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顧棋軒摸了摸後腦勺，愁眉苦臉地發問：「雲姑娘,你都不怕驥哥的嗎？」

雲婉晴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不怕了,怎麼？你怕他？」

顧棋軒委屈巴巴地應了聲：「嗯......打從我小時候起，一見驥哥就犯慫。」

雲婉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又不會吃了你,那麼怕他做什麼？」

顧棋軒回憶起自己年少不懂事時,受到有心人挑唆，趾高氣昂地跑去挑釁不受寵的皇三子李驥,結果被他給收拾得小半個月下不來床的經歷。

他頓時覺得渾身上下都酸疼起來，皺著臉嘀咕道：「我寧願他把我吃了,也千萬不要以『練功』的名義來折騰我了。」

雲婉晴聽到他小聲的碎碎念，低頭抿著嘴角偷偷笑了一下。

兩人慢悠悠地往前走，殊不知他們已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王管家板著臉從縣衙里出來，面上一片漆黑。

他方才偷偷給師爺塞銀子,想要見孫知縣一面。不料卻被師爺直截了當地拒絕掉,對方還告誡他此案已沒有翻案的可能，勸他趁早放棄這個念頭。

王管家看見丁掌事幽幽地盯著雲婉晴二人快要消失在街尾的背影,疑惑道：「你在看什麼呢？那兩個是誰啊？」

丁掌事的眼神微閃,輕飄飄地來了句：「女的雲記的雲掌柜,另外那名男子雖然眼生，但我方才注意到他是從府衙後堂里出來的,縣令大人本想親自送他出門,然後被他給推了回去。」

王管家皺著眉頭,輕聲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和縣令大人串通好了？」

雲婉晴二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丁掌事將視線收回,他垂下眼帘道：「此案證據太過充足，不管他們是否串通大人，咱們也難以翻案。如今還是先回去跟二少爺稟報，再做打算吧。」

王管家想到孫知縣的判決就有些頭疼，他捏了捏眉心，嘆氣道：「這會兒回去，王掌事他娘怕是又要來鬧上一通。」

他們匆匆離去時，雲婉晴二人也到了興隆街的附近。

顧棋軒仍然在認真地解釋：「......雖然有太後娘娘和皇后的儘力拖延，但朝廷內外已經出現了不少流言蜚語。」

「太後娘娘見這邊久久沒有傳信兒回去，心裡有些著急，所以才派我過來看看是個什麼情況，結果文翰和驥哥聯手把我給拖住了。」

雲婉晴對顧棋軒的印象還不錯，她抿著嘴思考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

「顧公子也莫怪李公子他們太過緊張，實在是因為小璐前段時間又急病了一場，藥引子卻還在路上沒能送來，所以他們才暫時不讓你見小璐的。」

她頓了下又道：「其實......讓你見見小璐也並非不可，但你一定要穩定自己的情緒，只當小璐是尋常人家的幼童即可，千萬不要刺.激到他。」

顧棋軒忙不迭地點頭，三指合攏指天保證道：「雲姑娘放心，我就悄悄地瞧上兩眼，回京之後能給太後娘娘一個交代就夠了。」

隨著與雲記間距離的拉近，顧棋軒愈發緊張起來，他將衣領間用來禦寒的圍脖高高拉起，恨不得把整張臉都遮起來。

「顧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顧棋軒神色不安地環顧四周，嗡嗡的聲音從後頭傳來：「依著驥哥的性子，他肯定就住在你們的周圍。我可得小心一點，千萬不能被他給發現了。」

雲婉晴好笑地看著渾身緊繃的顧棋軒，不知該不該把自己身邊一直跟著暗衛的事情告知與他。

恐怕自己前腳剛答應帶顧棋軒去見雲璐，後腳李驥就已經得到消息了。

沒過多久，雲婉晴就領著局促不安的顧棋軒進了雲記，她輕車熟路地同熟客們打了聲招呼，卻沒能在櫃檯後頭找到雲璐。

櫃檯旁邊坐著一位常來雲記的大娘，她熱情地說道：「雲掌柜是在找小璐吧？我剛剛看見他跟著阿茴去後頭玩了。」

雲婉晴笑著點了下頭：「多謝大娘！」

顧棋軒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熱鬧，又如此狹窄的食肆。

他緊緊地跟在雲婉晴的身後，悄悄地湊上前問道：「雲姑娘，這是你的食肆？」

雲婉晴笑道：「鋪子有點兒小，讓顧公子見笑了。待會兒若是時間寬裕，不妨留下來用些小店的特色。」

顧棋軒巴不得在此多待一會兒，自然是欣然應下。

雲婉晴帶著他往後院走，剛撩開門帘就聽見雲璐和楚茴的笑鬧聲。

少女聽到那愉悅的笑聲，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她抬腿走進後院：「小璐，姐姐回來了！」

雲璐轉頭看到姐姐，立刻丟下了手裡的陀螺，歡呼著撲了過來：「姐姐......姐姐......我，贏了，阿茴！」

「真的呀？！咱們小璐真棒！」

顧棋軒根本不用雲婉晴提醒，他一進院子，目光就自動黏在了雲璐的身上。

當他看到雲璐邁著小短腿跑過來時，腦中有那麼片刻的恍惚，主要是因為雲璐除了眉眼間有一些蘇家人的特色外，剩下的部位與先太子李宸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只需一眼，顧棋軒就無法懷疑李宸和雲璐之間的父子關係，他頓時覺得太後娘娘的擔心與懷疑實在是有些多餘。

大概是因為他的眼光太過炙熱，哪怕是反應遲鈍如雲璐也忽視不了。

雲璐往姐姐的懷裡縮了縮，只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悄悄地打量著這個陌生人。

雲婉晴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介紹：「小璐，這位是顧叔叔，他是蘇叔叔的好友哦。」

雲璐想起經常來看自己的蘇文瀚，眨巴了兩下眼睛，小聲叫到：「顧叔叔......好......」

顧棋軒連忙掛上最和善的笑容，然後半蹲下身子與雲璐平視，用自己平生最溫柔的語氣回應道：「小璐你好呀！」

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兩人接下來的接觸就要容易許多。

顧棋軒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陪著雲璐二人玩到了天邊擦黑，才在雲婉晴的招待下將一大碗麻辣燙吃得乾乾淨淨。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顧棋軒這才依依不捨地告辭離開，打著小飽嗝兒沒入夜色之中。

此時距離夜禁還有一段時間，雲婉晴倚在門邊思考了一下，轉身去廚房端上一盤點心，腳步輕快地去了隔壁。

正在書桌後頭奮筆疾書的李驥，聽到少女哼著不知名的歡快小調由遠及近。

他淺笑著將手裡的筆放下，抬頭看向進門來的雲婉晴：「看來你今日心情頗好。」

雲婉晴笑眯眯地將點心放在李驥的手邊：「寧伯伯的案子順利解決，王掌事等人按律伏法，也算是出了我這麼久以來憋的一口惡氣，心中自然十分愉悅。」

李驥輕笑一聲，繼續問道：「顧棋軒走了？」

雲婉晴點點頭：「我就知道瞞不住你，反正你和蘇公子都提過太後娘娘十分護著皇嗣，想來這顧公子也不是抱著惡意來的。」

「再加上今日若不是有他幫忙，案子也不會進展得如此之快。所以我.乾脆就順水推舟讓他過來看看，也算是還了個人情。」

李驥老早就收到了顧棋軒摻和進此案的消息，故而沒有多加插手，只讓暗衛靜觀其變，畢竟顧小侯爺的身份還是挺有用的。

他頷首道：「顧棋軒倒是機靈，知道從你這裡曲線救國。他雖然看起來有些玩世不恭，但心裡還算是有數，見上一次也無妨。」

雲婉晴突然想起自己特意過來一趟的目的：「對了，我今日在府衙門口看到富貴樓的新掌事了，雖然只是遠遠地瞧了兩眼，但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怎麼說？」

「嗯......那位丁掌事看起來倒是十分的普通，屬於丟到人群里轉眼就找不著的那種。但他的身手十分敏捷，而且幾乎沒把自己的後背朝向過他人，視線還總是關注著四周，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他都能發現。」

雲婉晴將丁掌事的不對勁一一列舉出來，摸著下巴總結道：「我覺著他......看起來不像是個普通的酒樓掌事，反而跟幾位暗衛大哥給我的感覺有點兒相像。」

經過前幾次的事情，李驥十分看重雲婉晴的直覺。他沉思片刻，將身手最好的暗一給叫了進來。

「你去查查富貴樓的丁掌事，注意點吳山的動向，別被發現了。」

暗一點點頭，領命退了下去。

......

月色如霜，王員外府的某個院子深處，隱隱傳來一陣女子幽怨的低泣。

「二少爺，求求你救救他吧，他也是為了王家啊！我們家就這麼一根獨苗兒，他死了我可怎麼活啊？」

王家二少爺王瑞窩在他那太師椅里，肥碩的腦袋被王掌事他娘哭得直抽抽，但他又不能對眼前這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動粗。

如今闔府上下，誰不知道王掌事為了給富貴樓牟利才被判了斬刑，再加上他老子娘都是服侍多年的老人，貿然拋棄王掌事不免會讓其他人心寒。

王瑞煩躁地轉動著金光閃閃的扳指，皺著眉打斷了王掌事他娘的哭訴。

「行了行了，瞎嚎什麼，你兒子還沒死呢！斬刑在行刑前要三複奏，若是秋後決更是還要等上大半年才行刑。這中間可以運作的地方多了去了，一個七品芝麻官的判決算個屁！」

王掌事他娘聽到自己兒子暫時不會死，哭訴的聲音頓時小了一些，捏著帕子繼續抽噎兩聲：「二少爺......您千萬要救救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