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程航一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喝咖啡,搞不清楚這麼苦的東西到底好喝在哪裡。只是偶爾起床會有水腫,才硬著頭皮喝一點。沒想到這都被徐開慈記成他喜歡喝咖啡,也是夠無語的。
不過可頌可以來一個,這種酥酥的東西,他還挺喜歡吃的,早上一直在忙徐開慈,這會還真的有點餓了。
拿手機付錢的時候程航一突然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不見了,嚇得捧著那個可頌原路一直低著頭找,都快到復健室才想起來,早上給徐開慈扎過頭髮,現在那根橡皮筋應該在徐開慈頭上。
就算是虛驚一場,也夠程航一喝一壺,是真的嚇到他了。
冷靜下來又覺得自己好好笑啊,一根橡皮筋而已,哪有那麼重要。
不好說這是什麼感覺,有些東西時間久了,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習慣了,還是真的心甘情願。
記憶里好像剛和徐開慈在一起的時候,好像自己手上還沒這麼個東西。
那會徐開慈也不需要經常把頭髮紮起來,除了大夏天實在熱得受不了,才在後面隨便抓兩把挽一個鬆鬆垮垮的髻。
那會的徐開慈還是音樂學院里遠近聞名的好大一隻花孔雀,是真的字面意思是上的好大一隻花孔雀。
他個子很高,穿上稍微底厚一點的鞋子,或者是帶一點跟的靴子,程航一覺得他能有一米九。
他喜歡穿花哨的衣服,對得起花孔雀這個名號。
就單是這樣就很好看了,偶爾登台演出又會換成素色的中式長衫,氣質立馬變成出落的小神仙。
那會程航一天天和他鬥嘴,就差跳起來打他一頓。但是心裡是承認的,徐開慈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靈長類生物。
可能單憑這張臉,顏狗程航一都沒辦法在徐開慈提出要在一起的時候果斷拒絕。
但也因為沒有果斷拒絕,才有了後面那麼多事情。
後面是什麼時候自己手腕上開始一直戴著這根橡皮筋呢?好像是第一次去徐開慈住的公寓那天晚上吧,兩個人洗澡的時候,徐開慈把髮髻解開,順手就套在了程航一的手上。
後面兩個人在床上的時候程航一又毛手毛腳不小心扯到了徐開慈的頭髮,徐開慈又用那根橡皮筋把這些礙事的頭髮扎了起來。
那會的程航一也笑著讓徐開慈去把頭髮剪了,怪礙事的。
那天晚上因為這句話徐開慈還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說別人都不嫌礙事,就程航一事多。
後面程航一再沒提過讓徐開慈剪短頭髮這件事,他手腕上也一直戴著這麼個玩意兒,要是真的礙事麻煩就自己手動幫他紮起來。
不過也沒礙事多久,後面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再沒見過徐開慈。
畢業那年孟新辭已經名聲大噪,開始著手寫他自己的第三個劇本。有了前兩部的成績,第三部要是拉胯他臉也沒地方擱,索性和公司要了個長假,說是去採風找靈感。
程航一沒皮沒臉地跟著去了,也借口說自己要趁著畢業旅行找找靈感。
他和孟新辭在貴州呆了快三個月,每天玩得不亦樂乎。上海這邊的事情已經統統丟在腦後,什麼都和他程航一沒有關係。
在白月光面前,徐開慈這個人簡直要在程航一的心裡查無此人。
一開始在的城市還比較繁華,孟新辭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酒店都不和他住一個。每天晚上行程結束后,兩個人分道揚鑣,程航一還有閑心和徐開慈打個電話或者開會視頻。
後面孟新辭非要進山,從進了苗寨后信號越來越差,程航一就不再有那個心思去想隔著那麼遠的那個人。
敞開了玩,放開了喝,偶爾喝大了還在苗寨里那種小酒吧唱半宿的歌,騙來好多掌聲和微信號。
醉了回到民宿就睡,醒了爬起來接著和孟新辭去下個地方。
那趟旅程現在偶爾回味他還是覺得棒極了,除了孟新辭有事沒事就和萬均修打電話外,別的他都覺得完美極了。
後面是孟新辭呆不住了,吃晚飯的時候說了句萬均修了,晚上就定了回去的機票扔著他就回了家。
他一個人再呆著也沒多大勁,隔天也訂了張機票回了上海。
程航一對天發誓,哪怕是坐上飛機他想的都是就徐開慈這種性格,他失聯那麼久徐開慈肯定都有新歡了,他程航一在徐開慈心裡應該也早就查無此人。
徐開慈和他所有的前任都是玩膩了就好聚好散,大家都那麼熟了,說不定以後再酒局上還能坐下來喝一杯。
那麼和他程航一也應該是這樣的結局,好聚好散,談的時候挺開心,分了也不會覺得多難受。
他都想過,自己下飛機應該就要去徐開慈的公寓把行李收拾好,然後給下一任騰地兒。
或者是徐開慈還沒那麼快找到下一任,也還有一點作為學長對學弟的關懷,可以讓程航一多呆兩天,直達程航一找到住處,再讓程航一搬走。
這些他都有想過,唯獨沒想過的,是徐開慈竟然癱了。
下飛機后程航一打開微信,看到爆滿的未讀消息,他簡直快要瘋掉。不敢相信似的,還捏了自己幾下,是真的疼,不是做夢。
連前一天先走的孟新辭都發消息讓他趕緊回上海,說是徐開慈出事了。
還沒來得及回公寓看一眼,就直奔醫院。
說起來真是諷刺,他明明還是徐開慈沒分手的正牌男友,卻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知道徐開慈癱瘓了的人。
隔了三個月,第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徐開慈,程航一難受得都快要給他跪下去了。
三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體還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因為做了那麼大的手術,他臉色蒼白得像張紙。
要不是身上插著的這些管子在提醒程航一徐開慈傷得真的很重,他真的覺得這人只是病了一場,等好了又能做回那個風華無雙的徐開慈。
可是徐開慈再也好不了了,他再也站不起來了,他甚至連這雙好看的手都沒有辦法動彈。
這輩子剩下的時間,他都只能與輪椅為伴,所有要做的事情,都要等著別人去幫他。
程航一還記得那天原本徐開慈是睡著的,程航一記得自己明明動靜已經很輕了,連走路都是慢慢輕輕的,可還是吵醒了徐開慈。
徐開慈緩緩睜開眼睛,帶著點埋怨對程航一說:「你可總算來了,可疼死我了。」
具體有多疼程航一到現在都不知道,這種痛苦除非親身體驗,不然是永遠都不會明白和了解。
衝破程航一防線的是他發現徐開慈剪掉了他的一頭長發,現在他根本沒任何髮型可言,一個剃得露青皮的寸頭怎麼看怎麼彆扭。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連手都不敢伸出去握一下徐開慈放在被單外面的手。
但是真得太難受了,難受到連哭都哭不出來,明明眼淚一直在眼眶打轉,但是就是沒有辦法像小時候那樣歇斯底里地哭一場,只剩喉頭髮出的幾聲不成調的嗚咽。
眼淚婆娑間,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徐開慈的那個怪異的髮型。
或許是這麼一直盯著別人看,別人很快就能發現。徐開慈反而比他先說話,「你是在看我頭髮嗎?早剃了,我現在不方便嘛,沒事會留長的,等好一點出院了就又能留長了,沒事的。嗨,你別哭啊,頭髮而已嘛。」
程航一再也受不了了,哭著一直重複:「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啊?你到底去幹嘛了,怎麼會摔成這樣啊?」
從一開始崩潰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成了憤怒又痛心地哭罵:「你就是喜歡浪,你去哪裡浪了?我平時罵你,讓你不要作死你不聽,你看看你現在這樣你以後怎麼辦?你以後怎麼辦!你不是過段時間還要去北京給那什麼古裝劇做配樂的嗎?你說你以後怎麼辦啊徐開慈!」
徐開慈靜靜看著程航一崩潰大哭,他已經反覆崩潰了無數個日夜,現在已經變得麻木。
從樓梯上摔下來的那一瞬間他大概已經能猜到自己不會再好了,後面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少天,等醒過來后發現自己的情況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
他早就崩潰完了,在他發現他的知覺在鎖骨以下就當然無存的時候;在他發現自己穿著一條紙尿褲並且失禁的時候;在他疼得需要吃成倍的止痛藥的時候。
在他得知程航一一次都沒有出現的時候。
很多失眠的晚上,徐開慈都在恨,恨程航一為什麼還沒回來?恨程航一為什麼不在。
包括現在,他也沒有多開心程航一出現在他面前。
遲了那麼久的哭泣和心疼,有什麼用呢?
遲了就是遲了,這輩子都遲了。
時間長了,麻木了,連疼他都覺得很珍惜,至少覺得自己還活著,還是個有感覺的人。
現在反而不想哭了,哭得多了對眼睛不好,要是視力再差一點那才真的沒法活。
哭真的不能解決任何事情,他現在就盼望著真的可以像醫生說的那樣,後面會恢復一些,感知平面會下降一些。
這麼一點點餘地,已經是支撐著他最後理智的盼頭。
他對程航一說:「我這不是還有你呢嘛?還是連你也要走了?程航一我現在真的只有你了,你知道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嗎?」
「是因為我和我爸說了我要和你在一起,他一生氣頭腦一熱把我從樓上推下來的。程航一,我是因為你,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程航一突然覺得自己身處寒冬,或者說身處冰窖要更貼切一些。
如果說剛剛看到徐開慈躺在床上的樣子讓他心疼得喘不過氣來,那麼現在聽到這句話的感覺應該是害怕。
他才反應過來,這間病房冷清得過分,除了他們兩個人,只有還守在門口的護工。
他們的身後,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完了,真的完了。
不止徐開慈,連他自己都完了。
愛也好喜歡也好,眼前人和白月光都特么扯淡,都沒有了。
只有愧疚了,只有這輩子都還不上的愧疚了。
程航一從這一秒開始知道,這輩子他再也不能離開徐開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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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章都沒有好好說話,這章正式交代一下吧,我寫文一般是先有兩個人的人設,再根據他們的性格啥的去想可能發生的事情。看到現在沒怎麼琢磨清楚的姐妹先不要著急,會有插敘啥的,來交代兩個人到底為什麼說互相折磨。
很多小可愛一直覺得盛觀南和寧望才是虐文,程航一和徐開慈這樣的花孔雀應該是甜文。其實不是的,相反,程航一喜歡了那麼久的孟新辭,就算和別人在一起了,也還把孟新辭當白月光,然而徐開慈又怎麼甘願輸呢,所以才會有後面這樣的故事。這個文才會叫《贏者為上》,但是真的感情里,講什麼輸贏,哪裡來的贏家或者輸家。
徐開慈在醫院裡說的話,多少帶點道德綁架了,這樣不對,這裡尖椒雞絕對不贊成。但是當時的他,想留住程航一,大概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程航一這個小孩,就是說白了啥都想要好的,完全沒有看清自己內心。
這本書是he,請放心入坑。
說個題外話,我一直不太會寫文案,當時寫文案差點寫不出來,打算自暴自棄寫:這是一本追夫火葬場的癱子文學。
但是後面想想,徐開慈真的是我最好看的一個兒子了,至少在校園(其實也沒多校園)三部曲里,我都一直把他想象和塑造得比較的完美。那麼美的兒子,值得我認真地寫一個文案,所以才有了現在這個文案。
希望徐開慈和程航一可以在孟仔和老萬後面陪大家一段時間,希望尖椒雞有點長進,不會令大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