到程航一這麼說,還挺窩心的。
程航一瞪著眼睛回答得真誠:「真的啊,我騙你幹嘛?」說著還從被窩裡把徐開慈的手抽出來,拉到跟前仔細看了看。
徐開慈就這點不好,太嬌貴了,復健太累就經常找借口不去。今天說不舒服,明天說沒勁。
短短三年,手腳都比別人萎縮變形嚴重些。兩隻手都快成雞爪子了,看上去都不像手,像枯枝插在袖管里。
程航一抓著這雙手輕輕地揉著,替徐開慈把冰涼的手搓熱。
這些時候就真的不是裝了,是真的心疼。長年練樂器的手應該是纖細有力的,現在這雙手和樂器可以說毫不相干,纖細倒是在,不過也顯得更瘦更難看。
「真的,我陪你去復健,多多少少你做點吧。」說這話的時候手總算暖和了些,程航一替他把手又順回被子里,替他把兩隻手放在肚子上,順手又摸了一把他的紙尿褲。
還算乾爽,不過也該換了。
他站起身來,從床頭櫃里拿來紙尿褲和濕廁紙,幫他換個乾淨的,保證徐開慈能清清爽爽。
徐開慈歪著頭看著程航一的動作,突然悶哼一聲,用胳膊肘把自己撐起來一點說:「順便把睡衣換了吧,不然一會又要躺下來換衣服麻煩。」
這麼說是答應去復健了,抬頭看眼徐開慈,程航一笑了起來。嘴底下小聲嘀咕一句:「你就是非要折騰我一下才願意,你別叫徐開慈了,叫徐折騰吧。」
徐開慈只是笑笑沒搭話,由著程航一幫他料理這些事情。
說實話徐開慈到現在還是覺得那些寬寬鬆鬆的運動服很醜,一點都不襯他。如果條件允許,他還是想穿他以前那些好看的衣服,可惜現在身體這樣,那些衣服穿著非但不好看,還讓他難受。
不想去復健,可能也和嫌棄這些衣服有關,現在程航一才從衣櫃里把運動服拿出來,他就煩躁地閉上眼睛,一直到程航一把他從床上抱起來坐上輪椅他才睜開眼睛。
往下看一眼,鬆鬆垮垮的褲子也遮不住他細瘦的這雙腿,反而高聳著的膝蓋這麼一看還顯得更病態。
難看到令人髮指。
——
程航一說到做到,說陪徐開慈復健就真的陪著。
可這樣令徐開慈更難受了,他癱瘓位置太高,主動復健的項目幾乎沒有,大多被動訓練,無非就是被人扯著腿拉著手這麼來回地拉伸,屈起。
他就只需要躺在復健的那張床上,像一塊死肉一樣人人揉搓,一番運動下來,衣服褲子早就扭成一團,皺巴巴地卷在身上,看著實在狼狽。
這種時候就非常不符合徐開慈對自己的要求,他自己都不想多看兩眼,更別說是給呆在旁邊一點用都沒有隻能幹瞪眼的程航一看到。
徐開慈有氣無力地喊了聲,說自己想歇會。復健醫生識趣地往後退了一些,留給一點空間給程航一做點什麼表現下自己。
程航一麻利地把水杯打開,坐到徐開慈身邊把徐開慈扶起來一些,將吸管口遞到徐開慈嘴邊讓他喝兩口水。
「每次都要做那麼多運動嗎?」他心疼地問徐開慈。
很多時候他只是把徐開慈送到復健室就去做別的事情了,醫院裡這種氛圍他真的不喜歡,一直到現在他對徐開慈復健到底要做什麼他都不太清楚。
徐開慈緩緩眨了眨眼睛,這會他累得只剩出氣了,說不出什麼話,緩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說:「還有好一會呢,你先出去吧你呆這我不專心,老想看你。」
程航一往後仰了一下,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徐開慈。
他其實早就受不了了,心裡清楚徐開慈癱瘓程度那麼嚴重,復健狼狽是正常的,但真的目睹之後這樣的視覺衝擊還是會令他難受得要命。
但是能從徐開慈口中說出不要陪,程航一竟然會覺得有點不真實。
「真的你出去吧,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點?前面有家星巴克你去買個可頌喝杯咖啡再來接我。你呆著我煩死了,趕緊去吧。」徐開慈又重申了一遍,語氣里是真的不帶玩笑口吻。
如獲大赦,程航一托著徐開慈的脖頸和後背,將他放平后就頭都不回地出了復健室。
他走得很快,怕徐開慈後悔又讓人來叫他進去,他還故意戴上了耳機,這樣還能裝沒聽見。
一直走出醫院的大樓,程航一長長地舒了口氣。
昨晚不應該推了北京那群傢伙的邀請,就應該在北京多呆兩天,就算是在酒店裡睡他個昏天黑地,也該好好放鬆放鬆再回來。
不過當時自己也是賤得慌,那群人約局的時候自己推脫的理由竟然是:「已經和家裡人說過了今天必須回去。不想讓家人擔心。」
有些時候程航一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在徐開慈面前覺得煎熬,可離徐開慈久了,又覺得想念。
最好他和徐開慈就應該隔著一道玻璃板生活,能時時刻刻看到徐開慈,但是又不用真的和徐開慈近距離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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