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關了電腦，躺在大床上，蓋上小薄被。

但要是馬上入睡幾乎是不可能。李思冉近日的睡眠質量越來越糟糕，每天總是艱難入眠。不過好在明天上午只有一節訓練課，不用趕早。

窗帘緊閉嚴絲合縫，四下黑暗寂靜。黑暗裡，李思冉把大眼睛瞪成一對銅鈴。

烙煎餅似的輾轉反側數個來回，果然依舊毫無睡意。無心睡眠李思冉索性就不睡了，枕著枕頭瞪著眼開始回顧她這一生。

李思冉今年芳齡二十一歲，其實也沒什麼漫漫人生路好梳理的。不過僅二十一年的人生路有家人細心呵護，寵愛，沒有經歷風雨，只有花團錦簇。而方晟是她生命中意外綻放的絢爛煙花。

李思冉不算是早熟女生那一類的，剛開始她對方晟真沒那方面的想法。

小學以前，對方晟和親哥李言是同等的喜歡，都是會給她塞好吃的零食，帶著她去遊樂園、動物園玩，逗她樂的好哥哥。到了初中，開始有了男女之別的意識，懂得欣賞方晟的異性魅力。李思冉也只是對他更加崇拜。

那些都是小孩子對比自己年長的人的仰視。

一直到高二那年的暑假，李思冉的感情才變了味。

事出有因。

那年，她大哥李言被邀請作為優秀畢業生參加學校周年慶。李言那研究生是在英國讀的，所以母校周年慶還得大費周章的飛一趟。大哥李言索性帶上李爸爸和李媽媽出國玩一趟。

李思冉正好在放暑假，但是是高二的暑假，轉頭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高三階段了。這等關鍵時刻，家裡人怕帶李思冉出去玩一趟把心給玩散。思考再三，李家三位居然把還在青春期的小女兒李思冉，交代給了未婚大小伙方晟。

方晟自然值得信任，但現在回過頭想想，這事兒辦的確實是不合適。讓毫無血緣關係的孤男寡女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在方晟眼中，也許十六歲的李思冉還是小孩子一個。但在敏感青春期的李思冉眼中，方晟可是一個極有魅力的成熟俊小伙。

他高大、英俊、性感……在高中生李思冉眼中，方晟近乎完美。

那年盛夏，驕陽似火，烤得李思冉的小心心炙熱沸騰。

方晟白天上班，遠程照顧。上午，下午各打一個電話關心李思冉假日里的生活規律，順便督促學習。每天中午還得買外賣趕回去喂投。下班后還親自下廚給李思冉做營養晚餐。飯後接著輔導功課。

一條龍服務。

那時李家未搬入新居，還住在老房子里。學慣用的那間書房裡平時是李爸爸在用，中間擺了一張笨重的老闆桌，不算小，但是擠兩個人是不太富餘的。桌子正上方的是長條鋥亮鋥亮的日光燈，照得人無所遁形。

當然燈下的人長得好看，那就不是「無所遁形」而是「賞心悅目」了。

稜角分明的俊臉近在咫尺。剛吃飽晚飯的李思冉這會兒居然覺得有點饞，忍不住想咽口水。可兩人貼得這麼近，她又怕發出古怪的聲音被晟哥哥給聽了去就拚命忍耐。

方晟低著頭認真地講解錯題。

盛夏的夜，暖風從紗窗縫隙中吹入室內。房間的壁紙泛黃，窗外知了聲聲。那一天里所有事物的細節都清晰烙印在李思冉腦中。定格拍照存檔，此生永不褪色。

從小到大李思冉一直仰視方晟，不僅是從心裡上還有從身高上。因現在的坐姿，李思冉的視線落在方晟的頭頂上，她幾乎沒有機會從這個角度觀察方晟。

方晟的頭髮烏黑濃密，摸上去觸感一定是柔軟蓬鬆的，但配上那張稜角剛毅的臉和鋒利眉毛應該沒有人敢去摸一摸。此刻他低著頭，眼眸低垂，上睫毛略厚像一把刷子擋住了雙眼。高挺的鼻樑勾勒出一道深深的陰影。

那之前李思冉單覺得方晟長的好，五官深邃，長手長腳，看著賞心悅目的。怎麼以前沒有發現晟哥哥哪裡單單長得好，簡直就是帥氣逼人。她越看越饞，越看越是呼吸急促。

李思冉托著下巴看得出了神。對面方晟毫無預兆地突然抬眼，烏黑狹長的眼睛掃過來，李思冉的心被電流擊了一下，半邊身子都酥麻了。

「懂了嗎？」

方晟修握著筆，筆尖點著紙面上三行演算過程問。李思冉趕緊低頭，先看到了對方握著筆的大手。骨節突出，遒勁有力。

「嗯？」

「啊啊~」李思冉反應過來，趕緊忙不迭地跟人道歉：「對不起，我……我……我剛剛沒聽懂。」

人家講解了老半天，而她在那兒沉迷男色不可自拔。那會兒李思冉年紀小，就覺得自己做錯了天大錯事還被當場抓獲了一樣驚慌到不行。臊得眼睛里都泛起了淚光。

方晟一早就察覺小孩今晚狀態有些不對頭。一晚上都心神不定，一直走神。他題也不講了小心翼翼地問：「小冉，你是不是累了？今天就早點休息好不好。」

學習固然重要，小孩的身心健康更重要。涸澤而漁，得不償失。

方晟一邊說，一邊拉開椅子站起來，垂在身側右手手心一暖。他垂眼看去，是李思冉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掌。

「不，我不累，不想睡覺。晟哥哥你再給我講一遍唄，這一次，我一定好好聽講。」小手拉著大手。小孩的眼睛淚光點點，好像他要不答應，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

嬰兒時期的小孩柔軟無骨，他小心呵護；兒童時期的小孩可可愛愛，他不自覺都順著對方的意；青春期的小孩敏感，脆弱，方晟更是對待易碎品似的倍加小心對待。

這樣一想，在看著李思冉長這麼大這二十幾年裡方晟從來是只依著對方。等李思冉一晃成年了他這邊都習慣成自然了。方晟總是吐糟好友太寵妹了，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半斤八兩。

方晟緊了緊交握的手。小孩的手小小軟軟，柔弱無骨。

「不著急，慢慢學。」他說。

小孩眼眶還包著淚光，倔強地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得，我先去給你倒牛奶，喝完我們再繼續。」

一大杯純牛奶放在李思冉面前。她眼角淚花已幹了，看見這一大杯的牛奶忍不住撇嘴，露出嫌棄的表情。

「牛奶助眠。」

才不是呢。睡眠質量差勁的大人也只吃安眠藥，不會去喝牛奶啊。方晟分明是吧自己當小孩哄。

「乖。」他說。

李思冉頓了一下，然後端起來玻璃杯分三口都給灌下，完了，舔了舔嘴邊的「白鬍子」。

夜還很長。方晟抽過旁邊的練習題：「我再給你講一遍，然後你做幾道題鞏固一下。」

一月時間，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無微不至的照顧，百依百順的態度，饒是李思冉是晚熟的青蘋果，這會兒也給催熟發了。

情絲浮動，樹梢的花骨朵含苞待放，所有的情歌都有了意義。外面不顯但李思冉的整個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她的心裡藏了一個人。

高二生的假期全部貢獻給了刻苦學習，那一個月的時間裡李思冉一面焦頭爛額，一面滿心歡喜。

一會兒覺得度日如年一會兒又覺白駒過隙。

總之就是矛盾的不行。

不管她個人的感官如何，一個月時間還是實打實的過去了。父母回家，方晟離開，一切恢復了到原位。李思冉心裡揣著的小兔子也稍稍安分了些，但交出去心不能收回。

方晟當時是有一位感情穩定的女友，所以李思冉在情竇初開時就立刻失戀了。少女初戀如鮮花盛開滿心房，又似野草卑微匍匐。

李思冉最初就已經決定了，要把這份「驚世駭俗的感情」藏起來。除了和閨蜜一個人傾訴，其他人包括家裡人一概不知。

再後來為了調節心情，李思冉瞞著家裡人交往了一個男朋友。

對，李思冉的膽子絕對夠肥，敢頂風作案，她居然敢在緊張的高考邊緣還短暫而秘密地交往了一個男朋友。那男孩是同班同學，從交往到分手都是秘密進行，家裡人不知道。

李思冉的膽子又是非常的小。在方晟有正牌女朋友時，她不敢告白，不敢表現。等到後來她考上了大學，長到了十八成年，而方晟和女友分手恢復單身，李思冉卻沒有告白。

她就是緊閉的河蚌把這份感情藏在蚌內不見天日。

五年了，這份深藏的愛戀沒有隨著流逝而消逝，反而在逐漸累積加深。所以相對的李思冉掩飾能力越來越弱，在每每聽見有關於方晟動向時總是不經意的就撥動了心弦。

或許未來表演能力能夠幫助她。

被攪亂了心湖。渾渾噩噩了一周之後，李思冉不得不振作起來。

離論文答辯的時間越來越近，而她的畢業論文卻沒進展。危機感讓她沒有時間去渾渾噩噩。李思冉主動和教授約了時間，去了一趟學校討論她的論文。然後經過一上午探討敲定了需要修改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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