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戲演過了
洗漱完,花滿庭和謝子隱這才想起來男孩還被封在書房裡,趕緊收了結界進去看。
結果裡面卻是空無一人。
兩個人登時愣住了。
翻箱倒櫃,甚至趴在地上往小睡榻底下都看過了,還是沒有男孩半個影子。
「不會是出事了吧?」雖然一直懷疑男孩的身份和目的,但花滿庭還是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這裡神鬼莫測,那個男孩的身上也有著頗多的蹊蹺,或許並不是出事了,而是他自己離開的。」謝子隱心裡也是有著一絲擔心,但還是摟了摟花滿庭安慰她,「畢竟他都能準確地知道怎麼解開我們中的法術,不是么。」
「嗯。」花滿庭悶悶地應了一聲。
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有四個人消失了,雖然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有的人花滿庭還挺討厭的,但看到他們以各種離奇或是慘烈的方式離開,心裡還是很不好受。
早餐依然很豐盛,大多也還是花滿庭愛吃的,但也有不是她常吃的東西。
比如和昨晚甜點一模一樣的,山楂醬餡的湯圓,是花滿庭最不喜歡的口感,酸酸甜甜的,一口下去說不上是酸還是甜。
「這裡的主人怎麼就這麼執著地認為我喜歡這個呢?」花滿庭不解地看著筷子上夾著的咬了一口的湯圓。
「因為,山楂湯圓是我最喜歡的食物。山楂湯圓帶些酸味,不會過於甜膩。」謝子隱若有所思,「大概咱們曾經是夫妻的那一世,我們的口味跟現在差不多。只是……」
謝子隱頓了頓才又說道:「那一世,我們很相愛,你愛屋及烏,因為我而喜歡上了甜食,也喜歡上了山楂湯圓。」
這話說得花滿庭不知道該怎麼接,也覺察出了謝子隱低落的情緒和有些奇怪的氣氛。
她不喜歡這樣。
花滿庭碰了碰謝子隱的胳膊,「也許是那一世是我單戀你,或者我更愛你一點兒呢。」
謝子隱沉默地吃著湯圓,沒有接話。
「哎你這人。」花滿庭拍了謝子隱胳膊一下,「咱倆還沒成親呢,你就這麼患得患失的,累不累啊!這不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培養感情呢么。」
「培養的是感情,不是愛情。」謝子隱淡淡地說,然後把最後一個湯圓送進了嘴裡。
酸,太酸了!
從來都沒有感覺山楂湯圓這麼酸過,酸得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花滿庭嘖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挺有我姑奶奶的潛質,倒是比我小叔叔更像是她的兒子,這麼愛傷春悲秋的,矯情!你咋不去葬個花呢!」
謝子隱嚼著湯圓沒嘴說話,花滿庭卻也只是頓了頓,並沒有真的給謝子隱接話的機會。
「日久生情不是愛情啊!」花滿庭繼續連珠炮地說。
「不是。」謝子隱不顧嘴裡還在嚼著湯圓,含糊不清地搶了個答。
花滿庭瞪著眼愣了一下,隨即嫌棄地說:「我爹我娘千防萬防,慶幸的是兒子閨女都沒隨我姑奶奶,沒想到啊,女婿卻隨上了!平時看著你嘻嘻哈哈地沒個正形,怎麼就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一面呢!」
「那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謝子隱一揚頭把湯圓湯也都給喝了。
花滿庭呵呵笑著,「按照你的邏輯,是不是又要說除了一見如故,通過接觸了解的就根本不算了解。可是你又了解我嗎?昨晚你不還以為我真會下腳踢廢了你么!把自己抱得那麼緊。」
花滿庭連氣都沒換接著說:「謝子隱,我跟你說你完了,如果要照著這個想法過下去,你後半輩子就完了。天天的都沒別的事兒了!萬一要是再遇到一個一見傾心,心有靈犀的女子,你是不是還準備停妻再娶啊!或者是再納個小的,或者暗地裡養個外室!」
「哎你不會是現在就有人,因為我把你們給拆散了吧?」花滿庭終於沒憋住換了半口氣,「可千萬別,要真是這樣,我讓我哥去跟你父皇說,實在不行,我可以等等你那個十四弟,不就是再多等幾年的事兒嗎,也不影響聯姻。我也不介意比他大幾歲,記得去年見過一面,白白嫩嫩的長得還不錯。」
謝子隱拿過花滿庭手裡的勺子,從她的湯圓碗里舀了一勺湯,喂到了花滿庭的嘴邊,「喝了,原湯化原食。」
「啊?」花滿庭愣了一下,謝子隱趁機就把湯喂進了花滿庭的嘴裡,為了避免湯流出來,花滿庭只能喝了。
被半強迫喝了湯圓湯,花滿庭有些光火,從小到大還沒有人對她用過強,「謝子隱!你敢再這樣我抽你信不信。」
「信。」謝子隱把花滿庭的湯圓碗拿了過來,就著花滿庭的勺子舀起了一個湯圓,「昨天你就抽過了。」說完就吃了那顆湯圓。
「哎那是我用過的勺子。」說起昨天的事,花滿庭有一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又瞄了一眼謝子隱的臉。
「我不介意。」謝子隱嚼了幾口就咽下了湯圓說。
花滿庭拉住了謝子隱的胳膊,「你別吃了,伺晨說你不能多吃這個。」
謝子隱卻把另一邊臉轉過來,懟到了花滿庭面前,拿手指著說:「是這邊兒。現在還紅著一塊兒。」
花滿庭湊上去看了看,還真有,紅里還透著點兒青,「我……對不起啊,昨天下手重了點兒,你知道的,昨天那情況特殊不是,我也沒遇到過,一慌,一緊張,下手就沒了輕重。不過也虧得我打了你一巴掌,你才脫離了法術的控制不是。」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謝子隱說著已經吃完了花滿庭碗里的最後一個湯圓,一揚脖喝光了湯。
「哎不是不讓你吃么。」花滿庭拍了謝子隱一下。
「我喜歡吃,而且一共就五個,也不多。」謝子隱說著起身在盥洗盆里隨便洗了兩下,拿巾子蘸了蘸手就站在旁邊等著。
花滿庭知道謝子隱是擔心伺晨的安危,那片黑黢黢的茂密森林,看著就知道伺晨這一夜肯定不會好過。
所以就也隨便盥了下手,馬上跟著謝子隱出了門。
*
黑衣女人也就是嚇唬他們,等花滿庭和謝子隱出去的時候,別人已經在吃飯的大殿里等著了。
萬幸的是伺晨活著出來了,只是看起來傷得很重,渾身上下都是血和土,衣服也都破了。正扯了自己的衣服下角上的一條布,給自己包紮傷口,見花滿庭和謝子隱走過來,趕緊站了起來施禮。
謝子隱緊走幾步把伺晨按回了榻上,「都這樣了,還弄些虛禮做什麼。」
「趕緊拿盆清水和裹布來!」謝子隱沖著黑衣女人吼了一嗓子。
黑衣女人冷不防被嚇得退了半步,捂著胸口細著嗓子喊了出來,「嚇死人了!吼這麼大聲做什麼!真當這兒……」
「你本來是就是死的,還怎麼再死!捂著胸口做什麼,本來也不跳了。」花滿庭打斷了黑衣女人的話,叉著腰站到了她面前,「趕緊的,拿清水和裹布去。對了,再叫人備點兒熱水,準備身兒乾淨的衣服。」
「喲,你們不是修仙的嗎,用仙術治啊!要什麼清水裹布!」黑衣女人陰陽怪氣地說,卻一直不敢看花滿庭的眼睛。
「費話!」花滿庭直接把自己的臉懟到了黑衣女人面前,「要是我們有這能耐,就不是修仙界的,已經是仙了!」
「沒能耐還這麼大聲。」黑衣女人往後挪了幾步。
「你有能耐你別躲啊!」花滿庭又往前走了幾步,「我們再沒能耐,揍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你敢!反了你!」黑衣女人往後又挪了幾步。
花滿庭直接搶步上前,一手扭了黑衣女人的一隻手,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趕緊去,別再讓我費話!不然把你捏成碎渣渣,讓你的主人拼都拼不起來!」
黑衣女人嗚嚕嗚嚕地拍著花滿庭掐著她脖子的手,示意她掐得太緊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花滿庭手上鬆了松,黑衣女人破著音就直接吼了出來,「你們這幫沒眼色的,還不趕緊照著這位姑奶奶的話去準備!」
黑衣丫鬟們聞聲而動,亂亂地跑走了好幾個。
花滿庭鬆開了黑衣女人,活動著自己的手腕,「我都看出來了,你手底下這幫人,噢不,是鬼,都得聽你的直接吩咐才能按照命令去做,沒讓你再重複一遍我說的話就不錯了,你每次還費什麼話罵他們。」
「公主管得也太寬了,嘴長在我臉上,我愛說什麼罵誰都是我的事。」黑衣女人揉著自己的脖子,又瞄了一眼花滿庭,「哎喲剛才掐我是硌著公主的手了么。」
「你如果話不這麼多,你家主人可能會把你弄得好一點兒,至少教你點兒更有效的修鍊方法,不至於千八百年了道行還這麼低,天天得靠吸兔子才能維持那張臉。」花滿庭哼了一聲說。
「你……」黑衣女人一口氣又噎在了嗓子眼兒里,「你還怎麼還跟一千年前一個樣兒!看著一副天真無邪與人無害的樣子,結果是伶牙俐齒嚼人不吐骨頭。」
「我都這麼厲害了,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怕呢。」花滿庭繼續活動著手腕,卻邁腿又逼向了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連連後退,噔噔往樓上跑,碰到一個端著水盆的丫鬟正好下樓,黑衣女人抬手就拍了她腦袋一巴掌,「磨蹭蹭,還不快著點!」
呼得那丫鬟直接跨了三級台階飛了下來,花滿庭一手施結界罩住了銅盆,防止水潑灑出來,一手捻粉霧托住了那個丫鬟。
「哎我說他們這樣呆傻應該不是因為被抽走了一魂一魄,肯定是被你拍的。」花滿庭仰頭沖樓上喊。
「公主管得可真寬,管好你府里的人就行了。」黑衣女人扒著扶手往樓下探著頭喊。
「那我就問個跟我有關係的,你和你家主人,跟我和葵王殿下到底有什麼淵源,你可能告訴我嗎?」花滿庭又喊道,「你下來慢慢說,我保證不掐你。」
「不可能!」黑衣女人想都沒想,直接搶了個答,然後轉身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花滿癟了癟嘴,往伺晨那邊走過去,「怎麼樣?傷得重嗎?」
「還好,問題不大,就這條傷口得縫一下。」謝子隱的情緒明顯是往上揚的。
應該是在花滿庭跟黑衣女人鬥嘴的時候已經給伺晨檢查過了,而且肯定是真的問題不太大。
「我突然想起來,咱們有什麼需要其實不用跟那個女人提,直接跟丫鬟們說就可以了,王爺不是曾經跟她們要過熱水么。」花滿庭說著也洗了塊布巾子,要幫著伺晨擦胳膊上的小傷口,「她們應該是只要接收到明確的指令就可以。」
結果手還沒碰到伺晨的胳膊,伺晨就彈了起來,跳著退開了,「不,不勞公主殿下費心。」
「至於嗎?」花滿庭驚了,「我還沒碰到你呢,你這反應,得讓人以為我毛手毛腳碰疼了你傷口。」
「不,不是,是,是奴才不配。」伺晨說著低著頭紅了臉。
「你們主僕倆可真行,」花滿庭連著嘖了十來聲,「不是身邊一堆漂亮的丫鬟媳婦的么,怎麼都這麼容易臉紅。」
謝子隱踹了伺晨一腳,「我對著自己沒過門的媳婦臉紅也算正常,你跟著臉紅什麼!」
這句話可是把伺晨給嚇壞了,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拉著謝子隱的袖子就哭上了,「殿,殿下,我不是,我,我沒有,我就,就是……」
他這一跳一跪,動作大了些,扯著了傷口,好幾處都在往下滴著血。
「哎!」花滿庭捅了捅謝子隱,「你這,小題大做了吧!」
「開個玩笑,你還當了真!」謝子隱又踹了伺晨一腳,「還不趕快起來,叫人看著像什麼話!」
「奴才怎會生出這樣的心,若是真有這樣一絲一毫的心……」伺晨的淚和血一齊掉了下來。
謝子隱又是一腳,打斷了伺晨的詛咒發誓,「趕緊滾起來!別演了,公主還以為我在欺負你!」
伺晨抹掉眼淚,突然就換上了笑臉,抬頭沖著一臉緊張的花滿庭擠了擠眼就站了起來,坐回了榻上,伸胳膊遞給了花滿庭,「有勞公主殿下了。」
花滿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張著嘴目瞪口呆:「哎你們主僕倆真的是夠了!」直接把布巾擲進了銅盆里,水花四濺,「我不管了,你們自己玩兒吧!」
「哎哎!」謝子隱趕緊飛奔過來拉住了花滿庭,「你別誤會,你也不是第一次見我們倆玩鬧,都相處這麼久了,大家也都算是熟悉了,就是開個玩笑。」
花滿庭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該甩開謝子隱的胳膊還是就這麼算了,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開玩笑能不能分個時間場合?」花滿庭滿肚子火。
「我們錯了。」謝子隱抱住花滿庭的胳膊不放,「都是伺晨,他大難不死,人就飄了,沒輕沒重地玩鬧起來,我替你好好罵他!」
謝子隱都把伺晨大難不死搬出來了,花滿庭還能說什麼。
「其實前面都是真的,就是後面伺晨演得誇張了些。」謝子隱說,「伺晨看到漂亮姑娘就都會臉紅,這個事我們經常會拿來開玩笑。可是他對著已經相處了半年有餘的未來主母,動不動就臉紅,還是有些不妥的。」
「我半開玩笑地提醒,伺晨表明心跡,這也很正常。只是他後面演得過了點兒。」謝子隱說,「雖然時機是有些不是特別合適,但我也覺得無傷大雅。而且,我習慣有事及時處理,尤其是這種有些微妙的問題,處理不好會影響後方大團結的。」
「我理解,嗨……」花滿庭突然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了,跟謝子隱他們一點兒默契都沒有,像是個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