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炷香的時辰很快過去,師爺帶著幾個衙役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他們不僅帶回了許多雜物,還直接把尹義的相好和雜貨鋪的掌柜給拉了回來。
歐陽狀師遠遠地看到這些人的身影,連忙帶著溫越他們下車,提前一步進了縣衙的大門。
孫知縣已經在後堂奉承了顧棋軒許久,直到證人、證物全都到齊,他才慢吞吞地重新回到公堂之上。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許多,從尹義相好那裡拿來的工具上,無一不刻著一個「王」字。同時,雜貨鋪的賬本上也確實有著富貴樓的大名以及王掌事的落款,每次購買時間都與縱火日期相一致。
如今人證、物證俱全,孫知縣已經有充足的理由給王掌事等人定罪。
王掌事如同一條死魚一般,僵著身子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王管家見證據確鑿,王掌事已沒有翻盤的機會,他心中迅速做下棄車保帥的決定,不能讓王掌事的事情影響到王家。
他磕了個頭,朗聲道:「大人,這一切都是王掌事一人所為,我們主子若是知道他如此喪心病狂,斷不會讓他掌管富貴樓如此之久,還望大人明察。」
王掌事難以置信地看向王管家,沒想到他如此輕易地就想把王家給摘出去,明明這些事情都是二少爺指使他乾的,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王家!
可到頭來,王家仍舊是之前那個王家,他卻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人,憑什麼?!
尹義低低地咍笑一聲,聲音中滿是譏諷:他被王掌事拋棄,王掌事又被王家給拋棄,真真是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王家......真的是爛到根子里了。
歐陽狀師挑了挑眉:「王管家,話可不能這麼說,這人都是你們府里的人,東西也是從你們府里拿的。富貴樓靠著這一起起縱火案,掠奪了多少食譜菜方,換得了多少利益,你該不會假裝看不見吧?如今事發,輕飄飄的一句不知道就想撇清關係,天下哪有這種好事?」
王管家在暗中狠狠地瞪了歐陽狀師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想要把他的利嘴給撕爛一樣,兇惡極了。
他冷著臉說到:「歐陽狀師此言差矣!我家主子們手裡鋪子田莊無數,若不是有契書為證,他們自己都記不清名下究竟有多少產業了。」
「自打這產業一多,主子們自然沒有精力親自照看那些小鋪子、小莊子,於是這些小產業大都分派給了大大小小的掌事們進行管理。」
「只要掌事們每月遞交上來的收益和賬本保持穩定的盈利,不要出現太大偏差,主子們向來都不會過問具體的經營狀況,更不會跑去了解這些產業用了哪些夥計。尹義和陸仁不過是富貴樓早些年養的兩個打手罷了,府里真的不清楚他們偷偷地在外頭做了什麼壞事。」
求生的本能讓王掌事想要開口辯解兩句,卻被王管家陰鶩的目光釘在了原地。
王管家悄悄地摸了下掛在腰間的進出府木牌,令王掌事猛然想起他還留在王家的老子娘,所有的話語盡數消散在嘴邊。
歐陽狀師見此情景,蔑笑了一下,拱手對著孫知縣道:「大人,晚生還有一物,煩請大人一觀。」
在場所有人皆是一愣,他們沒想到歐陽狀師手裡竟然還有證物。
孫知縣向來喜歡這種準備充足的原告,都不需要他的手下花費時間精力,只需要安穩地坐在公堂上即可。
他滿意地點點頭道:「遞上來。」
歐陽狀師對著緊張的王管家微微一笑,從袖籠中掏出了那枚一分為二的玉牌遞給了師爺。
尹義的眼睛驀然睜大:賈家竟然真的找到了另外半塊玉牌!他們是怎麼辦到的,我當年明明......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迅速轉頭看向沉默地跪在後頭的寧父,明白了另外半塊玉牌從何而來。
他們毀了寧家的鋪子,寧老頭找到了指控他們的玉牌,呵......時也,命也,他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跑掉。
王管家看到玉牌后,臉上的表情可要有意思多了,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
歐陽狀師朗聲質詢道:「王管家,如果我的調查無誤的話,這塊刻著王家的家徽,以及尹義和陸仁的大名的玉牌,可是給王家做了重大貢獻的下人才能得到的。」
「我還聽說,到目前為止,王家擁有這塊玉牌的下人也不過二十餘人。敢問王管家,你家主子是怎麼在不認識尹義二人的情況下,就把如此珍貴的玉牌送出去的?」
他說完,不給王管家反駁的機會,對著孫知縣拱手道:「還請知縣大人定奪。」
王管家仍然想辯白,不料沉默許久的尹義突然開口:「回大人,數年前,我們二人曾為王家搶回一道食譜,富貴樓就是靠著這道食譜奪得了當年的斗菜大會的魁首。王家二少爺一時興起,便將這塊玉牌賞給了我們兄弟二人。」
他短短的幾句話就將玉牌的來歷交代得一清二楚,更說明了王家少爺是清楚他們的所作所為,並予以支持的態度。
事已至此,案情已經十分明了,孫知縣覺得沒有必要繼續審下去。
他沉吟了一會兒,拍了下手邊的驚堂木,高聲道:「依我朝律法,王掌事唆使陸仁、尹義二人殺人放火,身雖不行,仍為首論,判斬刑。陸仁、尹義縱火燒毀多家店鋪,且殺傷數人,以故意殺傷罪論處,判斬刑。」
孫知縣轉頭看向王管家,斟酌了一番,顧忌著在京為官的王家大少爺,不免輕判了一些。
「王家御下不嚴,放任奴僕縱火傷人,藉機牟利,並奪取斗菜大會的魁首。現收回富貴樓的魁首文書,責令封樓整頓,五屆內不得參加斗菜大會。此外,王家須對無辜受難的店鋪主或其直系親屬進行賠償,即日起執行。」
孫知縣的話音剛落,滿臉灰敗的王掌事等人被衙役迅速收監。王管家抖著手在判決書上按下手印,低頭站在他身後的丁掌事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與他們這邊陰沉的氣氛相反,寧父他們贏了官司自然是喜氣洋洋。
眾人鄭重地對孫知縣拜謝后,相攜離開縣衙,雲婉晴二人已經收到消息,早就在馬車前等著他們。
賈涵月滿面春風,顯然是對此結果十分滿意,迎上前說道:「辛苦歐陽狀師了!」
歐陽狀師笑道:「本來做好了要苦戰一番的準備,沒想到這次這麼輕鬆。如今這個判決,我也算不負趙兄所託了。」
雲婉晴疑惑道:「歐陽狀師也認識趙公子?」
「在下與趙兄曾是同窗,前些日子他突然上門拜訪,我還以為是他自己惹了什麼官司,結果沒想到是托我來給龍鳳樓幫忙。」
「原來如此。」
眾人剛閑聊了幾句,賈府的另一輛馬車就已經到達。
賈涵月淺笑著將歐陽狀師送上馬車:「今日辛苦了,過兩天我做東,在龍鳳樓擺上一席,到時候您可不要推辭。」
歐陽狀師聞言朗笑了幾聲:「龍鳳樓如今一座難求,我可捨不得推辭掉。賈少東家放心,在下肯定按時赴宴。」
雲婉晴等人目送馬車消失在街角,正準備爬上他們的馬車時,突然被身後的聲音叫住:「雲姑娘!」
兩人回頭一看,只見顧棋軒快步從府衙內走出來。
雲婉晴歪著頭疑惑道:「顧公子,你怎麼也在這?」
顧棋軒暗中看了下賈涵月的方向,雲婉晴立刻心領神會:「涵月,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兒事情要和顧公子談。」
「那你等會兒怎麼回雲記?」
雲婉晴笑吟吟道:「這兒離興隆街又不遠,我溜達著不就回去了。」
賈涵月不安地看了眼顧棋軒,嘟囔一句:「要不我把溫越留下來陪你?」
雲婉晴輕輕搖搖頭,在她耳邊低語道:「你忘記我身邊跟著誰了?」
賈涵月想到暗四那神出鬼沒的身手,暫時放下心來:「那我先送寧伯伯回去了。」
雲婉晴將他們送走,才轉頭看向顧棋軒,開口道:「顧公子,咱們走吧。」
兩人沿著街邊往雲記的方向走去。
顧棋軒抿了下嘴,不好意思地說道:「聽文翰說,你的手腕被我捏傷了,這幾天好些了么?那天太過混亂,我都沒能好好地說上一聲抱歉。」
雲婉晴下意識地摸了下手腕,淺笑著說:「本就沒什麼大事,是他們有些大驚小怪了。而且我收到你托蘇公子送來的藥膏了,用著挺舒服的,謝謝。」
顧棋軒擺擺手:「不過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足掛齒。話說,雲姑娘對我的出現好像並不意外?」
雲婉晴低頭笑了一聲:「歐陽狀師說此案進行得異常順利時,我就有些懷疑了。本來以為是李公子或者蘇公子暗中幫了忙,結果是顧公子你幫了大忙。」
她停頓了一下,回憶起初見時的情景,詢問道:「讓我猜一猜......顧公子是為了小璐而來?」
顧棋軒被少女說中了心中的小算盤,尷尬地咳了兩聲:「雲姑娘那日全都聽到了?」
雲婉晴認真地看向顧棋軒,微微點了下腦袋。
顧棋軒懶得繞彎子,直接說道:「雲姑娘不必擔憂,太後娘娘向來重視皇嗣,這次也只是派我來看看而已,絕不會傷害你們姐弟兩的。」
雲婉晴點點頭:「這點我明白,不然你早就被李公子趕走了。」
顧棋軒被噎了一下,雖然不想承認,但這確實是李驥幹得出來的事情。
他苦笑著問:「雲姑娘這麼相信驥哥?」
雲婉晴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對啊!」。