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雲婉晴和紀波都不是喜歡討價還價之人,再加上還有個機靈的黃二在其中周旋,不一會兒的功夫,一份令雙方都滿意的契書就擬寫完畢。
兩人確認契書內容無誤后,依次上前簽上大名,黃二作為中間人也蓋上了印章,契約就此完成。
紀波接過雲婉晴遞過來的銀票,不好意思地笑道:「沒想到這麼快就將鋪子賣了出去,還請雲姑娘再寬限我兩天,我把阿娘留下的一些雜物收拾好,然後就離開。」
雲婉晴理解地回道:「徐阿婆開了這麼多年的鋪子,雜物多些也是正常的。反正我暫時也不會搬過來,紀大哥可以慢慢收拾,不必著急。」
待眾人從醬菜鋪子出來,眼見著已是正午,這會兒趕回去做午飯肯定遲了,雲婉晴乾脆帶著他們去附近的龍鳳樓里用膳。
賈涵月今日難得沒有出門赴宴,她聽說雲婉晴帶著人來用膳,親自出來給安排了一間上好的廂房。
雲婉晴把眾人安置好,拉著賈涵月拐進了一間無人的角落,並將尹義的妝盒已經找到一事告知與她。
賈涵月一臉的驚喜:「真的?你找到裡面的東西了么?」
「當然找到了,不然也不會特意來跟你說這事,我想著......這些東西還是得先拿去給寧伯父看看,你覺得呢?」
賈涵月點頭贊同:「確實應該如此,嗯......不如就明天去吧,我剛好閑著。」
兩人約定好時間,雲婉晴轉身回廂房繼續用膳。
......
第二天一早,賈府的馬車如約來到雲記的門口,帶走了抱著妝盒的雲婉晴。
楚家院子今日顯得有些冷清,原來是楚煦、柳旭帶著楚茴出城採藥去了。
雲婉晴她們到達時,陳虎正蹲在一個臨時建起來的石頭爐子旁,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往下頭加柴火。
寧家父女則並排蹲在水井旁,各自拿著一隻鴨子,寧冉竹在父親的指導下認真地進行處理。
他們聽見動靜,紛紛轉頭朝門口望來。
寧冉竹匆忙地洗了下手,笑吟吟地迎上來:「雲姐姐,你們怎麼來了?」
雲婉晴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直立造型的半封閉土爐,笑著問道:「你們這是準備做烤鴨?」
寧冉竹興奮地點點頭:「是啊,我們父女在這兒叨擾了許久,總想著做點什麼回報一下。」
「楚伯伯前些天說想念阿爹的烤鴨了,恰巧今日天氣不錯,我們就打算烤幾隻給大家嘗嘗鮮。本來說做好了給你們送過去的,沒想到你們自己上門了。」
雲婉晴笑道:「那還真是趕巧了,我們本來是想找寧伯伯商量點兒事的。」
「咳咳......雲姑娘找我?」
雲婉晴點點頭:「寧伯伯,咱們進屋說?」
寧父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把手裡的活計做完,叮囑寧冉竹按照他之前教的方法,把剩下的鴨子都處理完,然後就跟著雲婉晴他們進了屋。
「咳咳......不知二位專程前來,咳......找我有何事?」
雲婉晴和賈涵月對視了一眼,抿了下嘴道:「有些東西想要給寧伯伯看看。」
很快,陸仁的供詞、半截兒玉牌以及尹義妝盒內的密信,都被一一擺在了寧父的面前。
寧父打從看到玉牌的那一刻起,眼睛就睜得老大,他一激動便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
雲婉晴趕忙上前輕拍了兩下他的後背,關心道:「寧伯伯,你沒事吧?」
寧父咳得滿臉通紅,卻仍舊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他哆哆嗦嗦地走到桌前,捧起那半塊玉牌,仔細端詳了片刻才問道:「咳咳......這個是從哪裡來的?」
雲婉晴將陸仁的供詞往他面前推了推:「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寫在這裡了。」
寧父小心翼翼地將玉牌放在桌子上,嚴肅地拿起那份供詞看了起來。
一時之間,房內安靜了不少,只能偶爾聽見寧父高高低低的咳嗽聲。
寧父看了兩行,很快就意識到接下來會出現的內容,他心中一緊,逐字逐句地仔細閱讀起來,生怕錯漏了什麼關鍵的信息。
陸仁的供詞其實並不長,但寧父卻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緩緩放下。緊接著,他又抖著手拿起了旁邊的密信。
密信中,王掌事只用寥寥數筆就令幾代人精心經營的三春堂毀於一旦,他還輕描淡寫地吩咐尹義二人將兩個醉倒的夥計丟在火場,那語氣就像是對待沒有生命的物體一般。
寧父一時間心血上涌,扶著桌子劇烈咳嗽起來,手中的信紙被抓到變形。
寧冉竹聽到動靜,擔心地在門外敲了兩下:「爹爹?!你沒事吧?」
寧父聽到女兒的聲音,渾濁的目光逐漸有了焦距,心神也慢慢穩定下來。
他儘力壓下咳意,扯著啥沙啞的嗓子對外頭說:「咳......我沒事,你好好收拾鴨子去。」
寧冉竹低低應了一下,腳步聲逐漸遠去。
寧父待心緒平和了一些,才轉頭看向最後那半塊玉牌。通過供詞,他已經知道了這是何物。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這都是命啊......」
賈涵月不解道:「您這是何意?」
寧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默默地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縫滿補丁的小錢袋。他在錢袋裡摸了摸,拿出了半塊幾乎一樣的玉牌,遞到了雲婉晴二人的眼前。
賈涵月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找了許久的另外半塊玉牌,居然一直都在寧父的手上,當真是造化弄人。
寧父手裡的這塊玉牌,顯得要更加破舊一些,上面布滿了火掠紋,截斷處同樣有半個圓形的徽記,徽記兩邊分別刻著一個「仁」和一個「義」字。
時隔多年,這塊玉牌終於完整地拼合在了一起。王家的家徽,陸仁和尹義的名字也拼接了起來。
賈涵月驚訝得說話都有點兒磕巴:「您......這......您是從哪裡找到這塊玉牌的?」
寧父回憶道:「當年鋪子里突然起了大火,我收到消息趕過去時,整個三春堂都被火海包圍。咳咳......問了問街坊鄰居,都說沒看到我那兩個夥計跑出來。我一聽就知道遭了,趕忙衝進去救人。」
「只可惜,我找到他們時,其中一人已經斷氣,另一人吸入了大量濃煙,神智已經變得模糊,他把這半塊玉牌交給我后也咽了氣。」
賈涵月問道:「您當時就沒查查這玉牌的來歷嗎?」
寧父拿起拼好的玉牌仔細端詳,哀嘆一聲:「咳咳......當年那場大火來得十分蹊蹺,我確實想要調查一番,奈何手中掌握的線索實在是太少,根本無從查起。就連這玉牌上刻的『仁義』二字,我也從未往人的名字這方面想過。」
雲婉晴詢問道:「那您如今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可有何打算?」
寧父苦笑道:「就算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又如何?富貴樓家大業大,我這樣的小人物該如何與其抗衡?」
賈涵月捶了下桌子:「怕什麼?你身後不還有我們嗎?」
雲婉晴倒是更加冷靜一些,她思考片刻后才開口:「我倒覺得現在是一個不錯的時機。」
賈涵月和寧父都疑惑地看向雲婉晴。
雲婉晴接著解釋道:「寧伯伯你是否知道王掌事在斗菜大會上被抓一事?」
「還有這等事?」
雲婉晴點點頭,解釋道:「咱們想要從王員外家討個說法,確實是件難事,畢竟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王掌事、尹義和陸仁三人,王家完全可以說自己不知情,最多罰他一個御下不嚴。等過些日子,王掌事被他們撈出來,照樣可以在大同府里作威作福。」
「所以與其同他們兜圈子,倒不如直接狀告王掌事,成功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只要王掌事被降罪,寧伯伯您和冉竹的日子也要好過一些,起碼不會再出現那兩個夥計的『家人』來騷擾你們了。」
賈涵月詢問道:「王家難道會就這樣放棄王掌事?」
雲婉晴勾了勾嘴角:「恐怕到時候他們即使有心想救,也回天無力了。」
「為什麼?」
雲婉晴看向賈涵月:「你忘了王掌事是誰抓的了?」
「顧公子?」
雲婉晴點點頭:「據我所知,這位顧公子身份可不一般。他當日答應你,若是有冤情,儘管去敲鳴冤鼓,他會儘力幫助你的,你忘了?」
賈涵月搖了搖頭:「當然沒忘了,只是沒想到真的需要請他幫忙而已。」
雲婉晴的指尖在桌上輕敲:「有顧公子在場,王家就要顧慮許多,私下裡使動作的可能性也要小一些。然後憑著咱們王知府剛正不阿的性子,在這些確鑿的人證物證下,公正斷案並不是難事。」
「現在主要是,寧伯伯你怎麼想的?」
寧父沉默了良久,眼神逐漸變得堅毅,躬了數年的背隱約也直了一些。
「咳......告,當然得告!」
他心裡清楚,如今不是退縮的時候,不然豈不是對不起賈少東家他們辛苦搜尋證據,更對不起這些年來自己和女兒遭受的苦難。
王掌事是時候為他過往的惡行付出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